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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气侠虹-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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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通见顾凌云来到移风馆,却对自己并无什么交待,亦觉得有些蹊跷,此时不知顾凌云意欲为何?但心想他已然饮下毒酒,为免他心中生疑,依言将耳朵凑过来:“兄台有话请讲。”

一时大堂中数十道目光都集中在顾凌云身上,却见顾凌云将嘴唇凑在齐通耳边,低低说了句什么。齐通浑身一震,面色大变。

风入松本要立时摔杯出手,但听顾凌云这般讲也不由心生好奇,忍不住想听听他会对齐通说些什么。可饶是他运足耳力,也没有听清楚近在咫尺顾凌云的语声。

就在诸人心头迷惑的这刹那间,顾凌云猛然大喝一声,长刀已然出鞘,反手一刺,便从齐通的腰胁处扎了进去,再一个旋身,凌云一刀由齐通身内自下而上剖体而出,在空中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变向朝着风入松的颈上斫落。刀锋带起满天的血雨,端是气势慑人。

风入松大惊失色,何曾想顾凌云非但没有中毒的迹象,反而先发制人,且一出刀便直劈向自己,显是早已看破所设下的埋伏。心头一惧,竟然不敢硬接这一刀,足底一蹬,身体朝后滑去。周围埋伏着的摇陵堂众再也顾不得等风入松掷杯为号,齐齐发一声喊,四面八方朝顾凌云扑来。

顾凌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视四周埋伏如无物,一刀出手,挟着一去不回的气势,刀锋始终不离风入松的颈项三尺。风入松几度转身变向也无法逃离那把令神鬼皆惧的长刀,反而将几名扑上来的手下撞翻在地。

风声轻响,大堂右侧射来几道细小的红影,或直或曲,或反弹厅柱或入地钻出,却皆是取向顾凌云肩腰处的几处穴道,正是摇陵堂的大军师段虚寸的成名暗器飞虹刺。顾凌云本欲一股作气先斩杀风入松,但看那几道红影来势劲疾,认穴奇准,心中微一叹息,只得一翻腕以刀将暗器拨落。左脚同时趁势踹出,正踢在风入松的右胯上。

风入松踉跄而退,也幸好觅得这一丝空隙,身形一转,方脱出顾凌云那把长刀的控制范围,这才有机会拔出腰间暗藏的宝剑来,与顾凌云相隔五尺对峙。心头纳闷顾凌云为何仍有如此神威,难道那杯毒酒的效力尚未发作?

顾凌云见到风入松的长剑后已认出了他的身份,豪然大笑:“风门主若是光明正大与我对攻,应该可支撑到几十招后。只可惜你一心想凭阴谋诡计暗算,反被我所趁,这一脚的滋味如何?”

其实顾凌云这一脚仓促而踢,劲道并不沉重,只是在风入松白色长衫上留下一个大脚印,十分难看。风入松身为摇陵堂三门主之一,却在一众手下的眼底被顾凌云杀得如此狼狈,心头忿恨,心想若是让顾凌云就此逃了,只怕日后再也难以服众。当下闷哼一声,不退反进,身形若箭一般迅捷往顾凌云射去。

顾凌云知道风入松含忿之下必出全力,加上有段虚寸那无孔不入的暗器在旁边伺机而发,更有摇陵堂手下围得水泄不通,既已中伏必无幸理,但他早就有舍生取义的念头,不但面无惧色,反是振作精神全力迎上风入松,欲要趁自己力竭之前先斩杀对方一员大将。

然而,尚未等风入松近得顾凌云身畔,已有一道灰色的影子从侧面先抢入到顾凌云的怀中。那灰衣人本是混杂在摇陵堂众中,丝毫不见出奇,但这一个抢身却如电光火石般速度惊人,在冲入顾凌云怀中的一刹,左手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已抵住斜落而下的长刀,右掌随即重重拍向顾凌云的胸口,在半空中右掌忽又变向倒击肋下,而就在顾凌云肋骨断裂声响起的同时,黑衣人肘部诡异地一抬,几乎不分先后地狠狠撞在顾凌云的下颌!

