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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昆拱了一下手,脸上生起了一片阴森:“相好的,金砖不厚、玉瓦不薄。想不到吧,咱们竟然又在这里遇上了——这可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向阳君原来闭着的一双眸子,忽然睁开来,两道锐利的目光在三个人身上一转,都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噤。
“刘昆,你不必多说!”向阳君冷冷笑道,“姓金的落在了你们手里,算我命该如此,尽管下手就是了,何必多费唇舌!”
第五章煞星逃死劫高僧惹祸苗
铁掌刘昆狞笑道:“我看你是做梦吧?今天你落在我刘某人的手里,就是想求一死也不那么容易。你刘大爷不把你折腾个够,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我这刘昆两个字倒着念!”
刘吾道:“大哥,我看先把这家伙给捆上,押回衙门再说。”
铁掌刘昆冷笑着,缓缓地绕着向阳君四周走了一圈,干咳了一声,道:“这么大个人,说倒可就倒下了,倒也难为他,居然还能跑到这个地方躲起来。”
马云程心中一惊,道:“刘老大,你可小心点儿,别上了这家伙的当。”
铁掌刘昆上前几步,探出一条腿,用脚勾起了向阳君的一条腿来,掂了掂,随后又放了下去。
他冷笑了一声,点着头道:“老和尚的话没错,这家伙真是瘫了,动不了啦。”
说着,后退了一步,打量着向阳君,森森笑道:“向阳君,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个没什么好说的,六十年风水轮着转,你想不到会落在我手里吧?为了安全起见,我先废了你这双腿,往后你就老实了。小子,认命吧!”
刘昆说着,向身边的马云程探手道:“来,把你这家把伙借给我用用。”
马云程嘿嘿一笑,忙将手里的虎头钩递过去。
刘昆接到手里掂了掂,刚要跨前下手,侧面传来了女子冷叱声:“慢着。”
三人同吃一惊,还不及转身探看,人影一闪,雷金枝已现身眼前。
“刘大班头请了。”雷金枝脸上怪不得劲儿地笑了笑,“我们居然会在这里见面,幸会、幸会!”
刘昆睁大了眼:“咦,这不是雷姑娘么?你怎么来了?”
“可不是我吗?”雷金枝笑了笑,“我比你们早来了一步。”
“姑娘你是……”…
刘昆大惑不解地看了地上向阳君一眼:“难道你——”
“不错。”雷金枝手指着地上的向阳君道,“他是我擒下来的,我不许你们碰他。”
“啊——”刘昆这才忽然明白过来,不禁噗哧一笑,“得啦,大姑娘,你就别逗乐子啦,这小子身上背着十来条命案,还等着他去销案呢。”
他边说边对刘吾与马云程道:“来,伙计!把他给抬起来,我们这就走。”
刘君赶忙答应了一声,前去抬人,却被雷金枝横身拦住道:“不行!你们谁也不能动他。”
刘昆神色一愕,挑动着眉毛道:“咦?雷姑娘,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是办公事呀!”
“我可不管你是办公事还是私事。”雷金枝道,“反正他是我拿住的人,别打算让给你们。”
雷金枝说着,往向阳君身边一站,抱着一双胳膊,大有一言不合就要动武之势。
“喝!”刘昆呆了一下,翻着一双白眼珠,“我说大姑娘,你到底讲理不讲呀?当初老和尚交待的时候,你也在场,老和尚是关照我可不是关照你呀!”
雷金枝冷冷地道:“这些我管不着,反正他伤了我哥哥,我就要找他报仇,人是我擒下来的,别想我会随便让给你们?”
“嘿嘿……”一旁的马云程咧嘴狞笑着,“好厉害的一个大姑娘!我说大姑娘,你可看清楚了,我们这是办的官差,不是私事,由不得你在这里瞎搅和,我就不信你敢拦着我!”
马云程大步上前,就要去拿人。
雷金枝娇躯一晃,拦在了他面前:“你敢!”
马云程错在不知道这个姑娘的厉害,刘氏兄弟也没有事先跟他说明,以他平日作威作福的声势气派,怎么会把雷金枝这么一个姑娘家看在眼睛里?于是,面色一沉道:
“放肆!”
