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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小心翼翼地捧着那册天蚕诀,唯恐一个不小心,就会摔碎在地上似的,走到阁中的蒲团前盘膝坐下。
然后他一页页翻开,细读起来。
那的确是一种很奇妙的练功心法,还有招式图解,并不会太难明白。
傅玉书看得如痴如醉。
那只有二十页,最后一页之上,写的却不是未完的口诀,也不是最后的一式。
是四行十六个字。
至高境界,换骨脱胎。
掌门口述,不录经传。
这最后一页翻过,傅玉书目光及处,怔住在当场。
“掌门口述,不录经传,”傅玉书脱口一声呻吟,道:“怎么会这样?”
“这要说,得出四十年前说起──”燕冲天替傅玉书解开心中疑团。
对于傅玉书的一入修真阁就看天蚕诀,随即来追问自己原因,燕冲天虽然也觉得他心急了一些,但没有太大疑心。
“四十年前──”燕冲天接下去,道:“祖师枯木,与无敌门夏侯天聪齐名江湖,武当派、无敌门世代成仇,他们自然难免一战,当时夏侯天聪的灭绝魔功已练至第六重,自负必胜,但祖师亦练成天蚕诀,天蚕破灭绝,还是将夏侯天聪重伤,无敌门消声匿迹,武林亦归于平静。”
傅玉书虽然听得不耐烦,并没有表露出来,也没有催促。
燕冲天接道:“却也就因此,不少人觊觎天蚕诀,本与武当、无敌鼎足而三的碧落赋中人,更就混入我们武当派做火工道人,也就是后出那个老怪物偷学其它六绝之后,更伺机偷入修真阁盗取天蚕诀。”
“被发觉了?”
“他是被祖师遇上了,不逃而跪地求饶,自称是受人指使,出示一封信,祖师一时疏忽,随便将信拆开,就为信封内所藏的毒粉弄瞎了双眼,又死在他的暗算之下,我虽然赶到,将老怪物拿下来,祖师已气绝,来不及将口诀留下,天蚕诀也就从此而失传。”
傅玉书目光一闪,道:“可是师叔你?”
“是强练。”燕冲天叹息道:“只因为独孤无敌青出于蓝,二十年前,灭绝魔功便已练至六重,你师父青松一战大败,唯恐六绝再练下去,亦未必能够抵御独孤无敌的灭绝魔功,所以我与你师父青松商量过之后,决定交由我来强练天蚕诀,希望练到最后,能够悟出最后一式的变化,悟出天蚕诀的真谛,这一练,就是二十多年。”
燕冲天感慨至极。
傅玉书追问道:“师叔还没有参悟得透?”
“还没有,”燕冲天摇头道:“参悟不出这最后一式,天蚕功根本发挥不出威力,这二十多年,我是白练了。”
傅玉书傻了眼。
燕冲天苦涩地一笑,道:“你六绝才练了锁喉枪,还有其它五绝,也够你练的了,你就先练这五绝,看这段时间之内,我是否能够参悟得透。”
傅玉书只有苦笑。
表面上傅玉书的确只学了锁喉枪一绝,事实上其它的五绝他已经由天帝那里学成。
所以拜别了燕冲天,他没有再回修真阁,直接回云房,越想也越气恼,看到酒就想到借酒消愁。
酒入愁肠愁更愁,越喝越多,不觉拿出伦婉儿送给他的那个小香囊。
香囊依旧,人事全非,傅玉书不禁悲从中来,掷杯地上,手握香囊,带着七分酒意,跌跌撞撞地推门走出去。
夜已深,伦婉儿仍未入睡。在床上辗转反侧,面颊消瘦,人甚憔悴。
“砰”的一声突响,彷佛有什么撞在门上,伦婉儿一惊,不由自主地跳下床,移步到门前!
门外有喘息声,传进来,隐约有人在声声呼唤,道:“师妹,师妹!”
伦婉儿听得出那是傅玉书的声音,考虑了一下,还是忍不住将门拉开。
傅玉书立时跌进来,伦婉儿忙一把扶住,惊问道:“师兄,你到底怎样了?”