激战就在这瞬间停止。灰衣人这猝然的一击力道沉雄,顾凌云长刀脱手,身体重重撞倒几张酒桌后软倒在地,挣扎了几下,终于未能爬起身来。

大堂内是一阵短暂的寂静,风入松的手下甚至忘了去将倒在地上的顾凌云绑起来,他们都已被这灰衣人旋风般的出手骇呆了。杀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这般准确、迅速、残酷、不给敌人一丝喘息的杀人手法。当灰衣人混杂在人群中时,没有一个人去注意他的相貌,他和任何一个普通人好象并没有什么区别,但这一出手,却是石破天惊,令人咋舌不已。包括风入松在内的每个人心头都浮上一句疑问:这个可怖的灰衣人到底是谁?!

灰衣人转过身来,却仍没有人能看清他的相貌。因为在他转过身来的同时,已将满手的鲜血抹在脸上。然后漠然笑了笑,垂下头去,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般缓缓离开移风馆……

藏身于移风馆侧坐的段虚寸将灰衣人的出手看在眼里,正如那灰衣人的名字一样,一股严寒之气不由自主地涌上他的心头,在场诸人中也只有他才知道这灰衣人严寒的真正身份。他见过顾凌云的出手,深知顾凌云的武功绝不至于如此不济,若是与严寒正面交手,至少也应该在百招外方可分出胜负。但刚才顾凌云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风入松身上,而原本混杂于众人间的严寒出手实在太快,方能在一招之间便击溃顾凌云。若说顾凌云将风入松杀得几无还手之力是因为趁其不备,而严寒则是因为窥准了最好时机蓦然发难。与严寒那简洁有效的武功相比,这份藏敛锋芒的隐匿功夫才更是令人心惊不已!段虚寸勉强按下内心不断翻腾而上的惧意,出来指挥手下收拾残局。

早有人上前将顾凌云以牛筋紧紧缚牢,而那移风馆大掌柜齐通却早已一命归西,狰狞的面上仍是一派震惊之色。可叹他满以为炎阳道大势已去,为保一命变节投靠段虚寸,还将顾凌云出卖以换取下半生的荣华富贵,却落得个尸横就地惨死当场的结局!

不几时,原本热闹的移风馆已然一空,只有那仍坐在桌边的罗清才怔怔望着桌椅散乱的堂中,脸容上犹有几滴未拭干净的血滴。

急匆匆的脚步响起,一个黄衫少女闯了进来,看到满地狼藉,怔了一怔,上前一把揪住罗清才的衣领:“顾凌云可是中了摇陵堂的埋伏?他受伤了么?还是死了?”

罗清才抬起醉眼,先见到一双清澈如水的明眸正盯住自己,再看到一张清秀绝俗的脸庞,认得正是摇陵堂中舞宵庄庄主林纯,只是那张美丽的面容上却掩不住满腔的焦急。

罗清才叹一口气:“可惜可惜。”

林纯道:“可惜什么?”

罗清才端起一杯酒,仰面倒入喉中,曼声吟道:“楼东吟笑,壮心谁识。思量人生,空自沉埋。天机说破,难掩疑猜。莫若不问,归去蓬莱。”

林纯年方十九,平日最喜欢玩闹,与罗清才打过不少交道,素知这狂士的性子,哪有闲心听他罗嗦,跺一跺脚,转身欲离。

罗清才忽又叹道:“原来那位年轻人便是炎阳道的凌云一刀,我虽不是武林中人,却也听过他的名头,今日一见,意态狂放,豪气冲天,果然是名下无虚。只可惜龙游浅滩,虎落平阳,落得个失手被擒的下场。”

林纯听到顾凌云的名字,复又转过身来,一对妙目眨也不眨地望着罗清才,神情十分紧张:“你见到他了么?他如今是生是死?”

罗清才道:“他只是受了些伤被擒,依我看既然摇陵堂当场不下杀手,他应是暂无性命之忧。不过……”

林纯听到顾凌云并没有被当场格杀,稍稍松了一口气,见罗清才欲言又止,追问道:“不过什么?”