马云程嘴里喝叱着,猝然抬起了右臂,向雷金枝身上搪去:“给我闪开。”
马云程有个外号,人称铁臂螳螂。年轻时候,他曾经练过抱树功,双臂上很有一把子蛮力。他以为对方是个女孩子,就算曾经练过几天功夫,又能有什么大能耐,哪能当得住铁臂一搪之力?
事情可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马云程这里一出胳膊,刘昆那里就知道不妙,慌不迭地叫道:“慢着——”
话声出口,马云程再想收招已是不及,眼看着一截铁臂直向雷金枝腰上搪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他这里刚一抬胳臂,雷金枝那里也已发动。
就见她纤手一沉,霍地向外一穿,“噗”一声已抓到了对方手腕子上!
马云程只觉得那条手臂上一阵子酸痛,宛若着了一把钢钩似的。待他领教到厉害,再想收势哪里还来得及?
雷金枝借劲还力,出手拧腰,猛地向外面一送,劲风起处,已把铁臂螳螂马云程偌大的身子掷了出去。
由于雷金枝用的是四两拨千斤的巧劲道,马云程上来无知,用的是浊力。这么一来可就吃了大亏——瘦长的身材,顿时摔出丈许以外。
“扑通”一声,马云程一头摔在了地上。还算他够机灵,就像是戏台上耍把式的“大扒虎”似的,整个身子就地一个快滚,紧接着再次蹿了起来。
由于这地方是个坡地,身子还没有收住势子,连晃了几晃,霍地向下踉跄了几步。
偏偏这地方矮树多,一根树枝挂着了他的裤管子,只听得“嘶啦”一声,挺体面的一条裤子被撕开了一道大口子。
马云程脸上一阵子发红——当着刘氏兄弟的面,这个脸可是丢不起——
“好个丫头片子!”
嘴里怒吭一声,一双长腿倏地弹动,瘦长的身子箭矢似地蹿了起来。
他决心要给雷金枝一点厉害,是以身子一经腾起空中,顿时头下脚上,施展出飞鹰搏兔的厉害招法,两手交叉着直向雷金枝的肩头抓来。
雷金枝心恨对方无礼,决计要给他一些惩罚。这时,乍见对方起自空中的身势,不由灵机一动,身子倏地一闪,引手上牵,一掌直击马云程的腹部。
马云程赶忙弓身收腹——恰如雷金枝事先所料,一时正中下怀。
就见她霍地一上步,双手同出,一上一下,一托前胸一推下腹——这一手可比前一手要厉害得多了……
只听见“呼”的一阵疾风,随着马云程瘦长的身子直由当头划过去。
马云程居高临下,只听一阵子“噼啪咔喳”声,马云程整个的身子,全部栽进了矮树丛中。
刘吾慌不迭地跑过去,费了半天劲儿,才把他给搀了起来。他身上那副模样子,可真叫人好笑——身上那袭蓝绸子官衣全都破了,东一条西一绺地挂在身上。头发也散了,脸上手上像是五花肉似的,一道红一道白,还沾了一脸的土。
这位马云程大班头,平常在地方上,也算得上是个叫字号的人物,没想到今天竟栽在一个娇滴滴的大姑娘手里。他一时气愤交叉,差一点晕了过去。
“你好……你好……”手指着雷金枝,却看向刘昆道,“刘老大,你看着办吧,这件差事可是你当面向府台大人讨的……你说该怎么办?好……好!”
马云程被气得直翻白眼,身子一晃,坐了下来。
铁掌刘昆眼看着雷金枝如此刁蛮,面色一沉,怒视着雷金枝,道:“雷姑娘,你居然敢动手辱打官差,你的胆子可是不小……好吧,人我们不要了,却不能叫他活着离开?”
