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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打扫马房很辛苦吧?”小姐道。
“唉,这活儿当然轻不了。”
小姐口里发出了一声幽长的叹息。
王三干咳了一声道:“小姐,他不值得你关心的。”
南芳芳花容黯淡,用手理了理鬓边散发,眉毛一扬,再问道:“王老,你也与一般人对他的看法一样?”
王三尴尬地一笑,道:“不,不,他只是一个遇上了麻烦的年轻人。”
“不见得。”
“依小姐的看法?”南芳芳神秘地一笑。
“小姐?”
小姐粉靥一红,道:“王老,我希望你能好好照看他。”
“小姐,您知道小老儿一无所能。”
“我不信。”
“这?”
“王老,明人不说暗话,您是一个人物。”
王三老脸微微一变,道:“小姐,你这是凭的什么?”
小姐压低了声道:“王老,你的事瞒不过我?”
王三吃惊地道:“什么事?”
小姐杏目一睁,沉声道:“你也是个武术高手,你的功力在南家庄院中还是上乘之流。”
王三老脸大变,栗声道:“小姐,这话从何说起?”
“你偷偷练功,我碰到不止一次,都在半夜,对么?”
“这,这,”王老大惊。
“放心,我不会失口泄露的,这南家庄本来就是藏龙卧虎之地。”
王三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小姐微微一笑,接着,粉腮一肃,道:“王老,我不会说出去的,我希望你能转告宇文公子,叫他不要丧失信心,我……”
以下的话,没有说出口来。
令狐玉在窗外听到了这一切,心头一片紊乱,他不想再听下去了,悄然出去了。他觉得自己必须对这件事有个思想准备,殷鉴在前。否则,他会倒霉的。首先,他的师兄们就不会放过他。
果然,他很快就吃了苦头。为了小姐,他被揍了一顿,不过这攻击者不是来自己的师兄们。
这天,令狐玉照惯例将小姐的马牵去洗涮干净,然后给小姐送去。
他牵着马走出侧门,转过一条林荫小道,眼前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空场地。
一个劲装窄袖,美如天仙的少女,正在场中练剑,剑芒闪烁,剑气啸风。这是小姐在练剑。
令狐玉不敢惊动小姐,站在场边,看得出了神。少女练完了一趟,收剑俏立。南家剑法,果然举世无匹。
“好剑法!”令狐玉脱口而出。他不用担心看人习艺而被挖目斩手,因为从理论上说,他和南芳芳是同门师兄妹。
看她练剑并不犯忌讳。
少女望着他,微微一笑,道:“宇文公子,早唉!”
“小姐早!”令狐玉望着南芳芳,回了一句。
“啪。”一记耳光,重重地落在令狐玉脸上,打得他连连踉啮,眼冒金星,半边脸登时现出了五条清晰的指头印。
令狐玉抬起头,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巍然兀立在他的面前。这是那天不准他们进庄来的北院管事田七爷。
这是令狐玉最不愿意看到的人。从进南家庄院后,这田管事就从来没有给过令狐玉好脸色看。
“小子,你忘了形了?”田七爷不知什么时候偷偷跟到了练武场,发现了令狐玉偷看小姐练武。
更令他怒不可遏的是,令狐玉竟敢与南家大小姐说话。
难道又是一个勾引南家小姐的花花公子混进来了?田七爷不由分说就给了令狐玉一巴掌,对他大声呵斥道。
令狐玉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颊,抬头望着眼前的田七爷,他知道田七爷的心思:这一掌他是代那个早已死了的薜飞挨的。田七爷武功不高,这一巴掌令狐玉还受得起。
令狐玉摸了摸红肿的脸,恭敬地叫了一声:“田七爷。”
田七爷三角眼一翻,络腮胡乱晃,厉声道:“宇文无敌,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给小姐送马来。”令狐玉答道。
“不是交待过你把马拴好就离开,不准在此逗留吗?”
田七爷厉声道。
“这,小的……”令狐玉嗫嚅道。“小子,你竟然敢跟小姐说话,你想找死?”
