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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绝错不了!”山羊胡子道:“据说尉迟太爷连伤带气,足足病了有一个月,现在已是一个标准的废人了!”
话声一顿,他转看了那个青衣秀士一眼,却也发觉到了尹剑平的留神倾听,样子有点不大得劲儿,用手在脸上抹了一下,刚想要推杯站起。
尹剑平见他样子好像是要走,忍不住抱拳道:“老兄请了!”
山羊胡子人一笑,道:“岂敢!朋友有事吗?”
四旬汉子怔了一下,像是忽然发觉到座上还有个外人似的,只是傻不龙冬地看着他。
尹剑平向二人抱拳笑笑道:“适才听二位仁兄说了许多,足使茅塞顿开,失敬,失敬!
尚未请教二位大名是……”
四旬汉子赫赫一笑正要答话,那个山羊胡子却立刻抢答道:“不敢,不敢,在下姓李,名秋奎,这是我拜弟胡顺,刚才说的话无非是道听途说,信口雌黄,朋友你听过好比马耳东风,一笑拉倒,千万不要当真。”
话声略顿,遂即向那个叫胡顺的四旬汉子道:“老三,咱们也该走了,招呼小二算账。”
胡顺答应一声,正要站起,却被尹剑平按住道:“胡兄小待,容小弟敬一杯水酒,尚有事求教。”
胡顺看了旁边拜兄一眼,朗笑一声道:“这就不敢当了,兄弟你大名是……”
尹剑平道:“在下姓尹,此来凤阳乃是访一个朋友,萍水相逢,也算有缘,小弟敬二兄一杯!”
说罢双手举杯以向,二人互看一眼只得举起杯来,彼此干了一觥。
那个叫李秋奎的山羊胡子,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尹朋友你大概不是本地人吧?”
尹剑平道:“不错,小弟是冀北人氏,此来凤阳,乃是访一个朋友,不意连日下雨,一路耽搁了多日,至今才来到了临淮关。”
“噢噢!”李秋奎道:“是呀,这一场雨,足足下了有半个月,今年的庄稼倒是不愁没有水了!”
叫胡顺的那个四旬汉子道:“尹朋友你要找的那个朋友姓什么,可曾找到了?”
尹剑平道:“还没有,小弟正要请教!”
胡顺笑道:“请教不敢当,你那朋友在凤阳只要略有声名,我兄弟万无不知之理。请教贵友大名怎么称呼?可是在凤阳?”
尹剑平方要答话,只听见邻座一声“算账”,那个青衣儒衫秀士已自位子上站起来!
由于秀士所坐之处,正好与尹剑平相对,二人虽非相识,却显然都系卓然不凡之辈,也曾有过几度眼上来往,此刻其中之一站起欲去,另一人多少有点怅然惜别!尹剑平正待说出的话,未免顿了一顿。
留有山羊胡子的李秋奎一眼看见道:“怎么那位相公与朋友你是一路的吗?”
“啊,不不……”尹剑平颇似孟浪地道:“我们并不相识。”
于是又抬回先前欲说的话题道:“小弟此去凤阳要找的人,亦是位复姓尉迟的前辈。”
那一旁站起算账的青衣秀士,听到这里,忽然面上微微一惊,虽是故作矜持,一双眸子亦情不自禁地向尹剑平看了一眼。
此刻算账的小二己跑来,那秀士却轻轻地吐出:“清茶一碗。”
说了这四个字,他可就又坐下来。
“复姓尉迟?”胡顺道:“朋友要找的莫非是尉迟太爷?”
“这个小弟就不知道了!”
胡顺道:“你那朋友大名怎么称呼?”
“这个……”尹剑平略似汗颜地摇摇头:“小弟也不清楚,不怕二兄见笑,小弟因来得忙,对于这位父执辈的名讳,竟是记忆不住,真是荒唐之至!”
“这可就难了!”李秋奎一只手捋着山羊胡子:“凤阳城北,复姓尉迟的人家,总有百八十户,老弟你如果说不出那位前辈的名讳,那可就麻烦了!”
尹剑平倒是没有想到有此一着,不禁登时愣了一愣!
胡顺道:“你那位前辈可擅武吗?”
