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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道:“不让官家插手,你就该有不让官家插手的能耐,只你有这个能耐,我担保官家不插手,可是要是你没那个能耐呢?”
“容易,”纪珠的双目微扬,震声说道:“李纪珠就是头一个叛逆,愿意任凭官家的处置,如何?”
纳兰道:“不,皇上念旧,又有老郡主在,你明知道官家不会拿你怎么样,我只要你从此不要再管京城里的任何事。”
“可以。”纪珠道:“我早就打算回辽东去了。”
“李纪珠,丈夫一言。”
“纳兰公子,快马加鞭。”
纳兰一点头道:“好,留神。”
他那钢钩般五指当胸缓缓推出。
虽然慢、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是只要是行家,一眼就能看出,他那五指所指,已经罩向纪珠胸前所有的重穴。
纪珠垂手没动,两眼紧紧盯住纪珠那只手一眨不眨。
转眼工夫,纳兰的一条右臂已然伸直,没见他作势,他一个身躯突然离地而起,电射而至,同时那像五指钢钩的右掌一摇,掌影倏化十余,奔电般当胸抓到。
掌还没到,已可感觉凌厉指风逼人。
纪珠仍没动,容得指风沾衣,他突然闪身出手。
只听砰然连响。
只见人影交错。
闪电般互换三招。
只三招,然后两条人影倏然分开,各自退立原处。
纪珠双手下垂,肃穆挺立。
纳兰脸色雪白,两眼寒芒逼人,一袭袍子无风自动。
只因为,他那件马褂上,近领口的扣子、已少了一颗。
只一转眼工夫,他两眼寒芒敛去,袍子也静止不动,但脸色却更白了,只听他道:“李纪珠,以当今论,你是头一个,头一个能胜我纳兰的人,念你擒喇嘛、效力东宫有功,我做主,准你所请。”
这恐怕是出身贵胄的公子哥儿的通病,明明不是人家对手,还非要找个藉口,官腔十足的遮上一遮。
纪珠焉有不明白的道理,可是他也不便为已太甚,一抱拳,道:“多谢纳兰公子,李纪珠告辞。”
他没容纳兰再说任何一句,转身就走。
纳兰并没有再说任何一句,望着纪在那颀长、挺拔的身躯消失在夜色医,他那俊逸的脸庞之上,浮现起一丝令人难以言喻的异样神色。
纪珠一离开“雍王府”,直奔八大胡同万姑娘的住处,但是他一看见铁霸工手下的弟兄,就不再往前走了。
铁霸王手下的弟兄过来一个,是个很清秀的小伙子,他恭恭敬敬的抱拳躬身一礼道:
“三少爷。”
纪珠伸手一拦道:“兄弟别客气,里头有事么?”
“回您的话,到现在为止没有一点动静。”
“铁大哥的情形怎么样?”
“不碍事了,盏茶工夫之前里头传出话来,爷醒过来了,可是随后又睡了。”
纪珠心里一松道:“那就不碍事了。芙蓉姑娘是不是已经来了?”
“姑娘来了,已经来了半天了。”
“那就好。”纪珠道:“我跟兄弟你打听一下,弟兄里,有没有谁知道,江南来的那几个,落脚在什么地方?”
“知道,有一个在大内,其他的都散住在外头。”
纪珠道:“派人盯住他们了?”
“这是五爷的主意,这儿事过以后,五爷马上就派出人手盯住了他们,本来是打算等把您请来之后就采取行动的,可是后来五爷又下令说暂时不许轻举妄动,虽然暂时不许动,可是盯他们的人到现在还没撤回来,许是五爷准备随时采取行动。”
纪珠道:“好极了,他们都散在什么地方?”
“庙里、客栈里、住家、桐堂,哪儿都有,怎么,您是要……”
“我要找他们,告诉我离这儿最近的一个。”
“三少,您能不能把带路的差事常给我,我虽然不能动,也好让我看着您出手给爷报仇雪恨啊!”
