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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昔与薜思过结交多年,双方一向相互友爱,相互敬重,从未见过他以这种语气呵斥自己,心里未免委屈,乃见薜思过目中泪光莹然,心头又是一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见薜思过心里的痛苦更远甚自己十倍。只是林忆昔万分不解,何以劫后余生的父亲要杀才相聚的爱子。
薜思过扶起薜楚白,哽咽道:“爹。”在他心目中,父亲怎会杀自己的孩子,多半是伤势太重,以至于连神志也糊涂了。薜楚白的手搭在薜思过的手上,巍颤颤的样子,形同一风烛残年的老者,看得周围的人心酸酸的。
秋雨痕看着薜楚白,她同样惊讶于薜楚白刚才的举动。她看见薜楚白的右手一直背在身后,心里一阵无来由的紧缩,什么也来不及想的脱口叫道:“薜大哥,小心。”薜思过、林忆昔一震,齐齐向她看过来。与此同时,一柄剑如毒蛇般刺入了薜思过的胸膛,血怒射而出。薜思过瞪着眼,不相信的瞪着眼前的一切,那个刺他一剑的人,他的父亲薜楚白。秋雨痕和凌冰妆的心狂跳着,似乎明白了什么,偏偏又什么都不明白。
薜楚白双目尽赤,头发散乱,脸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死死盯着血泊中的薜思过,口中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凌冰妆尖叫,但她的叫声阻止不了薜楚白的下一个举动。他举起剑,朝自己的胸膛刺下,由于用力过猛,剑甚至刺穿了他的整个身子。他凄厉的嗥叫,双目怒睁,仿佛在痛斥上苍的不公。
第二十章君作女萝草妾为菟丝花 四个人看着眼前的一片血淋淋,从心里寒到四肢。秋雨痕扑在薜楚白身上,哭喊:“薜大侠你这是为什么,我们很快就可以到家了呀。”薜楚白张了张嘴,嘴里溢出血沫,头一垂,已断了气息。
林忆昔搀着薜思过,探拭他的鼻息,道:“妆儿快来,思过还有气息。”其实薜楚白是伤重之人,手里本无多大力道,更何况下手的对象是自己唯一的爱子,力道在无形间又减了几分,那一剑根本不致于要了薜思过的性命。他只是在极度的震惊下一时气闭而已。凌冰妆在他伤口敷了药,又补点了他周身诸穴,以免他醒来见父亲惨死会彻底精神崩溃。
看着薜楚白尸身,四人均泪如雨下,车中的温度霎时降到了零。林忆昔看见薜楚白的一支手紧握拳状,似乎紧攫着什么东西,至死都不肯放。凌冰妆也看出来了,她轻轻挖开薜楚白的手,他手里所握的是一团纸团。凌冰妆展开纸团,脸色顿时一片灰白。
林忆昔已等得不耐,劈手夺过,一看之下,脸色猝变,咬牙切齿的吼:“薜大侠和薜夫人是兄妹成婚?这就是薜大侠要杀思过和执意求死的原因?”花倚绿呻吟,“怎么可能?”林忆昔厉声向凌冰妆喝:“你祖父给你的飞鸽传书怎么会在薜大侠手里?”凌冰妆拼命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的确不知道,她收到飞鸽传书,看过之后已将信撕碎,刚要按惯例焚毁时,重伤的秋雨痕一头倒了进来。等她忙完秋雨痕的伤再记起那封信时,桌子上的碎纸片已不见了。当时只以为是被风刮散了,谁知是被心怀叵测的人窃走,重新装裱好送到了薜楚白的手里。