罗清才正色道:“不过以我的命相之术看来,他目前虽然性命无忧,但却是犯下了生死之劫,只怕三月之内亦是难保性命。”

林纯啐道:“你这张乌鸦嘴吐不出好话,我看你才是犯下了生死之劫。哼,要是他性命不保,我首先就拿你开刀。”

罗清才哈哈一笑:“若能死在美人手下,亦算是我罗某的造化。可惜可惜……”

林纯瞪他一眼:“你又可惜什么?”

罗清才眉梢一挑,装腔作势地叹道:“可惜生死由命。我虽隐隐觉得此件事亦是我命中一劫,却知道姑娘必定无法对我下手。”

林纯恨声道:“谁耐烦与你瞎说,我看你不要叫罗清才了,改名叫罗嗦吧。”扭头就走。

罗清才哈哈大笑,他平日与林纯说笑惯了,欣赏她天真俏皮活泼可爱,虽然被骂亦不生气,反而重又叫住林纯,沉声道:“林姑娘留步。顾凌云既已被擒,你便是追去亦于事无补,反倒惹来侯爷的疑心。”

林纯亦自觉刚才的失态,想想罗清才的话也是道理。六神无主下不由问道:“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罗清才正色道:“依我看,现在林姑娘只有一件事可以做?”

林纯知道罗清才虽然一向疯言疯语,却亦是洛阳城中绝顶聪明的大才子,他既然如此说必有道理,连忙问道:“做什么?”

罗清才嘿嘿一笑,举杯道:“陪我喝一杯美酒。”

林纯气得七窍生烟,正要发作。却听罗清才悠然道:“林姑娘莫要动气,昔日李太白说得好: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想那人生苦短,瞬息即过,如今有酒有菜,更有我这个洛阳大才子为伴,林姑娘又何须着急呢?”听他的语意,竟是把自己比做诗仙李白了。

林纯冷静下来,微叹一口气,上前到桌边陪罗清才坐下,也不避嫌,端起面前一杯酒一饮而尽。

罗清才笑道:“我平生饮美酒无数,此酒足可入围三甲。林姑娘不妨细细品味,方知其中滋味。”又喃喃道:“齐掌柜一死后,这美酒的制法不知亦会随之失传?若是由今往后再也喝不到如此佳酿,岂不是太过可惜?”自林纯进酒楼后,他连说了三次“可惜”,一是叹顾凌云英雄年少却被摇陵堂擒住;二是笑诌自己不能死在林纯手下;却唯有此次担心美酒失传的模样最是心痛。看来在这位洛阳大才子的心中,英雄与美人都比不过眼前的杯中物。

林纯虽是摇陵堂重将,一向不管堂内诸事,堂中上下亦知道这个小女孩天性爱玩爱闹,却最怕麻烦,有什么重要事情亦只是事后通告她一声。所以此次伏击顾凌云的行动林纯事先并不知情,而等她得到消息赶来移风馆时,段虚寸与风入松早已是人去楼空。她并不知晓齐通的身份,此刻听到罗清才说起齐通之死,还只道战况惨烈殃及池鱼,心想罗清才既然亲眼目睹,虽然他不通武功,但见识颇高,倒不如从他口中问出些当时的情况。不过罗清才虽非武林中人,但顾凌云身为摇陵堂大对头炎阳道护法之事天下皆闻,询问时可不能太露痕迹……想到这里沉住气,缓缓问罗清才道:“昨夜舞宵庄中的寿宴不见你人影,却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罗清才两手一摊,无奈叹道:“还不是因为昨晚又输得精光,心灰意懒之下亦不想去凑热闹,免得惹人生厌。”看林纯坐立不安心急如焚的样子,微笑着举杯相邀:“来来来,我再敬林姑娘一杯。”

林纯见罗清才只是不着边际地含糊其词,恨声骂道:“你这个讨厌的大赌鬼。我还有事情,可没空理你。”她此刻正在气头上,说话亦毫不客气。

罗清才夸张地大叫:“林姑娘莫走,小生尚要等你救命。”

林纯奇道:“你好端端地喊什么?”

罗清才一本正经道:“刚才风入松本说要请我喝酒,如今却跑得不见影子。齐掌柜人都死了,我虽身无分文,亦不能白喝他的美酒。你不留下酒资,难道当我罗清才是赖帐之人么?”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仿似输得精光之人不是他而是林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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