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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地暗下来了,小二送来了油灯,送来了晚饭,冷月哪里还有心思顾及其他,她独坐在炕前,呆呆地望着昏迷中的戈易灵,忽然,她的手触摸到腰间的腰带,那里面藏的正是一柄锋利的缅刀。她喃喃地说道:“大小姐!我还是要叫你大小姐!冷月无能,没有办法照护周到,你如果一病不起,冷月只有一死相随于地下。”
突然,窗外有人嘿嘿地一声冷笑,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那又何必呢?姑娘,!那是暴殄天物哇!”
冷月心头一震,赶紧收敛浮动的心神,拿起炕里边放的宝剑,站起身来,噗地一口吹灭了油灯,沉声问道:“外面是什么人?”
外面的人还是那么不高不低、不疾不徐的声音,还带着调侃的语气说道:“别问我是什么人,想想你应该如何应付当前的场面。”
冷月立即把惊煌的心情冷静下来,她叮咛自己乱不得方寸。自己死了不打紧,戈易灵至少不能死在别人手里,尤其不能落到歹人手里受辱。
她站在炕边没有动。她在估计,冲出去或者守住房内,各有多少利弊。
冷月心里在盘算,口里却沉着地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打算干什么?”
外面人嘿嘿笑道:“冷月姑娘!你应该问‘你们’要来干什么?”
“你们?”
“对喽!因为我们有两个人。”
“你知道我的名字?”
“那也没有什么稀奇,一路之上,戈易灵叫你的名字何上千百遍,我们是聋子也听熟了。”
“一路之上?你们一路都跟着我们吗?”
“没有法子嘛,我们也不愿跟这么远的路,总得找机会对不对?今天总算找到了。”
冷月对来人的用意大概已经知道了。她盘计今夜的情形,是生死危机,看样子她已经没有了机会。一个人当他绝望或者将生死撇开一边的时候,勇气反会激起百倍。
冷月的心头压力解除了。她朗声说道:“你以为你找到什么机会?”
外面的人仍然那样奸诈,不怀好意的笑道:“嘿!嘿!冷月姑娘!你用不着问那么详细,到时候你自然一切都明白。
现在你趁早打定主意,是我进来,还是你出来!”
冷月知道自己徒费口舌无益,便打定主意,守在戈易灵的身旁,只要对方敢踏进一步,就全力拼个死活。换句话说,冷月拿定决心,就是要死,也要和戈易灵死在一起。
冷月如此全神贯注,持剑而立,突然,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立即嗅到一股奇怪的香味,直冲脑门。
冷月心里闪电一转,大惊,她立即可以断定,这种香味一定是对方弄的鬼计。
冷月不是一个没有主见的人,赶紧闭性气,要向外冲,但是,已经晚了。她的两条腿已经开始麻,而且有一股冷飒飒的、麻丝丝的感觉,沿着小腿慢慢上升。
一发觉到自己举步维艰,冷月便知道今天晚上是难逃厄运了。
在这一刻,冷月没有失败的悲哀,也没有死亡的恐惧,她的心里横亘着一个念头:“可以死!不可以受辱。”
如果以受辱可以替代死,她会毫无犹豫地选择死。她以为人的一生总有一死,如果贪恋多活几十年便接受屈辱,那样的活,远不如死。
冷月没有读过多少圣贤书,但是她随在毗蓝夫人身旁,耳濡目染,承受了这种气质,而在紧要关头便自然蜕化而能勘破生死一关。
冷月非但自己这样决定,而且她还直接地相信,戈易灵姑娘必然是和她同样的有如此的认识。
她转过身去,艰难地移动两步,靠着炕站稳,对着昏睡中的戈易灵说道:“大小姐!做梦也没有想到我要先杀死你。
衡量当前的处境,除了死,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不过,我随后就会跟着来的,……在阴曹地府,我们还是在一起,你永远是我敬爱的人。”
她说着话,双手举起宝剑,几次咬牙,下不了手。终于她惨凄地叫道:“大小姐!我再不下手,恐怕等一会我连死都无法做到了。原谅我啊!大小姐。”
她双眼一闭,牙齿咬得吱吱作响,宝剑朝着戈易灵胸口插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冷月只觉得双肘一麻,人随着就昏了过去。就在她昏过去的那一刹,她的心里在滴血,哀叹自己和戈易灵欲以死来换取清白都不可得。
冷月昏过去不知道多久。当她悠悠醒转来时,睁开眼睛一看,昏黄中,有了一盏灯光。
她甩甩头,忽然想起……
蓦地一挺身,一个鱼跃站起身来。她第一件事便是看看躺在炕上的戈易灵。
戈易灵仍然衣裳整齐地躺在炕上,似乎没有移动过。再低头看看自己,似乎也没有异样,那柄又细又亮的剑摆在炕旁边,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冷月非常清醒地想起:“我中了迷魂毒香,下肢已经麻痹,为了保持清白,不落入贼人之手,分明我是提剑先杀大小姐,再自刎身亡,为何会变成这样?难道……”
她再想到,原先房里油灯已经熄灭,此刻是谁点亮的?