“这个……”尹剑平点头道:“擅武。”
他所以这么猜,是因为想到拜兄晏春雷乃是武林世家,那么所结交之人必系武林中人。
“噢!”李秋奎点头道:“那么就是北阳村的人了,北阳村的人都擅武,不过也有十来户人家,尹朋友,你要找的莫非就是方才我们说的那位尉迟大爷,尉迟老剑客吗?”
尹剑平轻叹一声道:“这个小弟尚不敢断定。”
胡顺一笑道:“你干脆说找这位朋友有什么事吧!”
尹剑平微微一顿道:“是……这个,小弟一时不便启齿。”
一隅,那青衣秀土格外地对他加以注视,那双眸子咕咕噜噜只在尹剑平身上转个不休。
胡顺呵呵一笑道:“这个,请恕我们帮不上忙了。”
尹剑平忽然想到了关键所在:“有了!小弟虽然一时糊涂,记不起那位父执辈前辈的大名,只是却还记得,这位前辈身前有一个惯施刀剑的爱女。”
胡、李二人彼此对看了一服,胡顺遂道:“那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这个……”尹剑平思索着道:“她叫尉迟兰心!”
胡顺、李秋奎相视一笑。
青衣秀士那双眸子睁得更大了。
胡顺呵呵一笑道:“你要是早提起这个姑娘,也就用不着那么费事了,闹了半天,原来你要找的人,还是尉迟太爷,你所说的那个尉迟兰心姑娘,正是刚才我们兄弟所提到的那个尉迟太爷他老人家的掌上明珠!”
李秋奎频频点头道:“这你就问对了,在这里你提起尉迟太爷的名讳,也许尚还有人不知,可是要是一提这位兰心姑娘来,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胡顺笑嘻嘻地道:“前一阵子,我听说尉迟太爷好象要为这位姑娘准备办喜事呢!这位姑娘大概就要出阁了,听说她婆家在很远的地方……也是个有名的武林世家子……”
尹剑平点点头道:“不错,小弟正是为这件事……”说到这里,忽然想到这件事不足为外人道,忙把到口的话吞进了肚子,脸上更不禁现出了一番黯然。
胡顺怔了一下,偏过头来去看他拜兄李秋奎,李秋奎脸上亦现一番狐疑。
然而,那使综合了这两张脸上所有的惊异、疑惑,也不若另一张脸,青衣秀士的那张脸,那般的深刻,那般的激动。
也许是内心的过于震惊,或是另外的什么因素,这个青衣秀士,那双大眼睛里交织出一种谜样的神采,从白皙而清秀的脸上,陡地染上了一片红晕,五指一颤,叮当一声战抖,手中的那盏香茗,差一点把持不住跌倒在地上。有了这番失态,他似乎显得很窘迫,遂即把脸孔转到了另一面,不再向尹剑平以及那个桌子上的人多看一眼。
尹剑平等三人并不曾发觉到那个青衣秀士的反常,倒是李、胡二人感觉到尹剑平的反常。
“哈哈”一笑,留着山羊胡子的那个李秋奎,直直地看着尹剑平:道:“兄弟,你别就是那个武林世家子……你就是尉迟太爷那个未过门的姑爷吧?”
“对了!”胡顺也睁大了眼:“一定是你……赫!兄弟,你就是尉迟家的那个女婿,是不是?”
尹剑平想不到他二人竟会有此一误,当时呆了一下,窘笑道:“二位猜错了,小弟是受人所差的一个带话人……二位千万不要胡乱猜测!”
胡顺“赫”的一笑,越加仔细地在他身上打量着。
李秋奎眯着一双眼睛嘻嘻笑道:“尹朋友,如果在下这双老眼不花,朋友你身上还很有一把子功夫,大概还是个练家子吧!”
“这个……”尹剑平抱拳道:“略通武技,比之二位可就差得太远了。”
山羊胡子鼻子里“哼”了一声,微笑道:“真是那样,老夫我这双眼睛,可就看花了!”
尹剑平微笑了一下,转移话题道:“这一阵雨下得太久了,二位还要赶路吗?”
“可不是。”胡顺道:“有事要去一趟定远,看来今天是不行了!”
