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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承志问洪胜海道:“满洲九王派你去见曹化淳,商量些
甚么事?”洪胜海吞吞吐吐的不说。袁承志道:“咱们刚才不
是打了赌么?你有没推动我?”洪胜海低头道:“相公武功惊
人,小人确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拜服之至。”
袁承志道:“你左乳下第二根肋骨一带,有甚么知觉?”洪
胜海伸手一摸,惊道:“那里完全麻木了,没一点知觉。”袁
承志道:“右边腰眼里呢?”洪胜海一按,忽然“哎唷”一声
叫了出来,说道:“不摸倒不觉甚么,一碰可痛得不得了。”袁
承志笑道:“这就是了。”斟了杯茶,一面喝茶,一面翻开案
头一本书来看,不再理他。
洪胜海想走,却又不敢。过了好一会,袁承志抬起头来,
说道:“你还没走么?”洪胜海言道:“相公放我走了?”袁承
志道:“是你自己来的。我又没请你。你要走,我也不会留客。”
洪胜海喜出望外,跪下磕头,站起来作了一揖,说道:“小人
不敢忘了相公的恩德。”袁承志点点头,又自看书。
洪胜海走到书房门口,忽想出去怕有人拦阻,推开窗格,
飞身而出,回头一望,见袁承志仍在看书,并无追击之状,这
才放心,跃上屋顶,疾奔而去。
焦宛儿自袁承志救她父亲脱却大难,衷心感激,心想他
武功惊人,今后也无可报答他之处,只有乘着他留在自己家
里这几天尽心服侍。这时漏尽更残,天将黎明,她在书房外
来回数次,见门缝中仍是透出光亮,知他还没睡,于是命婢
女弄了几色点心,亲自捧向书房。在门上轻敲数下,然后推
门进去,只见袁承志拿着一部《忠义水浒传》正看得起劲。
焦宛儿道:“袁相公,还不安息么?请用一些点心,便安
息了,好么?”袁承志起身道谢,说道:“姑娘快请安睡,不
必招呼我啦。我在这里等一个人……”正说到这里,窗格一
动,一人跳了进来。焦宛儿吃了一惊,看清楚时,原来便是
洪胜海。
他在袁承志面前跪倒,说道:“袁大英雄,小人知错了,
求你救我一命。”袁承志伸手相扶,洪胜海跪着不肯起身,道:
“从今以后,小人一定改过自新,求袁大英雄饶命。”焦宛儿
在一旁睁大眼睛,愕然不解。
只见袁承志伸手一托,洪胜海又是身不由主的翻了一个
筋斗,腾的一声,坐在地下。他随手一摸腋下,脸上登现喜
色,再按胸间,却又愁眉重锁。袁承志道:“你懂了么?”
洪胜海一转念间,已明袁承志之意,说道:“袁大英雄你
要问甚么,小人一定实说。”
焦宛儿知道他们说的是机密大事,当即退出。
原来洪胜海离焦家后,疾奔回寓,解开衣服一看,只见
胸前有铜钱大小一个红块,摸上去毫无知觉,腋下却有三个
蚕豆大小的黑点,触手剧痛,知道在推手时不知不觉间被对
手打伤。当下盘膝坐在床上,运起内功疗伤,岂知不运气倒
也罢了,一动内息,腋下奇痛彻心,连忙躺下,却又无事。这
么一连三次,忽然想到武术中的高深武功,能将对方之力反
击过来,受者重伤难治,不由得越想越怕,只得又赶回来求
救。
袁承志道:“你身上受了两处伤,一处有痛楚的,我已给
你治好;另一处目前没有知觉,三个月之后,麻木之处慢慢
扩大,等到胸口心间发麻,那就是你的寿限到了。”洪胜海又
噗的跪下,磕下头去。
袁承志正色道:“你投降番邦,去做汉奸,实是罪不容诛。
我问你,你愿不愿将功折罪?”洪胜海垂泪道:“小人做这件
事,有时中夜扪心自问,也觉对不起先人,辱没上代祖宗。相
公给小人一条自新之路,实是再生父母。小人也不是自甘堕
落,只是当年为了一件事,迫得无路可走,这才出此下策。”
袁承志见他说得诚恳,便道:“你起来,坐下慢慢说。是
谁迫得你无路可走?”
