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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剑南以冷哼代替了回答。
财魔继续道:“事实胜过雄辩,老夫请你见识太极图所谓的藏珍是些什么?看过后,保证阁下火气全消,不再视老夫为死敌。”声落影起,身形已到了太极图前。
瞎子耳朵特别灵,财魔这份轻功,亦非常人所及。
顾剑南也了然一个大概,闪身跟了上去。
财魔出掌虚空向壁上镌着珠宝镶成的太极图一摸,珠宝尽成粉碎,跟着碎粉洒落的同时,图上显现出竹简空花联句,两行大字:“梦幻尘寰无长物,警句天虹赠有缘。”款落天灵两字。
财魔冷笑声中,把联句念了一遍,复又出手如风,摸去联句。
竹简成粉,底层显现出一块竹简雕刻的人像图画,画面显现出一名武士面镜而立,镜里反射出武士的影子,这影子和武士的衣着身形完全一样。
既是影子当然一样,这不是废话。
不,奇就奇在面部的表情不一样,镜外人一脸凶恶,手执宝剑,刺进镜里人影的心窝,镜里人影赤手空拳,仰首望天,既未挣扎,也未见反抗,呈现出舍身取义的神情。
警句分列两边,在镜外武士身旁写的是:“誓不两立。”
在镜中人影旁写的是:“愿上苍怜悯他,他所作的,他不知道。”
财魔问向顾剑南,道:“阁下总算不虚此行,而老夫……”说至此,他已忍不住心中的愤怒,煞住未尽之言,泄愤似的,对准警句猛地推出一掌,应掌轰隆一声巨震,沙石齐飞,洞壁呈现出宽及桌面,深可三尺的一个大洞。
顾剑南看见警句,心灵大受感动,精神集中在沉思里,财魔之言半句也没有听进,一声巨响才把他拉回现实。他虽深深不满财魔泄愤之举,却用规劝的口吻道:“车老前辈这样做,不觉太过份了吗?”
财魔见称他老前辈,也跟着改口道:“顾少侠不明内情,当然要责怪老朽不该毁人遗墨,何况这人又是天下武林江湖所崇拜的天灵上人。”略顿又道:“你当然要抬举他,但老夫可恨透了他。”
顾剑南追问道:“听车老前辈的话中之意,敢情你和天灵上人有什么渊源?”
“说来话长。”财魔一指石阶上蒲团道:“咱们坐下来慢慢谈。”
顾剑南只得坐下,古剑仍平胸,以防万一。
财魔落座后,沉思不语,似在整理思绪,有顷,追述道:“记得,是老夫接掌紫府宫的那年春天,在一个浓雾的早晨,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儿,疯疯颠颠,不理门下人的拦阻,硬闯进到我的寝宫……”顾剑南截道:“能闯老前辈的紫府宫,此老一定大有来头。”
财魔颔道:“顾少侠想的不错,老朽一直认为他就是天灵上人,可是老人自报名号是‘无名叟’。”
顾剑南惑然道:“老前辈所谓‘一直认为’,这话里一定大有文章。”
财魔道:“那自称无名叟的老人,长相面貌不像天灵上人,可是他以物易物,给我的却是天灵上人所有的东西,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事后才获得证明。”
顾剑南更觉满头雾水,欲从互换之物上找出答案,问道:“且不知所易者何物?”
财魔道:“我方是枇杷三枚……”
顾剑南截道:“老前辈说笑了,枇杷三枚,能值几何?”
财魔讶道:“难道顾少侠没听说过,南海之宝,千年朱枇杷?”
顾剑南脸一红,道:“老前辈为何不早说,‘枇杷’和‘千年朱批杷’,是大有区别的。”略顿道:“不知老人想以何珍贵之物相易?”