傅玉书一身酒气,醉眼朦胧,喃喃地道:“师妹,是我辜负了你,师妹。”
伦婉儿听得真切,不禁悲从中来,也就在这个时候,隐约有脚步声传至,伦婉儿一看傅玉书这样,若是给别人看见,也不知又会怎样说话,忙将傅玉书扶到椅上坐下,再将门掩上。
脚步是由远而近,再由近而远。
伦婉儿吁了一口气,轻扶住傅玉书肩膀,道:“师兄,你怎么喝这么多酒?”
“不要扶我──”傅玉书挣扎而起道:“我要去找婉儿……”
伦婉儿一呆,道:“师兄,我是婉儿。”
“你不是,不是的……”傅玉书摇头道:“我辜负了婉儿,误了她一生,她一定在恨我,怎会再理会我?”
伦婉儿心一酸,眼泪禁不住流下来,道:“师兄,你坐下先歇歇,我去倒一杯热茶给你解酒。”强扶着傅玉书在床沿坐下。
傅玉书酒意未消,一声又一声:“师妹!”叫得伦婉儿心都碎了。
她强忍悲酸,倒了一杯热茶,强迫傅玉书喝下,傅玉书总算清醒了一些,也总算看清楚身在何处,看清楚伦婉儿,道:“婉儿,真的是你。”
伦婉儿领首道:“是我,掌门。”
“不要叫我掌门。”傅玉书显得很激动,道:“我不配做掌门。”
“师兄──”“婉儿,我害了你!”
“不要说这些,你休息一下,我扶你回去。”
“我不做掌门──”傅玉书又激动起来,道:“我这就去找师叔,跟他说清楚。”随即站起来。
伦婉儿双手按住道:“师兄,你怎能这样?”
“怎么不能,一错不能再错。”傅玉书在哀求道:“婉儿,你让我去。”
“师兄,我求求你,不要这样做,好吗?”
“那我们下山,有多远就走多远。”傅玉书拉住伦婉儿的手就要走,伦婉儿拚命按着。
她道:“师兄,你冷静一下,想清楚好吗?”
傅玉书一呆,双手抱头,哑声道:“那你叫我怎样,我们难道就此痛苦一生吗?”
伦婉儿看着傅玉书,伤心泪落。
第十四回 跪地求剑法
好一会,傅玉书缓缓地抬起头来,呆望着伦婉儿,道:“你怎么流泪了?”
伦婉儿没有作声。
傅玉书双手捧着伦婉儿的脸颊道:“婉儿,你没有忘记我?”
伦婉儿终于忍不住伏在傅玉书肩上,哭起来。
傅玉书紧紧地拥着伦婉儿,眼中亦有泪。
也不知多久,伦婉儿才止住了哭声,缓缓地抬起头来。
流泪眼看流泪眼,傅玉书嘟嚷着道:“婉儿,不要离开我。”
伦婉儿茫然点头,对于傅玉书,她毕竟痴心一片。
两人不禁又拥抱在一起,倒在床上。
灯花一朵又一朵爆开,凄冷的月色从窗外透进来。
冷月仍然在中天。
拂晓,一只信鸽飞投进逍遥谷。
在半盏茶后,风、雷、雨、电已聚在谷中大堂,信鸽送来的字条,在四人阅遍之后,又回到天帝手上。
“玉书虽然已做了武当派的掌门人,并未能够学得天蚕神功。”天帝的语声极其不悦,道:“因为天蚕神功并不完整,最后一式,是由掌门口述。”
风点头道:“燕冲天、青松的师父枯木死在你老人家的手下。”
“也就是说,燕冲天还没有练成天蚕神功。”雨冷笑道:“我们却是到现在才知道。”
“这个秘密绝无疑问,就只有青松、燕冲天二人知道,若不是玉书成了武当的掌门,我们还蒙在鼓里,只当燕冲天如何厉害。”
“这亦可以说是天开眼。”天帝怪笑起来,道:“以我的武功配合你们的风雷雨电阵,燕冲天六绝练得再好,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雷一步上前,道:“那我们立即杀上武当。”
“武当还有用处。”天帝一笑道:“反正玉书现在已经是武当的掌门,可以号令武当弟子,我们又何必再花心思,再费力气。”
“可是燕冲天一天不死,对玉书始终是一个大障碍。”风双眉一皱,道:“万一被他发现玉书的秘密……”
“燕冲天这个老不死当然留不得。”天帝目光陡亮,道:“那就这样……”
“怎样?”风雷雨电齐问。
“我们可以放消息出去,说是云飞扬已潜来这附近,让玉书将燕冲天诱来!”天帝一脸狰狞之色,道:“到时候,我就要这个老匹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一个声音突然道:“爷爷,你这样做太残忍了。”
是傅香君,在堂外缓步走进来。
天帝目光一转,道:“不是这样,这个老匹夫又怎知爷爷二十年来如何痛苦?”