话声出口,他身子一转,快速地到向阳君身边:“小子!你认命吧。”
虎头钩霍地向上一撩,直奔向阳君身上,用力挥落下去——刘昆这一手真够阴损的。
看来,他是决计要向阳君血溅当场,以了心头之恨。
哪知道,这一手亦不为雷金枝所通融。他这里虎头钩才落下一半,眼看着面前白光一闪,紧接着“呛啷”一响。
刘昆只觉得手头一震,虎头钩已被对方快速击出的一口长剑架住。
铁掌刘昆大怒道:“雷姑娘!你这是干什么?”
雷金枝脸上带着一片红潮,冷冷地道:“我已经说过了,这个人是我拿住的,要杀要剐是我的事,不喜欢别人代劳。”
刘昆气得眼前金星乱冒,二话不说,身子一个快转,来到了向阳君的另一面。他把虎头钩第二次抡起,长虹贯日般地再次往向阳君头上猛挥下去。
但和上一次一样,依然是难以称心如愿。
“呛啷”一声脆响,刘昆的虎头钩又一次被剑架弹了足足两尺高!
人影快闪之中,雷金枝快如电地把身子欺了过来,刘昆大吃一惊,来不及退后的当儿,雷金枝掌中长剑已经石火电光般地递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指在刘昆的咽喉部位。
铁掌刘昆登时一愕,吓得动弹不得!
“刘大班头——带着你的人回去吧!”雷金枝冷笑着道,“再要不知趣,休怪我剑下无情!”
长剑一翻,白光乍闪,刘昆下意识地一缩脖子,只以为对方真向自己身上招呼。耳边“呛啷”脆响了一声,才发觉是对方还剑入鞘。雷金枝一出一攻,娇若游龙,那么干净利落。
刘昆在岳阳楼见过雷铁军的高超绝技,却没料到他这个妹妹竟然也不含糊。心想:
自己在岳阳地面上,也算得上是个人物,要是把一世英名栽在这个姑娘手上,可就划不来了!
这位刘大班头一琢磨,那张脸上一阵子发青,由不住后退了两三步。
“好,好……雷姑娘——你胆敢阻挠官差!”刘昆连声冷笑着,“人就先交给你,我看你能把他窝藏在哪里?哼,你是跑不了的……”
他边说边把手里的虎头钩抛向铁臂螳螂马云程,怒声喝道:“咱们走!”说罢,一甩胳膊,气呼呼地转身就走,马云程在刘吾的搀扶下,恶狠狠地瞪了雷金枝一眼,一瘸一拐地跟了上去。
三个人来得快去得也快,瞬息之间下了山坡,往远处走去。
雷金枝悻悻地转过身来,发觉向阳君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注视着她——她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触,只觉得脸上一阵讪讪,顿时飞红了脸!
她又羞又气,急忙躲开了对方那双眸子,转过身子赌气地坐下来。
“姑娘袒护之情,在下感激不尽!不过——”顿了一下,向阳君才讷讷地道,“姑娘这么一来,势将结怨官府,今后对于令兄妹当有不便,岂非不智?”
雷金枝倏地转过头来,气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道:“哼,你还说这些话!要不是为了你,我岂能……”
她气不过地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用力踢了一下地上的石头。
向阳君微微一笑,十分洒脱地道:“你后悔了?”
雷金枝又用力地踢了一下石头——像是不如此,不足以发泄她内心的气愤。
向阳君叹了一声,道:“姑娘仍然不忘旧恨!有了方才一场,在下对姑娘已是刮目相看。士为知己者死,在下岂忍一己偷生而陷姑娘于不义——罢!姑娘你如不忍对我下手,就将我送将官府里去吧!”
雷金枝半天没有吭声,仍然背向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转过身子来。
“唉——”她轻轻叹了一声,默默地向前走了几步。那双盈盈秋波,含有某种情意地盯向对方,“你不必一再说这些——难道你真地想死?”
向阳君一哂说:“人生迟早难免一死,只有死得是否有价值了!”
“哼!你以为死在我的手里,或者被押进官府被杀了,就值得了?”
向阳君摇摇头,苦笑道:“押进官府凌辱受死,固是不值;如果姑娘亲自下手,情形则不相同!”
雷金枝道:“横竖都是一死,情形又怎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