林忆昔的目中喷出火来,哑声道:“你让我怎么信你,你让我再怎么信你。”秋雨痕不明白林忆昔为何向凌冰妆发那么大的脾气,只道是为薜楚白伤心,道:“凌姑娘也是无心之失,林少侠莫再责备了,现在薜大侠已死,薜家这天大的耻辱要如何才能洗清。”林忆昔握紧拳头,“纵然是死,我也要帮薜家讨回这个公道。”
几天后,薜楚白的死讯已传遍白山黑水,大江南北。鉴于薜楚白一生侠义,各门各派皆派人登门吊唁,虽然他们都各怀异心。
他的死,令病中的浣夫人病势更剧;他的死,令归隐的韩绍羽再遭打击;夏怡甘冒走火入魔的凶险提前开关;他的死,更令韩君怡神魂俱碎。他的死,同样传入了圣尊宫。
圣尊宫主放声长笑。圣女道:“想不到老爷子三言两语就逼死了薜楚白。他一死,薜韩两家几十年的基业也就名存实亡了,江湖上还能有谁可与主公一磋锋芒?”圣尊宫主道:“只怕灵堂上还会有一场好戏上演。以竹泪夫人的性情岂有不为薜家出头的道理。”圣女拍手笑,“最好他们打个两败俱伤才好。只是据堂口传报,凌锋傲原本与此事无关的,且事发时也不在场,却不知为甚一反常态,闻讯后竟以八百里加鞭之速往薜家而去。”圣尊宫主哼道:“这冷面郎君倒是面冷心热。”
凌锋傲确实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到达薜家,向天下人解释清薜楚白与韩君贻兄妹成婚的误会。但想到他曾在沈梦怜墓前所发的保守秘密的誓言,想到逝者已矣,何必再让生者蒙羞,又犹豫着勒马收缰,来去徘徊起来。身后黄尘滚滚,江雨兰紧随追来。
凌锋傲见她多管闲事,本待责备呵斥几句,但见她风尘仆仆,也不知连着赶了多少时候的路才追上他的,倒不忍心起来。江雨兰说:“你一路快马加鞭,到了此地怎又不去了。你若有心助薜家就赶快去,若无心相助,不如趁早回家,到你祖母灵前守孝吧。”凌锋傲怒道:“你懂什么。薜家变故个中原由,除当事人外,世上也只有我与竹泪夫人知晓个中内情。”江雨兰喜道:“果然如谷主所料,薜家的事必有曲折内因,你能雪中送炭,洗清薜家的耻辱,沈梦怜姑娘在天之灵也会感激你的。”凌锋傲道:“即使能洗清这层耻辱,安知不会蒙上第二层耻辱,内中隐情伤风败俗,只怕会连累更多人。”
江雨兰正容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既然伤风败俗的另有其人,为何要薜大侠担待罪过,沈姑娘在天有灵也不会赞同你畏缩不言的行径的。”凌锋傲怒道:“谁说我畏缩不言?”江雨兰说:“男子汉大丈夫需敢做敢言才是。”凌锋傲不再理她,手底加鞭疾驰而去。江雨兰忍不住微笑,轻轻道:“我就知道你才不是大家所说得那样面冷心冷。”
几乎与此同时,韩绍羽也正日夜兼程的前往薜家。不知是年老体虚,还是承受不起噩耗的打击,韩绍羽气血两亏,人支撑不住,病倒在客栈里。
张弘含泪道:“老庄主,你且歇一二日再去吧。”韩绍羽执意不允,“我与楚白名为师徒,情同父子。他此番暴亡,我如老年丧子,一定要去见他最后一面。我要问思过,他父亲怎么就这样死了。”张弘泪如雨下,“是我害了庄主,我有罪的。”话没说完,门外传来了叩门声。
叩门人是药郎君。韩绍羽显然已不认识他了。药郎君道:“韩老庄主记不起我也就罢了,只是一个人想必是一定还记得的。”韩绍羽问:“是谁?”药郎君说:“曾与老庄主有过三生之约的人。”韩绍羽一怔,呼吸一下子浊重起来,哑声问:“她在哪里?”
门口出现了一个妇人,尽管已两鬓斑白,皱纹深深,但韩绍羽仍可以从她的体态,动作上分辨出她是谁。他不禁颤抖起来,半晌才哆嗦着双唇,唤道:“浣妹!”楚浣君揭下蒙在腿上的毯子,露出空荡荡的裙裾。她颤声道:“我还是楚浣君吗?”
