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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三郎刚又一躬身,大公主已然说道:“替我送花总教习出去。”
两名美婢恭声答应,陪着花三郎行了出去。
望着花三郎那颀长背影消失在院子的夜色里,一名美婢道:“公主,您怎么能相信他?”
大公主淡然说道:“你们没听我说么?我这是下了一个最大的赌注。”
“您这个赌注冒的险太大了。”
“我知道,可是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会相信了他,真要是我相信错了他,一切的罪过,我自己担……”
“公主,事关皇家的安危,真要到了那时候,可就迟了!”
大公主美目中冷电疾闪,道:“不要再说了,你们出去吧!”
“奴婢遵旨。”
两名侍婢深施一礼,双双退了出去。
大公主轻移莲步,走到堂屋门口,望着院子里的夜色,眸子里泛起了一层薄雾,娇靥上也浮现起一种令人难以言喻的神色。
这时候,花三郎正走出大门。
他原不相信这位大公主会相信他。
但是,他又原以为这位大公主应该相信他。
总之,他的想法很矛盾。
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应该怎么想。
不管怎么说,这一趟没有白跑是实。
听见背后的关门声,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迈步往夜色行去。
刚走没多远,他突然有所警觉地停了步。
而就在这时候,前面两三丈处,传来了罗英的低沉话声:“三少,是罗英。”
花三郎忙迈步迎了上去。
前面夜色中闪出了罗英。
花三郎道:“罗老显然对我的行踪了若指掌。”
罗英笑笑道:“不敢瞒三少,如今整座的京城,都在敝会的弟兄监视之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只怕都难以瞒过敝会!”
花三郎听得心头一跳,道:“那好极了,正好借重。”
他把来访大公主的目的,丝毫不加隐瞒的告诉了罗英,最后又道:“大公主明天一早将有行动,请知会贵会弟兄,可以来个视而不见,听若无声。不过,若是发现有别的可疑人物出现,请马上通知我。”
罗英道:“这个三少放心,定不辱命,只是——”
罗英犹豫了一下,没说下去。
花三郎道:“罗老有什么话,请说无妨。”
罗英道:“三少不是交代罗英,转知敝会主,相机励阻这位大公主,把除奸的事,交由民间志士去做吗?怎么如今又亲自来求她帮一臂之力,采取行动,对付三厂呢?!”
花三郎道:“我无可奈何,除了她,我别无求助之人。”
“三少以为敝会如何?”
“她眼线之广,消息之灵通,远不如贵会,事实上,我如今正好借重贵会,帮我注视另一帮人物的出现。”
罗英点了点头道:“真想不到这位大公主会答应帮三少这个忙。敝会乐于听候差遣,不足为奇,那是因为敝会知道三少真正的身份,在这位大公主眼里,三少却是不折不扣的奸宦爪牙,三厂权贵,她答应帮这个忙,却是让人不能不说声稀奇!”
罗英是话里有话。
而花三郎可没在意,因为他根本没想那么多,所以他才又说道:“这也许是得力于贵会主的那一番说辞——”
顿了顿,接问道:“罗老,我二哥有消息么?”
“正要奉知三少,京畿一带,没有二少爷的踪迹。”
花三郎皱眉道:“这就怪了,他上哪儿去,他会上哪儿去?”
一阵衣袂飘风声传了过来。
花三郎道:“罗老,有人来了。”
只听夜色中传来两声弹指声。
罗英道:“是敝会弟兄。”
话声方落,人影出现,疾如飞星般掠到,是名英武黑衣汉子,只见他一躬身,附罗英耳边低语几句。
罗英一怔,旋即凝望花三郎:“三少,有人找您!”
“呃?什么人找我?”
“目前还不知道,只知道是位少妇。”
“少妇?可知道她人现在什么地方?”
罗英道:“三少请跟我来。”转望英武汉子交代道:“这儿交给你了,这儿不比别处,千万小心!”
英武汉子躬身应道:“是。”
罗英偕同花三郎飞掠而去。
罗英在前面带路,领着花三郎穿大街,走小胡同,走的都是僻静暗路,没多大工夫,来到一处,是座宅院的后门,罗英弹了两下指甲,两扇后门呀然而开,开门的是一名年轻汉,他躬身叫道:“九老。”
罗英道:“人呢?”
“在堂屋里,由八老陪着。”
罗英带着花三郎往前行去。
走过一条长长的走道,到了前院,只见东西厢房都未点灯,黑漆漆的,只有堂屋亮着灯。
整个前院不见一条人影,但是花三郎却觉察得出,这个前院里,至少有十名高手在暗中布桩安卡。
到了堂屋门口,罗英轻咳一声道:“八哥,是我老九。”
垂帘掀起,罗英带着花三郎走了进去。
堂屋里站起了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个矮胖老者,长眉细目,脸色白里泛红,女的则是位二十来岁少妇,一身墨绿劲装,外罩墨绿风氅,蛾眉凤目,风华绝代,自然流露着一种雍容华贵气度。
只听她叫道:“三弟。”
花三郎呆了一呆道:“二嫂。”
罗英跟矮胖老者都一怔:“原来是华二少奶奶,失敬!”
罗英跟矮胖老者同时见了一礼。
美少妇笑道:“在没有见着剑英以前,柴玉琼不敢随便透露来历,还望两位旗主原谅!”
罗英、矮胖老者齐声道:“好说,不敢当!”
然后,矮胖老者向花三郎抱拳为礼:“除奸会八旗蒲天义见过三少。”
花三郎答礼道:“原来是蒲八老当面,久仰,一直无缘识荆。”
罗英道:“三少别客气了,两位请坐,罗英跟八哥外头商量点事。”
罗英老江湖了,名义上是他要跟蒲天义商量点事,其实是有意回避,好让人家嫂叔说话,于是罗、蒲二人告退而出,花三郎跟他这位二嫂柴玉琼落了座,花三郎肃容先道:“老人家安好?”