“不行,要嘛你只能带路,不许看,我不希望把任何一个弟兄牵扯在内。”
“也行,只给您带路,也算能出我这口气。”
纪珠只得点了头:“好吧。”
“您等一下,我去交代一声。”
小伙子兴奋的不得了,一阵风似的转身走了。又一阵风似的折了回来,折回来一躬身,只一句:“您请跟我来。”
转身快步又走了。
纪珠要的是最近的一个,这一个的确够近,就在永定门大街上。
永定门大街靠西,有一家“聚英客栈”还开着门,灯光从柜房照到大街上来,街上已经没有行人了。
两边的店面也差不多都上了板儿。
小伙子一到胡同口,撮口发出了两声,其声不大,但相当尖锐的声响,对街胡同里就奔过来一个中年汉子,一见纪珠,忙见一礼。
小伙子道:“三少要先找这一个,人在客栈里?”
中年汉子道:“在,他一住进去就没出来。”
纪珠道:“知道姓什么叫什么吗?”
“不知道,怕打草惊蛇,没敢上柜房去问。”
“那么他住在……”
“最后一进的北上房。”
“一个人?”
“是的。”
“有没有人来找过他?”
“没有。”
“好了,你们都走吧。”
中年汉子一怔。
小伙子道:“三少说不愿意把咱们任何一个牵扯在内。”
中年汉子道:“那待会儿三少要找别个……”
小伙子道:“对,三少,我留下来给您带路。”
“不用了。”纪珠道:“我找的这一个他应该知道别个住在什么地方。”
小伙子跟中年汉子互望一眼,没再说什么,施一礼走了。
纪珠迈步行向对街。
到了对街,纪珠不走客栈门口,径直走进了客栈旁边那条胡同里。
往里走,约莫已到了客栈的最后一边,看看四下无人,腾身一跃,就进了客栈那最后一进院子。
纪珠的落身处,是北上房的西头往前走两步看,只见两边四间厢房都已经揭了灯,只有北上房里还透着灯光。
显然,江南来的许多位里的这一位,还没睡。
正好。
纪珠转身踏上屋檐,两步便到了北上房门口,举手敲了门。
只听屋里传出个低沉话声:“哪位?”
纪珠应道:“不速之客夜访。”
一刹那间的静寂,随听屋里那低沉话声道:“门没关,请进。”
纪珠抬手推开了门,他没有马上进去,站在门外看。
屋里,灯光下,在对着屋门,站立着一个身躯伟岸的中年汉子,穿一件黑格,脸色泛红,浓眉大眼,还留着一圈短短的络腮胡,颇具威态。
威猛黑袍汉子两手下垂,脸上虽没什么表情,但神色极其平静。
纪珠迈步走了进去,随手带上了门。
只听威猛黑格汉子道:“请教。”
纪珠未答反问:“莫非江南甘大使当面?”
威猛黑袍汉子道:“不敢,正是甘凤池。”
纪珠双眉微杨道:“没有想到侠名遍武林,江南人人敬仰的甘大侠,也跑到北京来卖身投靠了!”
甘凤池目光一凝,道:“阁下是北六省江湖道上的哪一位?”
纪珠道:“别把我当北六省江湖道,我只是铁霸王的一个朋友。”
“那么贵姓大名,怎么称呼?”
“李,十八子李。’
甘凤池神色一动:“我听说辽东李家有位李三少,现在京里。”
纪珠道:“我就是李纪珠。”
甘凤池脸色一变,道:“我知道,北六省江湖道上的朋友迟早会找上我,因为我自从跨进了城门,他们就有人盯上了我,一直到我住进了这家客栈,可是绝没想到找上我的,会是辽东李家的李三少。”
纪珠道:“李纪珠是为朋友。”
甘凤池道:“那么李三少如今找上我,想必是要为铁霸王报仇雪恨了!”
“事实如此,我不愿否认。”
“李三少以为,所有江南来的都已卖身投靠、都该杀?”
“这话什么意思?”
