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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中年妇人铁青着脸,目光从黑尺转到武三爷的面上,忽问道:“你是少林弟子?”
武三爷笑笑,反问道:“你也认得这种量天尺?”
那个中年妇人道:“那不过是块磁铁。”
武三爷亦自冷笑,道:“在你虽然已不是秘密,但出其不意,你还是不免上当。”
“当”字还在他唇边,那个中年妇人的左半身便一转,左掌顺势拍向武三爷的胸膛。
这一着都是在武三爷的意料之内。
那个中年妇人左掌就拍在武三爷的左手中。
武三爷五指一收,握住了那只左掌。
中年妇人的右手几乎同时松开了剑柄,食中指勾起,枪向武三爷的眼珠。
再来这一着未必亦在武三爷的意料之内,但他的左手却已挥出,中年妇人的手指还未抢上眼珠,人已被武三爷掷了出去。
武三爷右手同时挥出,量天尺一震,嗡一声,吸在尺上的软剑震脱,追在那妇人后面。
中年妇人半空中扣腰身转折,正待再飞回,剑已然飞至,飞入了她的腰背。
一声哀呼,飞蜂般的身子凌空飞坠,坠下了陷阱。
武三爷仿佛知道这结果,他没有再望那边,目光就落在李大娘的面上。
李大娘也是在望着他,竟是一脸的笑容。
美丽如春花,温柔如春风,像春水在动。
这又是多么迷人的笑容。
她的眼晶莹闪亮,仿佛快要滴水。
两人的目光相触,武三爷突然感到一阵迷惘。
他锐利的眼神逐渐变得轻柔,一脸的杀气也自逐渐消失,本来紧握的双手竟亦逐渐松开。
叮铛的一声,量天尺坠地。
武三爷应声如遭电击,整个身子猛一震。
这一震,他轻柔的眼神又变得锐利,脸上亦有了杀气。
他的头立时偏侧。
嗤一声,一支锋利的长剑立时从头旁刺过,刺断了他束发的头巾。
剑上的寒气仿佛已割入了他颈旁的肌肉。
这一剑简直间不容发。
剑在李大娘的右手中。
两尺长的剑,剑锋只两指,如一泓秋水。
剑锋未入肉,剑气已迫人。
这当然是柄好剑。
李大娘眼瞳已如春冰般冷酷。
她已从椅上起立。
何时从椅上起立?何时拔剑在手?
武三爷不知。
他又盯着李大娘,眼神异常的古怪,倏地笑起来,笑着道:“有人说你是一个女魔,男人见了你,没有一个能够不着魔,我本不信,现在却非信不可。”
李大娘只是笑,冷笑。
武三爷又道:“连我这种少林寺出身的高手,一个不提防都几乎被你迷住,差一点的人如何能抗拒得了?”他轻吁口气,又道:“你这双魔眼练了多少时日?”
李大娘举起左手,伸出了一指头,道:“不多不少,十年!”
她举起的左手霍地拍在剑柄之上。
剑并未撤回、这一拍,剑锋便切向武三爷的脖子。
武三爷立即倒下。
没有血,剑还未砍上他的脖子,他是自己倒下去的。
李大娘看得出自己这一剑偷袭已经落空,手一翻,手中剑追着武三爷的身形削下。
叮一声,剑突然停在半空。
落在地上的量天尺又回到武三爷手中,封住了李大娘那削下的一剑。
整把剑再也没有变化。
剑已吸附在尺上。
武三爷偏下的身子缓缓直起,双眼直勾勾盯着李大娘。
目光火焰般炽烈。
李大娘春冰似冰冷的眼瞳在火焰中熔化,又变回春水似的流动。
武三爷忽然道:“你是不是仍想再试试那双魔眼能否再将我迷惑?”