翻过眼睛,他瞧着尹剑平,重抬话题,笑笑说道:“兄弟仪表非凡,看起来可不像是为人差遣的一个粗人呢!”
尹剑平正想解说,那个山羊胡子李秋奎,却在旁冷冷一笑道:“算了,老三,干嘛你老盘算人家个没完?光棍眼睛里揉不进砂子,像不像你我眼睛里有数,说不说实话却是人家的自由,再说嘴长在人家脸上,人家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你干嘛老是刨根问个没完?”
这番话明像是在骂他兄弟不知进退,实在却是在对尹剑平有所讥讽!尹剑平怎会听不懂?彼此萍水相逢,自不可全抛一片真心,当时佯作不知,微微一笑也不再多分辩。
山羊胡子见状,更加不是滋味,由于他认定了尹剑平是尉迟太爷门下的娇客,对方偏偏又不承认,江湖上跑的人讲究的是“识相”。彼此的谈话可就有点“格格不入”接不下去了。当时嘿嘿一笑,望着身旁的胡顺道:“天不早了,老三,咱们该到后院歇着去了,人家是远来的阔客,咱们是什么东西,高攀不上,就别瞎扯淡了!”
一面说,他就招呼着茶房算账,硬把胡顺给招呼着走了。
尹剑平想不到对方竟会这般性子,自忖着难以与对方说清,只得站起来告了声打扰,原想代二人付酒钱,无奈山羊胡子性情拗得很,却是执意不肯,原先畅谈甚欢,想不到一点见疑,顿时彼此可就又成了陌路萧郎!尹剑平心里老大不是滋味,深深觉得在外行走做人之难。
这时一个小二由后面院子走过来,找到了尹的座前,告诉他他的那匹马,已经钉好了马掌,是两吊钱,又说房子已经定好了,在西院里第三号客房,把那个房间的钥匙留下来。
在谈论这些之时,尹剑平偶一侧目,却发觉到邻座的那个青衣秀士,正在目向这边看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于,只是在他身上转个不体。尹剑平一经注意,那秀士倏地把目光转向一边,正巧一个茶房由他身边走过来,他就抬手相招,留下了钱,起身向后院步进。
尹剑平心中不禁微微动了一下,他已经不只一次地发觉到这个读书人在注意自己了,这又是为了什么?
须知,像他如今这般的身分,以及所负之使命,容不得出上一点差错,人家既然注意了他,他也就不得不注意人家,只是翻遍了脑海记忆,也不曾想到有过这么一个影子,观着对方神采,分明一介文弱书生,确实不沾一些江湖气息,自己和他自是从无瓜葛、倒是他那张文采斐然,眉清目秀的脸,令人一望之下,即会自然地生出好感,若非是自己重任在身,这般清新脱俗的文雅之士,倒是不容他失之交臂!
他独自地又喝了两杯闷酒,天越发地黑了。
十七
小饭馆里又掌了几盏灯,客人倒是越来越少,斜风细雨里。忽然显现出一片冷清。尹剑平难得有今日心情,既是急恼不得,干脆就顺其自然,一时贪杯,多喝了几盅酒,在这里又蘑菇了有盏茶之久,这才唤来小一付了饭钱,自己背起了来时随身行囊。向后院栈房走去。
似乎还留着有几分春寒的料峭。
在斜风细雨扑面的一刹,尹剑平由下住陡地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这后院里黑得出奇,老远处虽插有两盏灯笼,却也只能当为指标用,根本照不到这边来。
踏着地上的烂泥巴,一脚深一脚浅地来到了栈门口,一个伙计打着一把油纸大花伞跑过来要接他的行囊,尹剑平宁愿自己背着,因为这里有许多重要的东西,包括岳阳门的“铁匣秘芨”,以及掌门人留下来的那口“玉龙剑”却是失闪不得。
所谓“凤凰窝”也只是这个名字好所罢了,进到里面可是一点美感也看不出来。墙上被灯油熏得黑黝黝的,屋子里透着反潮的那种发霉气味,一个打扮得“老来骚”的五旬妇人,手里拿着一条大绸子手绢,看着尹剑平,老远“唷”地叫了一声迎上来,用她手里那条绸子手绢儿,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