财魔道:“就是你少侠得到的那张藏珍图。”
顾剑南剑眉一扬,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兜圈儿证明藏珍应该属于你,可是做人不能说一次谎言,你有谎言在先,再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了。”
财魔不以为然的道:“老朽未说一句谎言,想把你埋葬鼎底,只是利欲动念,这动念是发自人类先天的贪心所促使的,说谎的是那自称‘无名叟’的老人。”
略顿又道:“请少侠设身处地想想,老朽为什么要说谎言,为的是藏珍?藏珍却一无所有,只是空谈不切实际的几句联语而已,为的是古剑吗?神兵有主,老朽碰都不敢碰它,避之犹恐不及。我为什么要说谎?”
顾剑南道:“那你提这些往事,用意安在?”
财魔道:“对朋友有了亏欠,想求得你少侠的谅解,重修旧好?”
这真是个古怪的大魔头,人怪性情也怪,时晴时雨,让人无法捉摸。
顾剑南暗忖:“既然他有意重修旧奸,我何不顺水推舟,树敌总不是好事,花好要绿叶扶衬,说不定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于是和颜道:“君子不念旧恶,老前辈,我们一同忘掉过去的不快吧!”
就在这和谐的气氛中,老哥老弟畅谈到天明,才分手各奔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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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无底·鬼门·两袖清风
山陕交界处的风陵渡,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这日天没亮就有人喊着要过渡,船夫们为了生活,也只好提早工作。
由天不亮摆渡起,忙个不停,到了晌午,过渡的人潮还未见减少,有一个奇怪现象,西渡陕西的,都是清一色的道人,且听其谈话声音,都不是本地口音。
一个个俱是身手矫健,且都带有随身兵刃,一看就知是武林中人。
干船夫这一行的,吃江湖饭,心中雪亮,奇怪在心里,不敢多嘴,怕惹火烧身。
可是,手上干活,耳朵却没闲着,由道人言谈中,听出来自武当,去处是岭南的金缕宫。
这季节正黄河水涨的时候,水流湍急,河面也宽,摆渡是十分吃力的事。
赶着把这批道人渡完了,也该是歇工收渡的时候了,忽地由岸上奔来一个肩背草席卷的年轻乞丐,停步渡口,向船夫们一抱拳道:“喂!船哥们,在下要过渡。”说着不等船夫打扶手,一跃上了渡船。
“朋友,该是收渡的时候了。”其中一船夫打量了年轻乞丐一眼,带着瞧不起的口吻道:“明天请早。”
年轻乞丐也跟着船夫打量的眼神,低头瞧了自己那一身百结油秽腥臭难闻的衣着,尴尬的道:“在下赶着要过河,渡资照付,一文也不会少的。”
那船夫咆哮道:“喂,穷要饭的,别臭美,快下去……”船尾传来喝止声,道:“张二麻子,不得无礼,快取锚。”
“取锚”的一声命下,众船夫都各奔岗位。
不独张二麻子摸不着头脑,就是其余的船夫,也觉奇怪,“老大”再好,也不会不讲价钱,就为一个臭乞丐效劳,何况又是收渡的时间。
年轻乞丐也同样有些丈二金钢,看看号令“取锚”的“船老大”,面生得很,既然素昧生平,何以如此优遇,本想上前攀谈几句,又看“船老大”正忙着,且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不由心中动了疑,暗忖:“难道上了黑船,他们存了谋财害命之心,……不,不可能,一个穷乞丐,有什么值得他们转念头,要不就是……”正动念间,忽地瞥见一单帆小舟顺流而下,对准自己渡船直冲而至,船头大八字站立一个手持打狗棒的老乞丐,银髯飘飘白发蓬飞,一看就知此老在丐帮身份不低。
年轻乞丐一见是同行,忐忑之心放下不少,但来意不明,仍作应变准备,把背在肩头的草席卷解下,夹在左腋,敢情草席卷内藏有兵刃之属。
小船靠大舱,老乞丐跃登大船,向船老大一拱手道:“有劳了。”
说着递过一个小银包,道:“大家辛苦了,买杯酒喝。”
船老大推辞,却又接受了,道:“这怎么好意思,您老的事,小的们应该效劳!”