李大娘没有作声。
武三爷也没有再说什么,左手暴长,疾向李大娘抓去。
李大娘弃剑急退。
她的身材窈窕,即使手忙脚乱,姿势仍然迷人。
连她的眼睛都已迷不住武三爷,这姿势更起不了作用。
李大娘一退再退,身后己碰上了她那张坐椅。
她坐倒椅上。
武三爷大笑,又再饿虎般扑出。
呼一声急劲已极的破空声即时掠裂厅堂的空气,直迫武三爷脑后。
武三爷身形方展,劲风已激起了他脑后的白发。
他一声暴喝,扑前的身形硬硬扭转,左拳击向李大娘,右掌量天尺连同吸附尺上的两尺剑疾扫身后。
他早已小心提防。
因为他早已看出那些手下是被人掷入来。
掷人的那个人却仍未见现身。
他绝不相信那个人早就离开。
那个人出手对付他的手下,如果不是李大娘的人,就可能与他同一目的而来。
无论是什么身份,那个人都不会让李大娘落在他的手上,他所以迟迟不肯现身,也许是别有用意,但到现在这个地步,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下去。
他的判断并没有错误。
人虽仍未见,暗器已来了。
那其实也不是什么暗器,只是老大的一个大铁锤。
铁锤急劲而准确,一飞三丈,疾击武三爷后脑。
武三爷亦已想到对方可能用暗器阻止他的行动,但来的竞是这种暗器,却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到他发觉不对路之时,已经来不及闪避了。
他只有硬接。
铛一声铁锤飞开,吸附在量天尺之上的那支剑亦震飞,飞入了半空,夺地钉在一条横梁上。
武三爷的一条右臂却几乎完全麻木。
李大娘也并不好到哪里去。
武三爷那一拳虽然没有打在她身上,激烈的拳风已撞上她的胸腹,封住了她的穴道。
她立时昏倒在椅上。
武三爷那一拳的目的也只是这样,他完全不想要李大娘的命,却也不想有后顾之忧。
因为李大娘亦有好几下子。
铁锤的主人无疑就是一个高手,即使比不上他,他若是还要兼顾一个李大娘,也必然吃力得很。
何况李大娘除了一双魔眼,一支魔剑之外,可能还有其他魔法。
他的右臂完全稳定,他的上半身便又探前,左手化拳为爪,再抓向李大娘。
李大娘在手,对于那个铁锤的主人也是一种威胁。
只可惜他的手尚未抓上李大娘,铁锤的主人已经来了。
那个人天马行空一样由外飞入,竟似比方才那个铁锤的势子还要迅速。
他人在半空,手一抄,量天尺击飞的那个大铁锤便回到他手中,人还未落下,铁锤已击向武三爷抓住李大娘的左手。
武三爷急缩左手,右手量天尺反戳那个人的咽喉。
又是叮一声,量天尺敲在铁锤之上。
那么重的大铁锤在那个人的手中竞用得如此灵活,就像是支剑,势子之凌厉,却又非剑所能相比。
武三爷暗吃一惊,下意识退后一步。
他这才看清楚那个人。
“甘老头!”他失声惊呼。
那个人正是这个地方唯一的铁匠甘老头。
暗淡的灯光之下,甘老头干尸般的脸庞全无血色。
他冷笑作应。
武三爷看着他,轻呼道:“想不到你也是身怀绝技!”
甘老头冷冷一笑,说道:“很多事你都想不到。”
武三爷又问道:“李大娘与你是什么关系?”
甘老头冷冷接道:“与你有关系的只是一件事。”
武三爷脱口问道:“什么事?”
甘老头道:“你在外面的手下已一个不剩,不必再大声呼叫。”
武三爷道:“门外的几个呢?”
甘老头道:“门外的也是。”
武三爷道:“都是你杀的?”
甘老头道:“对付他们就我一个人已经足够。”
武三爷不禁心头一凛。
他留在外面有十几个手下,每一个都是他亲自挑选,亲自训练,份量怎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的了。
“凭你一个人就能够将他们杀光?”他仍在怀疑。
甘老头冷笑道:“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都不在乎。”
武三爷道:“哦?”