“但……”
“不要多说了,爷爷你也不帮,却去帮那个燕冲天。”
傅香君脚步一顿,也没有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
风、雷、雨、电的目光,由傅香君转向天帝望去。
“这个丫头!”天帝摇头,语气却并不凶。
出了大堂,傅香君径自回自己房间,思而想后,不禁唏嘘。
天帝没有多久就走进来,在傅香君一旁坐下,笑道:“好孙女。”
傅香君没有理会。
“还生爷爷的气?”天帝赔着小心,道:“爷爷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你生气。”
“爷爷──”傅香君叹了口气。
“你说爷爷残忍,燕冲天这个老匹夫难道就不残忍?二十年前,你还未出世,爷爷就已被他囚在寒潭,折磨得不成人形,这个仇不报,爷爷死也难瞑目。”
傅香君徒然心动,哀怜地目光望着天帝。
“其实,爷爷这样疼你,又怎么会让你这样不高兴?”天帝一笑,道:“你看爷爷像不像一个残忍的人?”
傅香君不觉摇头。
天帝的笑容更盛,忽然问道:“香君,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
“有没有心上人?”
傅香君一怔,才摇头道:“没有。”
“真的没有?”天帝目光灼灼。
傅香君娇靥突然激红,摇摇头,不作声。
“爷爷不相信。”天帝摸着胡子,道:“你长得这么漂亮,怎会没有心上人。”
目光一亮,道:“一定有的,是谁?”
傅香君垂下头,道:“爷爷,你怎么这样问……”
“那就是有了。”
“我不知道。”傅香君娇靥更红,站起来,移步到窗前。
天帝呵呵大笑道:“看你这样子害羞,好,爷爷改天再问你。”
天帝大笑着走了出去。
傅香君背着天帝,偷看了一眼,发现天帝真的已离开,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丝笑容,她的目光立时就变得迷蒙。
云飞扬的影子,又在她的脑海里浮上来。
这时候,云飞扬亦已醒转。
眼前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药香扑鼻。
那是一间不大不小的房间,墙壁上挂满了各种不同的草药,他卧在对门一张竹榻上,身上的伤口都用布条扎好。
他试着伸臂,一阵剧痛立即从伤口传来,这亦证明了他并非在作梦,仍然在人世。
“这是什么地方?”他一声嘟嚷。
“是海龙老人的家。”一个声音回答道,老气横秋的。
云飞扬左右望去,看不见有人。
“怎么只听声音,不见人?”云飞扬奇怪。
“我在这儿。”那个声音又起。
云飞扬再看去,仍然不见人,心头一寒,却在此际,一只奇短的小手,从一旁伸至,一拍云飞扬肩膀。
云飞扬一惊,垂目望去,终于看见了那个人。
那是个矮小的侏儒,高不出竹榻多少,看见云飞扬受惊,自己亦卑缩开去。
云飞扬奇怪地望着,侏儒更加害羞,背过身子。
“是你救了我?”云飞扬接问。
“不是我,是我家主人。”侏儒偷望云飞扬。
云飞扬挣扎坐起身,道:“我叫云飞扬,你呢?”
侏儒又偷望一眼,看见云飞扬态度平和,才有些安全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