洪胜海恨恨的道:“是华山派的归二娘和孙仲君师徒。”
这句话大出袁承志意料之外,忙问:“甚么?是她们?”洪
胜海脸色倏变,迫:“相公识得她们?”袁承志道:“刚才还和
她们交了手。”
洪胜海听了一喜一忧,喜的是眼前这样一个大本领的人
是她们的对头,忧的是这两人竟在南京,只怕冤家路窄,狭
路相逢,说道:“这两个娘儿本领虽然不错,但决不是相公的
对手。只是她师徒俩心狠手辣,甚么事都做得出来,相公可
要小心。”
袁承志哼了一声,问道:“她们迫你,为了何事?”
洪胜海微一沉吟,道:“不敢相瞒,小人本在山东海面上
做些没本钱的买卖。伙伴中有个义兄,看中了那孙仲君,向
她求婚。她不答应也就罢了,哪知一言不发,突然用剑削去
了他两只耳朵。小人心头不忿,约了几十个人,去将她掳了
来,本想迫她和我那义兄成亲,不料她师娘归二娘当晚便即
赶到,将我义兄一剑杀死,其余朋友也都给杀了。小人逃得
快,总算走脱了一条性命。”袁承志道:“掳人迫婚,本来是
你不好啊。”洪胜海道:“小人也知事情做得卤莽,闯了大祸,
逃脱后也不敢露面。哪知她们打听得小人家乡所在,赶去将
我七十岁的老母、将我妻子和三个儿女,杀得一个不留。”
袁承志见他说到这里时流下泪来,料想所言不虚,点了
点头。
洪胜海又道:“我斗不过她们,可是此仇不报,难下得这
一口气……小人在中原无法存身,知道迟早会给这两个泼辣
婆娘杀了,一时意左,便到辽东去投了九王……”说到这里,
又是气愤,又是惭愧。
袁承志道:“她们杀你母亲妻儿,虽然未免太过,但起因
总是你不好。而且这是私仇,你怎么可以投降番邦,甘做汉
奸?”洪胜海道:“只求袁大英雄给我报了此仇,你叫我作甚
么全成。”袁承志道:“报仇?你这生别作这打算了,归二娘
武功极高,她丈夫神拳无敌更是了得。我问你,九王叫你去
见曹太监干么?”
洪胜海道:“九王爷吩咐小人,要曹太监将宫里朝中的大
事都说给小人听,然后去转告九王爷。”袁承志问道:“曹化
淳做到司礼太监,已是太监中的顶儿尖儿,他投降满清,又
图的是甚么?多尔衮许给他的好处,难道能比我大明皇帝给
他的更多?”洪胜海道:“满清九王爷只答应他一件事:将来
攻破北京,不杀他的头,让他保有家产;他若不作内应,北
京终究还是能破,那时便将他千刀万剐。”袁承志这才恍然,
说道:“曹太监肯做汉奸,只是怕死,为了铺一条后路。”洪
胜海道:“正是!”袁承志叹了口气,心想:“有些人甚么都有
了,便只怕死。为了怕死,便甚么都肯干。”
他向洪胜海瞧去,心道:“这人也怕死,只求保住性命,
甚么都肯干。坏事固然肯做,好事何尝不能?”问道:“你愿
意改邪归正,做个好人呢?还是宁可在三个月后死于非命?”