韩绍羽狂乱的呼唤,“浣妹,浣妹。”要冲过去。楚浣君喝道:“站住,不要过来,我早在四十年前就嫁给谷主了。”韩绍羽的脚步滞住,“你?他?”他迟疑的问。药郎君叹,“浣妹,你这是何苦。既然为他守了一辈子,又何必再去伤他的心呢。”楚浣君痛心疾首,“我恨他,他毁了湘妹,却将所有的报应由楚白来担待,可怜我那无辜的孩儿……”
韩绍羽呆立,“楚白是你的孩儿?那他岂非就是我的……原来他就是因此才死的。天哪!我竟然……我逼他娶君怡,我……,这才是我的报应。”举掌拍向自己的天灵,手被张弘死死的拖住。张弘跪地,拼命的向韩绍羽磕头,直磕得额头青肿流血尤不罢休。
韩绍羽问:“这与你何干?你起来。”张弘嘶声道:“张弘该死,张弘万死难赎其罪。是我害了小姐,害了庄主。我是懦夫,是禽兽不如的东西……”他迎着韩绍羽惊诧的目光,终于咬牙不顾一切的喊出了这个深埋于心底几十年的大秘密,“其实君怡小姐是我的女儿,她和薜庄主根本不是兄妹。”
“你——”韩绍羽颤颤的戮指张弘,脸色一片灰败,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人直挺挺地向后厥倒。张弘忙搀扶住他,韩绍羽一把甩脱。
张弘道:“我以为我毕身都会守住这个秘密含愧至死的,想不到……”韩绍羽咬牙怒道:“我家几经变故,从人四散,只有你执意留下,原来是因为夏怡和君怡。”他仰天长叫,“果真天道报应不爽,我不淫人妇,人不淫我妻。我枉为自认一世英雄,原来还不如一区区匹夫。夏怡啊夏怡,你既无意于我,当年又何必嫁我呢。”张弘道:“夫人一直深爱庄主,一切罪过皆因我而起。”
时光又要拉回到几十年前了。韩绍羽在父母的撮合下,娶世家千金夏怡为妻,夏小姐美丽聪慧,早暗暗倾心于风流倜傥的韩绍羽,本以为这是一桩天做的良缘,婚后才知韩绍羽原来另有心上人。新婚之时便独守空闺,春宵冷落。夏怡本非善长词令的人,但也自小知书识礼,对丈夫的一切百般隐忍,期望有朝一日他能回心转意。
直到那一晚,恰是“七夕”佳节,天上牛郎织女一年一会,而人间的夫妻朝夕相对却形同陌路。也许韩绍羽又触景生情,一番狂饮后,醉中搂着夏怡却唤着楚浣君的名字。夏怡愤起,遂也举盏狂饮,并令随侍于一旁的张弘作陪,醉眼婆娑中,她投入了张弘的怀抱。等二人酒醒,错已铸成,羞愧之心难以言表。虽然韩绍羽酒醒后对当晚的一切毫无觉察,也从未疑心过夏怡腹中胎儿的来历,但夏怡却因此而性格大变,从此更沉默少语,并借故将张弘调去后园管理花木。张弘心里有愧,也任劳任怨的在韩家做了几十年的花匠。
夏怡怀胎十月,分娩才下一女,从此全部心思都扑在了女儿身上,对夫妻感情越发淡漠,她甚至希望能借此回避韩绍羽来回避那晚的羞耻。也正是因为彼此深怀歉意,这对貌合神离、毫无感情的夫妻也相安无事的度过了大半辈子……
韩绍羽闷哼,心头尤如百爪挠心,他凄厉长笑,“上天真会开我的玩笑,我的徒儿成了我的亲儿,辛苦养育的两个女儿反而不是自己的骨肉了。天地呵,你真是何其残忍。”
张弘道:“张弘蒙老庄主收留才得苟活,却不思图报,反而干下这等禽兽不如的事,连累韩家门楣蒙羞,实在无颜苟活,只能以死谢罪。”说罢,“咚,咚,咚”向韩绍羽连磕三个头,举掌拍向自己天灵,顿时一片血光迸现。
风和日丽,是一个好天气,可再明媚的阳光也照射不进薜家了。
大厅里人头攒动,桌上素蜡摇红,桌畔之人缟衣如雪。
韩君怡不知道自己已跪了多少次,又被人搀起多少次。每一次跪倒,她都瘫倒在地再也无力起身。她似乎完全不在意来拜祭薜楚白的人高深莫测的眼光,也似乎根本没听见他们间的窃窃私语。薜楚白死了,她的整个灵魂也跟着去了,剩下的也唯有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缟衣如雪。但她的惨白的面色更是白得尤同僵尸,两颊如被刀削,颧骨高高耸起,双目深深陷落,眉目间的忧情哀愁令人见之生恻。仅仅几天时间,她已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