她试着移动双腿,完好如初。
真是使她迷惑了。
突然,门轻轻地被推开。
冷月心里一动,顺手拿起宝剑,剑光起处,疾刺而出,只见门扉大开,铮地一声,宝剑刺透了木板,门外人影一闪,好灵活的身法,从冷月宝剑底下,掠身而过,掩到桌子那边,双手一放,一个瓦罐重重地放在桌上。
冷月一振腕,拔下宝剑,二次迈步进身……
“冷月姑娘!休要鲁莽!我不是你的敌人。”
桌上灯影摇晃,看不清楚来人面目。冷月持剑蓄势,喝问道:“你不是敌人,你是什么人?”
那人咳了一声说道:“我不敢说对你们二位有恩,因为见危伸手,拔刀相助,是一个江湖人最起码的修养,至少我帮了你们的忙,算是朋友可以吗?”
“是你救了我们?”
“冷月姑娘……”
“咦!你怎么也知道我叫冷月?难道你也是跟踪听到的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冷月姑娘!这话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
“你不说明白,我知道你是敌是友?”
“冷月姑娘!不是我不说,而是时不我与,难道你不想治好戈易灵姑娘的病么?”
冷月不觉脚下倒退了一步,脱口问道:“你能治病?”
“武艺与医术,某些地方是相通的,再说我从小就喜欢研读医书,不敢说是歧黄高手,至少在这倒马关前周围近百里,还找不到我这样的大夫。”
“我不能轻易相信你。”
“冷月姑娘?你最好是相信我。你自己已中的迷魂毒香,虽然解了,但是,你很虚弱,也很饥饿,桌上瓦罐里煨的是一只老母鸡,喝下去对你有益。”
冷月迟疑了。
照对方说话的语气,没有丝毫歹意。而且照方才闪躲那突然一剑的情形看来,对方武功亦高出她许多,如果他真的要算计她,恐怕是很难招架。
“你能治好戈姑娘的病么?”
“刚才我说过,我懂得医道,医家都有割股之心,不过现在我没有十成的把握……”
“什么?你没有把握?”
“冷月姑娘!你是个明理的人,除非是神仙,没有一个医家对于病症能有绝对的把握,除非是说嘴的江湖郎中。”
“那……”
“不过今天是有机缘,难得我有一粒对症的药,戈姑娘的病,应该是可以药到病除的。”
“啊!”一种无法相信的突然喜悦,使冷月惊呼出声。“你说的是真的?”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现在你来喝鸡汤,别小看这罐鸡汤,半夜三更要炖出一罐鸡汤,也颇不易。你喝掉它,我为戈姑娘喂药。”
“不!”冷月反应得非常之快,非常之坚决。
“为什么呢?”那人缓缓走过桌子旁边,灯光照清楚了他的面孔,是一位很英俊的年轻人,两道剑眉,一双星目,一身玄色衣裳,背插宝剑,垂着一绺黑流苏。他的表情很严肃,认真地问道:“是男女有别吗?冷月姑娘!我现在是医家,应该没有这个忌讳。再说,武林儿女,只要胸怀坦荡,千万不要为世俗所拘。”
冷月微微发窘,对方的话不但有理,而且温文儒雅,使人无法拒绝。她迟疑了一下说道:“请问,你知道戈姑娘是什么病?”
