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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白衣挽了凤凰夫人,向凤珠伸手,微笑道:“孩子,可感到不适么?”
凤珠脸上出现了一丝飘忽的笑容,扶着秦白衣的手,下到地面,柔声说:“爹,没什么。”
“孩子,不必自苦,别让爹妈耽心。”
凤凰夫人轻声说,挽着女儿缓步地向店门走去。
海蕙伏案假寐并未睡着,但她懒得多管闲事,仍然睡她的觉,香风触鼻,令人心神为之一震,清雅飘逸,品流极高,她人未抬头,心中却说:“咦!香气十分高贵,为何却到这间荒村野店驻留?这两个女人真不可思议。”
她耳中听到轻微的履声,在她左首食案落了坐,听到秦白衣向店伙吩咐道:“伙计,请给我们来些清淡的菜肴,我们要进食,来得及么?”
“来得及,管教客官满意。”店伙答。
“来四菜一汤,拣贵店的拿手好菜上哦!还有那位赶车大叔,听他照料,帐一并算。”
“立即准备,客官请稍候。”
在菜肴未上之前,凤凰夫人看附近没有人,壁角里的村夫已伏在案上睡着了,他压低声音说:“臻,可看到可疑的人跟踪我们么?”
秦白衣摇摇头,也低声说:“可疑的人倒未发现,只是有三个家伙讨厌。”
“怎么样的人?可看出来的路?”凤凰夫人问。
“是三个豹头环眼的凶猛大汉,不是善类,从午夜间盯住骡车后,至天色破晓方行落后退走,至于来路,倒未留意,想必是黑道人物,要打我们的主意,在与你们重逢在太原府之前,十年边塞流浪,不问中原世事,对江湖人物,我已经是感到万分陌生了。”
“那三个人可能是太行山主的党羽。”凤凰夫人说。
“怎见得?”
“这些天来,风声紧急,天下绿林恶寇全往太行山赶,要全力对付云楼逸箫老前辈,八成儿是他们的人。”
“希望他们不招惹我们。”
“臻,如果他们纠集人对付我们,倒是可虞,要不,我们找地方暂时停溜,等他们全赶到太行在路上……”
久不发话的凤珠,突然撇着小嘴打岔道:“不!绝不在半途逗留。”
秦白衣箭眉紧锁,说:“孩子,这四年来你确是太苦了,何必自虐呢?每年都走一趟岢岚州,明知已经绝……”“女儿没有绝望。”凤珠倔强地说。
秦白衣摇头苦笑道:“孩子,我已说过不止一百遍了,在三首赤委蛇一扫之下跌下万丈深崖,怎会有命?他……”
“我不信。”凤珠语气极为坚决。
“你不相信是一回事,事实确中可否认,为父亲听太湖神鲛安天龙说的,不会有假。”
“爹,别说了。”凤珠焦燥地叫,突又长叹一声,声音柔和了些,说:“这次再无消息,女儿决定落发了。”
“你……你……孩子,快断了这怪念头,你……”“女儿已向云楼师太表示过,师太答应收我为弟子,女儿不像香君姐,她听说他死了,悲痛了一年,等二年便穿上了新娘装,女儿爱他至深,为了不敢证实他的死,所以也不敢追随他于地下,爹爹别阻我。”
凤凰夫人一阵辛酸,颤声说:“孩子,我们何不回湖广他的家乡找一找?”
“不会找到的,爹曾说过,在大同救了他,他正找门路出塞寻父,事实上他父亲确未返回边关,按爹当日听见到的时日计算,他怎会死在雪山附近?所以女儿不信他已经死了。”
秦白衣无可奈何,摇头道:“他被三首赤委蛇扫落岩下之前,是被安天龙擒住的,怎会有假?”
“爹为何不全力一搜寻安天龙,让女儿亲听那鬼东西说说?”