柴玉琼庄容道:“老人家安好。”
“大哥跟大嫂呢?”
“他们夫妻上‘长白’去了!”
“小侄儿——”
柴玉琼道:“三弟,可以了,少跟二嫂玩心眼儿了,该问问我为什么来了吧!”
“我正要问,二嫂怎么来了?”
“你能来,你二哥也能来,难道我就不能来么?”
“我可没说二嫂不能来,二嫂是一个人来的?”
“我还怕谁吃了我么?”
“二嫂,我是好意,一直也对你恭敬有加,干吗一见面就跟我这个做兄弟的过不去呀?!”
“那就要问你了!”
“问我?”
“你二哥以前一直是在外头跑,不回家,如今刚玩好,才在家待没多久,你一纸书信又把他叫出来,一出来就不知道回去,不问你问谁呀?!”
“弄了半天,原来二嫂是为这心里不痛快,这二嫂请放宽心,二哥现在京里。”
“呃!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们天天碰面。”
“这就不对了,既是他现在京里,你们又天天碰面,你怎么前两天又劳动人家除奸会,往家找他干什么呀!”
花三郎一怔。
这点他倒疏忽了。
“这个——”
他这里刚自犹豫,难以作答。
柴玉琼那里已沉下了脸:“三弟,你们哥俩到底在搞什么鬼,今天你要是不把你二哥交出来,别怪我马上赶回家,找两位老人家要人去。”
花三郎一惊忙道:“二嫂,你可绝不能——”
“那就给我实话实说。”
花三郎天不怕,地不怕,他不怕大哥、大嫂,因为大哥、大嫂一个老实,一个温顺,二哥、二嫂,则是二哥不正,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唯独对这位二嫂头疼,因为这位二嫂最为难缠。
嗫嚅了一下,花三郎说了话:“二哥确是我叫来的没有错——”
“那么现在他人呢?”
“二哥没待多久就走了,我以为他回去了,所以才二次托人往家找他。”
“这么说,他现在该还在京里。”
“昨天我还托除奸会在京畿一带找他,可是人家说根本没见他的踪影。”
“那么他究竟上哪儿去了呢?”
“二嫂,我要是知道,不就好了,不就早告诉你了吗?”
“这倒好,人是你叫出来,到现在你却连他在哪儿都不知道。”
“二嫂,二哥是个大人,又不是小孩儿,腿长在他身上——”
“那你的意思是说,他上哪儿,你管不着了?”
“事实如此。”
“好,好得很,会说话,可是我问你,人总是你叫出来的,这没错吧!”
“这是没错——”
“那就行了,现在他人不见了,我就要找你要人。”
“二嫂——”
柴玉琼猛地站起:“老三,你怎么说,你要是不能给我个满意答复,我这就回去!”
花三郎忙跟着站起,道:“二嫂,这样好不好,不管怎么样,我负责交还你一个二哥,我负责找到他——”
“什么时候?”
“这我怎么能确定。”
“不行,我现在就要人。”
“二嫂,你总得讲理。”
“怎么说,我不讲理。好嘛!老三,把错往我头上扣了,你把我丈夫叫了出来,如今我来找你要人还要错了。”
花三郎正色道:“二嫂,我在京里干什么,也许你知道,也许你不知道,要是不知道,可以回去问问两位老人家,二哥是我一母同胞亲手足,为了更重要的事,就算我把他的生死安危置于脑后,相信老人家也不会怪我,我已经答应交还你一个二哥,你还要怎么样?”
柴玉琼勃然色变,美目中射出威棱直逼花三郎。
花三郎没动,但是脸上也笼罩着一片冷肃之气,两眼眨也不眨的回望着柴玉琼。
渐渐地,柴玉琼娇靥上那一层冷霜消失了,美目中慑人的威棱也收敛得一丝儿不见,她低了低头,抬起头时,娇靥上泛起一片令人望之心酸的哀怨神色:“三弟,你应该同情我,纵然你不为你这个二嫂着想,你也该为华家,为两位老人家着想。”
花三郎脸上的冷肃之气也不见了,道:“二嫂,我不必多说,家里那么多人,我这个做兄弟的一向对你怎么样,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你应该清楚。”
“我清楚,兄弟,换个别人,我也许不敢来找他要人;换个别人,我也许会换个方法找他要人——”
花三郎知道,这是实情,今天错非是他老三华剑英,他这位二嫂绝不会这么客气。
“我知道,二嫂。”
“你二哥当初如何,或许你不知道详情,可是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的脾气忍受不了这个,我忍了,我不是为自己,我为的是两位老人家,为的是你二哥,只要我一嚷嚷开,两位老人家绝不会护短,华家的家法下,你二哥纵有生路也会落得废人一个,总是两位老人家的亲骨肉,两位老人家不会不气不痛,后果怎么样,谁都可以想见,我不愿意眼见那种后果。”
花三郎不能不承认,柴玉琼说的是实情,他更不能不承认,他这位二嫂出了名的精明厉害,但却也是深明大义,顶贤慧的一个。
只听柴玉琼又道:“三弟,我知道你会把他还给我,也深信不疑,我能等,有这个耐心,但是我是他的妻子,我总该知道,你为什么把他叫来,他来干什么了?”
花三郎同情这位二嫂,对他那个不争气的二哥,是深恶痛绝,但是他能实话实说,道出实情吗?!
心里掠过了片刻的痛苦交战,然后道:“二嫂,事关重大,我不能告诉你,我为什么叫他来,他来了以后,都干了些什么!但是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不会害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