甘老头冷声道:“我跟你说话,其实也是多余。”
武三爷听不懂。
甘老头冷笑接道:“要说话我应该找一个活人。”
武三爷道:“我还是一个活人。”
甘老头道:“在我的眼中,你已是一个死人。”
武三爷冷哼一声,应道:“在我的眼中你也是的。”
甘老头道:“你也有杀我的把握?”
武三爷道:“十二份把握。”
甘老头道:“这非要见识一下不可。”
武三爷笑道:“无论如何你都是非见识一下不可的了。”
甘老头没有说话,手臂的青筋已又突起。
武三爷忽然道:“两虎相斗,势不俱生,死的无须说,活的也不会太好受,这种事能够避免最好。”
甘老头冷笑。
武三爷接着又道:“血鹦鹉的宝藏我只要一半已够满足。”
甘老头道:“你的意思是与我合作?”
武三爷道:“凭你我的武功,李大娘方面即使还有高手,应该亦可以应付得来,何况她本人现在已落在我们手中。”
甘老头又是冷笑。
武三爷鼓其如簧之舌,道:“你虽然已是老大的一把年纪,但身子这么强壮,势必还有相当的日子好活。”
甘老头只是冷笑。
武三爷又道:“一个人只要有钱,就算年纪大一点,也不要紧,一样可以好好的享受享受。”他笑笑又道:“你这一生大概还没有认真享受一下。”
甘老头道:“哦?”
武三爷摸摸胡子,道:“即使你完全没有经验也不要紧,这方面我可以说经验丰富,大可以替你好好安排一下,保管你满意。”
甘老头倏地笑道:“一个人有钱,难道还不懂得怎样去享受?”
武三爷笑道:“这句话有道理。”
甘老头接着说道:“钱据讲是没有人嫌多的。”
武三爷道:“据我所知嫌钱多的人一个也都没有。”
甘老头眯着眼道:“那为什么要分一份给你?”
武三爷怔在那里,好一会才道:“想不到你的胃口比我还大。”
甘老头道:“我早说过,很多事你都想不到。”
武三爷苦笑。
甘老头的脸却板起来,道:“我本来是什么身份,你就已经想不到的了。”
武三爷不由得接口问道:“你本来是什么身份?”
甘老头道:“奴才!”
武三爷又是一怔,说道:“奴才?谁的奴才?”
甘老头的面容忽变得诡异起来,一字一顿道:“血鹦鹉!”
武三爷更加意外,脱口说道:“你也是血奴?”
甘老头道:“正是血奴!”
武三爷道:“血奴据讲是种鸟。”
“是鸟也是人!”甘老头的语声亦变得诡异起来:“十三只魔鸟,十三个魔人。”
他的手忽然抬起。
奇怪的铃声又再响起,惊飞半空的那只怪乌双翼一敛,飞入他手中。
武三爷眼都定了,瞪着甘老头,追问道:“是哪十三个?”
甘老头的面上掠过一丝难言的伤感,道:“你这个人的好奇心倒不轻。”
武三爷道:“本来就不轻。”
甘老头轻喟道:“只可惜,你问的并不是时候。”
武三爷“哦”的一声。
甘老头接道:“我现在已不想说话。”
武三爷道:“那你想怎样?”
甘老头冷冷道:“想见识你那必杀我的本领。”
武三爷还不肯罢休,道:“对于我方才的提议,你真的完全不加考虑?”
甘老头铁青着脸,道:“对于觊觎那些珠宝的人,我向来只知道一件事。”
武三爷道:“非杀不可?!”
不字出口,武三爷就出手,说到可字,武三爷的量天尺已向甘老头迎头击下。
他虽是名门正派出身,偷袭方面也一样有研究。
他更懂得怎样去把握时机,叮一声,量天尺竟是敲在铁锤之上。
武三爷又吃一惊。
甘老头冷冷他说道:“你就只懂得这些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