“真是惭愧,在我看过的医书里,没有这种病名,急热、高烧、噤口、昏迷,这种情形只有一种原因:长期的受累,内腑曾经受伤,疗养不够,又在一阵激烈的活动之后,血不归经,如果不能及时医治,三天之后,枯竭而死。就是说,治得愈早愈好。”
“果然高明得很!”冷月有些心折了。“请问有灵药吗?”
“此地没有药铺,有方无药。所幸我身上有两粒雪莲实,可以救急。”
“什么是雪莲实?”
“其实这也是一种传说,当然,武林之中传说很多,因为练武的人,需要补充内修的功力,或者需要疗治外伤,于是就有千年灵芝草、千年何首乌的传说,说可以起死回生,其实灵芝草与何首乌是不是真有千年的珍品?谁也没见过……”
“我问你什么是雪莲实?”
“真是对不住,我说远了。我的意思是说雪莲实也是武林中的一种传说。”
“什么样的传说?”
“传说在天山之巅,有一处天池,汇集了雪融之水成池,奇寒酷冷,在这天池之中居然有一种莲,称之为雪莲。”
“雪莲实呢?”
“就是雪莲开花以后结的莲子。味苦、性寒,是治一切热症的圣药。”
“刚才你说是传说,传说未必是真,你这两颗雪莲实,自然也就未必可靠。”
“对!雪莲实未必可靠。但是,我这两颗雪莲实是我恩师所赐,我相信是真的。是不是雪莲实且不管它,当它是救命的良药,也就是了。”
他从身上佩戴的一个小小鹿皮革囊,取出一个淡红色的纸包,里面包着两粒淡黄色莲子模样的颗粒。
他从当中选了一粒。
冷月站在一旁,一直关心的注视着。
他看冷月一眼,将雪莲实递给冷月,然后他再小心地包好剩下的一粒,藏放妥当。
他对冷月说道:“你捏捏看。”
冷月用拇指食指一捏,不觉一惊,原来雪莲实其硬如铁。再拿到鼻尖闻了一下,可以闻到有一丝丝淡淡的清香,又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香味。
他吩咐冷月拿碗水来,拿过雪莲实,只见他用两个指头一捏,一粒雪莲实就像粉一样的,纷纷落在碗里。
他将碗交给冷月:“给她灌下去!”
冷月手端着碗,站在炕前,呆在那里。眼看着戈易灵姑娘昏睡如死,而且嘴唇已经被高热烤得枯焦,气如游丝,命在旦夕。但是,如今冒然用这种迹近怪诞的方法,能治得了戈易灵的病吗?
来人看冷月迟疑不动,点点头说道:“冷月姑娘!我懂得你的心情,我这种治病的方法,看来有些荒唐。但是,你必须冒这个险……”
“你是说这碗雪莲实灌下去是一种冒险?”
“我不能骗你,因为还没有人用过,至少我还没有看见有人用过。当然,主要还是雪莲实太稀罕!”
“不行!”
冷月将水碗递回来。“我不能拿戈姑娘的性命开玩笑。”
那人严肃地说道:“没有人在开玩笑!我说过医家有割股之心,怎么能说玩笑呢?”
他说得语气很重,冷月嗫嚅地说道:“可是……可是……
你方才说要冒险。”
“是的!是要冒险!因为这究竟不是正式处方,而目。又没实际经验。但是,除了这样冒险之外,冷月姑娘!你和我还能为戈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