“我说李三少找错人了,不知道李三少信不信?”
“尽管我为友报仇雪恨心切,但是辽东李家没有不讲理的人只要你说得出理由,拿得出证据,我不敢不信。”
甘凤池道:“李三少,我跟别个是同时来京的没有错,但是我的来意跟他们不同,也没有参与他们的任何行动,甚至说,我目前人在京里,他们还未必知道。”
纪珠道:“以甘大侠在江南的侠名,我不敢不信,但以朋友的身受以及江南那些个都是蒙面行动,我又不敢轻信,我请问,甘大侠的来意是什么?”
甘凤池神情一黯:“总是多年手足般的道义交,能劝则劝他们回头,不能劝那就以好……
不过,照目前的情势看,就算他们有回头之心,也已迟了。”
纪珠凝望甘凤池,目光如两把利刃:“这真是甘大侠的来意?”
甘凤池道:“三少既是辽东李家人,不该不知道苦大师?”
纪珠神情一肃,道:“当年的长公主,以后的独臂科尼,家父昔年习艺时,曾经拜见过,但是李纪珠福薄缘浅。”
甘凤池道:“甘某北来之前,曾经将北来的目的请示过苦大师,蒙苦大师欣以令符特准。”探怀取出一物:“这就是苦大师的令符,三少请看。”
他双手托着一颗念珠,高举过顶,这颗念珠奇特,竟有鸡蛋大小,其色深红,里隐隐发光,珠面上很明显的可以看出一边镌刻着一个篆写的“日”字,一边则是镌刻着一个篆写的“月”字。
纪珠一眼就能认出,那确是领导整个匡复大业,昔年崇帧帝的长公主,而后的独臂神尼的苦大师所号令天下汉族世胄,先朝遗民的独特令符。
因为此念珠为‘北天山’的峰铁心木所磨制,铁心木是每百年才成长一株,整座“北天山”也仅只一侏而已,当年已被神尼砍伐,若是有人再想用铁心木制作什么,至少也需要等上七十年以后。
是故,纪珠一见念珠,立即肃容躬身:“辽东‘摩天岭’下,若曾代掌‘日月令旗’李燕月三子李纪珠,参见苦大师令符。”
甘风池立即放下念珠,藏人怀中道:“如今,三少可信得过甘某?”
纪珠站起身躯,抱拳道:“甘大侠既有苦大师令符,李纪珠何敢再不相信,幸亏甘大侠奉有苦大师令符,否则李纪珠险铸大错。”
甘凤池抱拳答礼:“这就不敢。”
纪珠道:“不敢多事打扰……”
甘凤池忙道:“三少是否可以暂留一步?”
“甘大侠还有什么教言?”
甘凤池道:“不敢,甘某请教,离此之后,三少是不是要去找他们别个?”
纪珠点头道:“不错。”
“那么甘某有个不情之请,这件事,可否由甘某代劳?”
纪珠微一怔:“这是为什么?”
甘凤池道:“李三少,说大,这是江南江湖道事,说小,是甘某弟兄间事。”
纪珠明白了,道:“甘大侠,如果这件事没涉及铁霸王,我承认说大是江南江湖道事,说小是甘大侠弟兄间事,但是如今铁霸王重伤卧床,我就不能承认了。”
“那么三少的意思是……”
“甘大使原谅,这件事我必须管,而且一定要管出个结果。”
甘凤池道:“要是我以苦大师的令符再请呢?”
纪珠脸色一变:“还请甘大侠不要用苦大师的令符压我,辽东李家昔年为苦大师取回过先皇帝遗物,曾蒙苦大师特准,卅年内可以不听令符调度。”
甘凤池一怔,一双浓眉也为之一轩。
“但是甘大侠不要误会,李家对苦大师仍一本尊崇,永远遵从令符调度,不过眼前这件事与匡算无碍,且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是故李纪珠可以抗个不遵。”
甘凤池道:“三少,甘某愿相求……”
纪珠道:“有件事甘大侠恐怕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