幸亏令狐玉有在赤发魔头手下忍辱负重的经历,这点气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
南小姐却看不过去,噘了噘嘴,道:“田管事,让他走吧。”
田七气呼呼地道:“这小子如不管教一下,永远也不会懂得咱南家的规矩。”
令狐玉申辩道:“我又没做什么,怎么就坏了规矩?”
“你还犟?不该偷看别人练剑,而且,南家庄的徒弟不许与南家的小姐说话,大管家没教你吗”
令狐玉垂下了头,不做声。
“快干完事,滚回去。”七爷教训了一句,悻悻而去。
令狐玉也,转身就走。少女一扬手,一样东西落在令狐玉脚边地上。令狐玉倏地抬头,目中射出两缕问号。
令狐玉低头看了看,似乎是手工织的荷包之类。这倒提醒了令狐玉,他这是在云南,这里的少女有她们不同的表达情意的方式。
一经意识到这个,令狐玉面红筋涨,怔视着这位美丽的千金小姐,心头有说不出的感受。
少女见令狐玉不敢俯身去拾,一跺脚,寒着脸,转身欲去。
令狐玉想说几句什么,但似有东西哽在喉咙,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园中小树林子中黄叶飘了一地,那张妈正勾偻着身子在扫那些黄叶。
南小姐提脚就走,令狐玉不自觉地叹了声气。
张妈听见了令狐玉的叹息,嘴角不觉泛上一丝冷笑。她这冷笑,有种说不出的怪异和阴郁。可惜令狐玉注意——没有人会注意这个打扫花园,做些杂事的丑陋婆娘在干什么。
待小姐的背影在园门外消失,张妈突然冷冷开口说话了:“小子,你必须离开了,如果你还想活几天。”
“为什么?”令狐玉大吃一惊地问道。
“你没看出这丫头对你的心意。”张妈依然冷冷道。
“这……”令狐玉哽住了。
“问题就在这里,若被主人知道,有你好看的。”
花园外响起了脚步声。
老妇人面色一变,急声道:“小子,快把那地上的荷包捡起来。”
令狐玉摇了摇头,道:“我不要。”
两名壮汉现身马房,面上带着狰狞的笑意。
这是田七爷手下的人。
令狐玉一看苗头不对,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老妇人赔了个笑脸道:“两位爷们。”
壮汉之一抬手止住她的话头,粗声暴气地道:“张妈,若不看你年老,先折你的骨头,这小子的事,你脱不了干系。你们说的话,我们都听到了。”
张妈畏缩地退了开去。
另一壮汉戟指令狐玉,厉声道:“小子,你吃了豹子胆,竟敢勾引主人千金。”令狐玉打了一个寒颤,栗声道:“我?”
那壮汉俯身拾起地上的荷包:“好哇,人赃俱在。”
令狐玉双目一赤,抗议道:“不……!”
“哈哈,小子,这么说,是小姐看上你这小免崽子了。”
令狐玉目眦欲裂,血脉贲张,有一种拚命的冲动。
两个壮汉互相使了个眼色,其中之一上前把令狐玉双臂反剪,扯下他身上的衣服,顺手抓过一捆绳索,把他的身子缚在一根树上,另一个抓起一条皮制的马鞭,用他自己的衣服塞住了他的嘴,狞声道:“小子,这是你自作自受,别怨旁人。我们奉田七爷的命令教训你”
“啪!”一鞭挥落,一条血槽。
皮鞭飞舞,血进肉绽,没多久,便成了一个血人。
起先,令狐玉还扭动挣扎,后来垂头闭眼。
张妈双膝一跪,颤声道:“两位,再打他便要死了。”
那持皮鞭的停了手,瞪眼道:“本来就要把他活活打死。”
“您就发发慈心吧。”张妈说。
“大爷生来就不知道什么是慈心。”大汉不耐烦了。
“他纵不死,也差不多了。”张妈还不肯退缩。
“你给大爷滚开些。”一个大汉举起了皮鞭,对着张妈,张妈往后一步步退。
另一壮汉上前用手托起令狐玉的下巴,看了看,道:“大哥,便宜他了吧。”说完,又转身对老妇道:“张妈,你什么也没看见。”