凤凰夫人接口道:“别怪你爹,一是安天龙隐姓埋名躲得好,飘忽不定,极少在家。一是不愿你太伤心,唉!生死由命,你何必……”
凤珠冷哼一声说,“安天龙那狗贼,我会活剥了他,中原哥算是直接死在他手中的,但愿我能找到他。”
父母女三人在说话,把海蕙的睡虫全撵跑了,愈听愈心惊,尤其是那一声中原哥,真令她芳心狂跳,万分不自在,惊地,她心中一动,要看看他们是些什么人,便略一移动头部,用眼角偷瞄。
“天!是凤凰夫人。”她心中惊叫。
中原的往事,她当然知道,中原也没瞒她,早年追踪中原,她早和凤凰夫人母女照过像,所以一看便知,她感到一阵妒念泛上心头,但却泛上无穷的怜惜感情,这位凤珠姑娘的专情与痴心,并不输于她和表姐秋菡!
云楼太师是海蕙的姨姑婆,说起来更不陌生哪!
她也感到奇怪,怎没听说过凤凰夫人有丈夫?听凤凰夫人叫他为“臻”亲热得人心里热热辣辣的,当着女儿面如此叫,未免有点那个。
她由秦白衣那一身白衣,想到臻字,仍想不透猜不出这个修伟英俊的中年人,到底是何来路。
其实前文早已道及,凤珠早年是从母姓,姓赵,她爹爹确是秦白衣秦臻,秦臻是武林前辈泰山神尼之徒,凤凰夫人叫赵锦华,夫妻俩十四年前反目,起因是泰山神女在未嫁独山湖金蚊伍政之前,会不择手段争取秦臻,诱他进入香阁,却故意透出风声让赵锦华来看她和秦臻亲热,因此一来,夫妻反目,秦臻百口莫辩,远走边塞,各走极端,一别十年,要不是因为祝中原的事,凤珠也不会促乃母亲走边塞,还算不错,夫妻俩在太原府重逢,却失去中原的消息。
她们在静乐县稽留三个月,来年春初方返回洞庭,自此,凤珠便永沉在痛苦中,不能自拔。每年,他们父母女三人,要走一趟静乐山区,找寻中原下落,每一次凄然返回。
秦白衣在汉阳府,年前巧遇安天龙,得到中原的死讯,凤珠便是伤心已极,到岳阳找到云楼师太,要剃度出家,云楼师太并没追究当年她母女扣留爱徒易香君的过失的劝她再过两年再说,年纪小小谈出家修行,未免太不是时候,她只好披上白衣,耐心等候。
一家人隐居洞庭,几乎与江湖完全断了接触,月来的变化,他们并不知道,笑判官与笑阎罗被中原连毙数名手,从容远去,感到脸上无光,返回中土不敢提起,暗地到太行山,与太行山主一剑三绝史超商量对策,恰好太行山擒住了诸葛海文,并在太岳缥缈三娘母子口中,知道海文是中原的口盟兄弟,而且同时在小寨主赛吴刚口中,知到中原未死的消息。
也在这时,在太原发现了姥姥和秋菡的行踪,便派赛吴刚与酸仙冷异师弟,率人连夜北上,用醉仙香将老少四女全部俘来,大功告成,这些消息内情,事实上并未传出江湖,难怪秦白衣夫妇不知此事。
太行山主雄才大略,野心勃勃,人质到手,便着手计算老江湖恶案为难的云楼逸箫,他自己亲自出马,到汉阳府找夜游鹰李咏商量,两人立即以绿林贴召集自己的好友与手下,按期赶到太行山会合,这一来,消息立即外传,但不是说对付中原,而是云搂逸箫夫妇俩,中原一个江湖小辈,用不着如此劳师动众,传出去未免丢人现眼,所以中原的大名,众贼还未听过哩!