这样子身份悬殊,老乞丐不理会船老大的话,迳奔向坐在一角的年轻乞丐。
老乞丐避过了众船夫的视线,一撩袍角,露出了一行大字。
“为了掩人耳目,请顾少侠暂受点委屈。”
在撩袍角的同时,扬声道:“小子,胆子真不小,偷了帮主的法衣,竟敢穿在身上逃跑,你知错吗?”
年轻乞丐正是顾剑南,在途中跟穷神萧无换穿衣着,一直都没有机会换过来。
他和财魔神君车强在天灵洞府分手后,急着赶往鸳鸯谷和鬼医公孙输、穷神萧无会合,并当面向祈叔婶血屠人魔祈白、苦海离乱人靳素素,请示机宜,无暇更衣,也正好利用一身乞丐装束,把面部稍加伪装掩人耳目。
正因为如此,才给丐帮辨认的机会,帮主的法衣,等于皇帝的龙袍,帮里人一看便知。
听老乞丐用话指点,顾剑南才恍然大悟,于是将计就计的应道:“属下知罪,愿受帮规制裁。”
老乞丐虎威大发,吼道:“来人哪!”
随后上来恭立在老乞丐身后的两名中年乞丐,同声应了一声“是!”,欺身到顾剑南的两旁,虎视以待。
“把这小子给架回船上去。”
小船如箭离了渡船,回程是逆风,速度反而有增无减,坐在舱里的顾剑南,笑向把舵操舟的老乞丐道:“前辈好深厚的内力呀!”
老乞丐道:“班门弄斧,见笑了,这是为了及早脱离险境,不得已而为,请顾少侠不要误会才好。”
顾剑南道:“在下言出腑肺,请前辈不要多心。”
略顿又道:“还未请教前辈如何称呼?”
老乞丐道:“老朽赵东明忝为丐帮华阴分坛堂主,江湖上朋友谬赞,送老朽浑号‘一袖风’。”
顾剑南道:“原来您就是轻功卓绝,闻名江湖的一袖风赵老前辈,失敬了。”
一袖风赵东明道:“顾少侠谬赞了,老朽这浑号一袖风的寓意是清风两袖,和敝帮主的浑号穷神,有异曲同工之妙。”
顾剑南道:“做人难得两袖清风,人人两袖清风,岂不天下太平,若不是前辈提醒,在下险些忽略了‘一袖风’双关之意,不过前辈还比不了穷神。”
一袖风赵东明接口道:“那是理所当然。”
顾剑南道:“前辈会错了我的意思。在下是说两袖您还少了一袖,其穷自然比贵帮主还差很大的一段距离。”
语意诙谐,一袖风听了捧腹大笑不止。
说笑间,小船已远去渡船里许。
时已近黄昏,赵东明抬眼四下一打量,河中别无船只,远眺两岸亦无动静,这才迅捷地一转舵,将小船驶进河西岸一小岔港的芦苇丛中。
顾剑南虽知一袖风赵东明对他绝无恶意,但一直未向赵东明询问接他下渡船的用意,此刻把船藏进芦苇,行动有点近乎诡祟,正想发问,蓦听到不远处传来击掌之声。
三响以后又再两响,间断的击了三次。
这无疑是连络信号,顾剑南正想发问,却听到—袖风—边用掌击回复信号,一边低声道:“是敝帮主他们来了,约定的地点就在这岸边。”
顾剑南一听说是穷神萧无,心里大动疑惑,心忖:“穷神萧无去了鸳鸯谷,再快来回也得四日行程,分手不到一昼夜,怎么可能?”
忍不住正要发问,蓦地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喊:“赵堂主!”
赵东明应道:“属下在。”将船划向发声方向。
顾剑南忍不住,也出了声:“穷神老前辈……”穷神截口道:“禁声。”就在这对答的瞬间,小船已拨开芦苇,靠上了岸。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了声:“走!”
黑暗中,几条人影由河岸电闪星移下船,消失在山径小路之中。
穷神萧无不是带着铁伞,扮成顾剑南,由天灵洞府突围而出吗?并相约在血屠人魔祈白夫妇的鸳鸯谷相会,怎会出现在这芦苇河岸,这其间另有一段原委。
那天傍晚,祈白夫妇解了顾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