张妈连连应道:“是,是,老身什么也没看见。”
那持鞭的大汉往令狐玉面上“呸”了一口,与同伴扬长而去。
老妇人把令狐玉放了下来,不住地摇头叹息。
令狐玉浑身血肉淋漓,惨不忍睹。
老妇在草堆里翻了半天,找出一个小瓶,倒出白色药末,洒到令狐玉全身,然后把剩下的,全倒入令狐玉口中。
“小子,我刚才怎么说的?今后可要小心了。好在这俩打手武功不高,你小子不会有事的。”张妈仔细察看了令狐玉的伤口,庆幸道。
老妇人低声嘟囔着道:“我这几根老骨头,早晚要断送在你这小子手上。”
张妈不幸而言中了。不过,她这把老骨头并没有断送在令狐玉手里,反倒是断送在她自己手里的。
毒打事件发生后,令狐玉已经不愿这么永无止境地在这里干等,他决心要潜入那个神秘的西大院去看个究竟。
那一夜没有月亮,令狐玉决定于三更时分潜入西大院去。
他穿一身夜行黑衣靠,将一个黑色包袱包了头,站在围墙外四下望了一阵,“嗖”地一声上了墙头,平伏在墙头上向内望去。在深夜中望去,远近景物半隐于夜雾之中,令人顿生栗栗危惧之感。
好在院内没有灯光,上弦月已落,院中十分幽暗。令狐玉伏身疾掠,奔几那座最高的楼。乍看起来,这里似无守备暗卡,但他仍然小心翼翼,他总觉得处处都隐伏着危机。
转过一道人工水池,令狐玉眼前出现了一座竹楼。此楼呈八角形,似阁非阁,似亭非亭,巍然矗立,四下也不接邻房。令狐玉屏息听了一阵,但见楼门紧闭,楼中死寂一片,若要登楼,必须由窗户进入。
令狐玉抬头看了看天色,却是星月俱无。天空是一片厚重低矮的云层,四周是黑魅魅的,唯有夜风吹拂花草,发出沙啦啦的声响。
蓦地此时,一条黑影出现在大院的后花园里,又是一个黑衣蒙面客,但不是令狐玉。
这不是令狐玉的黑衣蒙面人在花园里左右倾听了片刻,又前后张望了一下,认定无人,于是轻烟般纵起,越过高墙,无声无息地落入花丛之中。落下后,黑影又伏地蛇行,快速敏捷地穿过了花园。
令狐玉暗道:“‘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也不知这是什么江洋大盗,来此作甚勾当?我且悄悄跟上他,待见出分晓之后却又理会。”主意一定,手中扣了一颗暗青子,悄悄跟在黑影后面。
不一会,这黑影就来到竹楼下一间房屋前。
令狐玉蹑手蹑足躲到屋檐阴影之下,目不错睛注视着神秘黑影的一举一动。
黑影很久没有行动。令狐玉都有些不耐烦了,直到此时,才见那黑影抽出一柄短剑,悄悄把书房门弄开,闪身而人。
接着,房间里亮起了一朵不易察觉的微游黄光。
令狐玉将身子靠过去,贴近窗户,微见那黄光在书房内轻轻游动,接着又传来轻微的翻动物件的声音。
再过一会,黄光灭了,黑影再度出现,顺着来时路,如夜鸟般悄无声息地长掠过去,重新返回后花园,。扯去面具,跃墙而出,瞬间消失在厚重的黑暗之中。
就在黑影越墙之时,令狐玉借着一点微光,认出了来人,吃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暗中潜入者竟是王三老汉!
可是,这个身穿夜行衣靠的潜入者哪里还有王三老汉那种老迈瞒跚之态?竟是身手矫捷,目光炯炯,面孔凌厉,赫然是一付绝流高手的样子!
令狐玉惊得呆在那里,还未缓过神来,花丛中猛可却又冒出一个人来。又是一个身穿夜行黑色衣靠的神秘蒙面客!
这人在黑暗中盯着王三老汉的身影离去,旋即嘿嘿冷笑,自言自语道:“好个养马的老儿,装猪吃相二十年,差点连我也给他蒙住了”
说毕,这人也从后花园翻入前院,脚步轻盈,有如驭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