海蕙从秦白衣夫妇口中,知道凤珠仍热爱着中原,女孩子如果不妒嫉,说明她的爱情不够坚固的,任何东西可以让,爱人可让不得,海蕙当然妒气上升,但也油然而生出怜惜的感情,她自己也等了将近四年,这若说刻骨铭心同病相怜,也是人之常情。
她想起身招呼,但又忍住了,心中未免耿耿,确有些儿不太愿意。
饭菜送上,打断三人的谈话,蕙也仍旧伏案养神,心中却在乱跳。
不久,门外蹄声如雷,三匹健马在店门刹蹄,跳下三豹头环原的凶猛大汉,挂上马缰,狂风也似卷入店门,先头大汉挪了挪腰中大砍刀,往奔海蕙这一桌抢到。
海蕙这一桌,正好在凤凰夫人身畔不远,坐在桌旁,可将母女俩看得十分真切,致且是近在咫尺而已。
大汉怪眼一翻,“砰”一声,一掌拍在桌上,大叫道:“喂!村夫,到别处睡去。””
海蕙心中正乱,桌子一跺,她无名火起,但因有大事在身,忍下了,抬身站起,大眼睛亮晶晶,无惧在注视着三名大汉。
她一站起,腰带上的剑亵一晃她个儿高,三尺长剑鞘尖距地还有五寸高,鞘尖碰着靴跟,发出一声清鸣,早有剑鞘裹住,但仍可看出是剑。
她腰带前,也插着一根绿色小短亵,不足两尺。这是她的凤箫,原是紫色亵,已换了绿襞了。
她脸色如古铜,但鼻美嘴也美,大眼睛令人一见便觉心中一震,那泰然从容,夷然无惧的神色,怎会是村夫?加上腰中一长一短的家伙,分明也是武林人。
大汉一怔“咦”了一声说:“太爷走了眼啦,原来你不是个村夫,而是一个小混混,喂!这张桌子给太爷们用。”叫两声太爷,心里的蹩扭自不待言,正待发作,要一掌掴出,秦白衣向凤凰夫人打一眼色,向这儿看。
这瞬间,门外灰影一闪,进来—个干枯如才!险恶的修长老人,一双鬼眼万光四射,令人望之心中发冷,他手中掂着一根斑竹枝,鬼魅似的闪入店中。
同时,门口又出现了五名大汉,一色衣裤,玄布包头,背繁单刀双手叉腰,将店门挡住了。
店中连长柜先生一起算,只有四人,全惊得脸色铁青,畏缩地闪在一旁。
老人干咳一声,用那鬼叫般的声音说:“这年头,真是的世界大变,任何地方,都可以听到毛头小畜生自称太爷,怪!”
三名大汉面色一变,同时扭头回身,自称太爷的大汉一步步向老人逼近,双手叉腰显出要吃人的样子,吼道:“老不死,你说话带刺儿。”
老人冷哼一声,阴森森地说:“我老太爷话中有刺,刺着了你么?”
大汉一触老人阴森森冷万眼神,气焰一沮,但一看门外同伴已到,胆气一状,挺了挺胸膛,气势汹汹地说:“老不死,你吃了豹子心老虎胆,一再无礼,言中损人,你知道太爷们是谁?”
老人往橙上大马金刀地一坐,说:“你?唔!是像人的人,我不信你会有四条腿不是人……”
大汉忍无可忍,猛地右手虚伸,右脚疾飞,当心向老人踹去。
老人似无所觉,直等脚到,斑竹枝一拔,大汉狂叫一声,向侧仆倒,接着“啪”一声响,大汉屁股挨了一记重击,皮破血流。
两人照面动手,捷愈逾电光石火,一接触人便倒了,几乎令人肉眼难辨。
老人安坐不动,向呆住了两位大汉说:“喂!挟走这位太爷,爬伏在这店里太不雅观。”
另一大汉一声唬吼,去拔腰中大砍刀,刀出鞘的刹那间,突觉手中一轻,刀不见了,惊得倏然转身,定神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
身后不远,秦白衣背着左手,右手竹筷抓着大板刀,向他含笑点头。
“你……你也是武林人,真不露像!”大汉惶然叫,秦白衣将刀丢下,泰然地说:“就算是吧,你们跟踪了一夜又纠集了不少党羽,太辛苦了,这趟买卖,不做也罢。”
“阁下高姓大名?”
“用不着盘道,尊驾该走了,小心老人家打你们的屁股,不好受哩。”
老人呵呵一笑,架着二郎腿说:“这位太爷不到黄河心不老,秦老弟,告诉也并无不可,要不要我替尊夫人引见。”他向凤凰夫人伸手虚引,说:“太爷,你竖起驴耳听了,江湖上有一位凤凰夫人,极乐暗香专门收买人命,喏!就是这位夫人。”
大汉们额上见汗,一声不响,挟起地上的同伴,和门外五大汉一溜烟出店了。
大门外骡车车厢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