洪胜海道:“袁英雄指点我一条明路,但有所命,小人不敢有
违。”袁承志道:“好吧,你跟着我作个亲随吧。”洪胜海大喜,
扑地跪倒,磕了三个响头。
袁承志道:“以后你别叫我甚么英雄不英雄了。”洪胜海
道:“是,我叫你相公。”心中暗喜:“只要跟定了你,再也不
怕归二娘和孙仲君这两个女贼来杀我了。三个月后伤势发作,
你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当下心安理得,胸怀大畅,以前做
满清奸细,时觉神明内疚,恍惚不安,此刻心头宛如移去一
块大石,说不出的舒服。
袁承志忙了一夜,这才入内安睡,命洪胜海和他同睡一
室。他见袁承志对己十分信任,殊无提防之意,心中很是感
激。其实袁承志用混元功伤他之后,知道他要靠自己解救,如
敢暗中加害,那就是害了自身。
第十回 不传传百变
无敌敌千招
袁承志睡到日上三竿,这才起身。焦宛儿亲自捧了盥洗
用具和早点进房,袁承志连忙逊谢。洪胜海便在旁服侍。
刚洗好脸,木桑道人拿了棋盘,青青拿着棋子,两人一
齐进来。青青笑道:“贪睡猫,到这时候才起身,道长可等得
急坏了,快下棋,快下棋。”袁承志向着她瞧了一眼,忽然一
笑。青青笑道:“笑甚么?”袁承志笑道:“道长给你甚么好处?
你这般出力给他找对手。”青青笑道:“道长教了我一套功夫。
这功夫啊,可真妙啦。别人向你拳打脚踢,你却只管跟他捉
迷藏,东一溜,西一晃,他再也别想打到你。”
袁承志心里一动,偷眼看木桑道人时,见他拿了两颗白
子、两颗黑子,放在棋盘四角,手中拈着一颗黑子,轻轻敲
击棋盘,发出丁丁之声,嘴角边露出微笑。袁承志心想:“今
晚二师哥、二师嫂雨花台之约,那是非去不可的。瞧二师嫂
的神气,只怕不能不动手,我又不能跟他们真打。二师哥号
称神拳无敌,我全力施为,尚且未必能胜,如再相让,非受
重伤不可,真有差池,只怕连命也送了。道长传授她武功,似
乎别有深意。”便道:“要我下棋,倒也可以,可是你得把这
套功夫转教给我。”青青笑道:“好哇,这叫做见者有份,你
跟我讲起黑道上的规矩来啦。”两人说笑了几句,袁承志就陪
木桑下棋。
午饭后,袁承志和崔秋山谈起别来情由。一个知道闯王
势力大张,不久就要大举入京;另一个见旧时小友已英武如
斯,艺成品立,均觉喜慰。谈了一阵,又说到崔希敏和安小
慧失金夺金之事。青青不住向袁承志打手势,叫他出去。崔
秋山笑道:“你小朋友叫你呢,快去吧!”袁承志脸一红,不
好意思便走。
崔秋山笑着起身走出。青青奔了进来,笑道:“快来,我
把道长教的功夫跟你说。他教的时候我压根儿就不懂。他说:
‘你硬记着,将来慢慢儿就懂了。’我怕再过一阵就全给忘了。”
当下连比带划,把木桑所授的一套绝顶轻功“神行百变”说
了出来。
木桑道人轻功与暗器之术天下独步,这套“神行百变”更
是精微奥妙,当年在华山之时,袁承志所学尚浅,无法领会
修习,是以没有传他。青青武功虽不甚精,但记性极好,人
又灵悟,知道木桑传她是宾,传袁承志是主,只是不明白为
甚么要自己转言,当时生吞活剥的硬记了下来,这时把口诀、
运气、脚步、身法等项一一照说。只听得袁承志心花怒放,喜
不自胜。他习练木桑所传的轻功已历多年,这套“神行百
变”只不过更加变化奥妙,须以更深内功作为根底,基本道
理却也与以前所学的轻功无别。此时他武学修为大进,一闻
要诀,便即领悟。青青有几处地方没记清楚,袁承志一问,她
答不上来,便又奔进去问木桑道人。等到二次指点,袁承志
已尽行明白,当下在厅中按式练了一遍。
但觉这套轻功转折滑溜,直似游鱼一般,与人动手之际,
若是但求趋避自保,敌人兵刃拳脚万难及身,这才明白木桑
的用意。然他知二师哥武功精绝,当年师父曾说:“你大师哥
为人滑稽,不免有点浮躁。二师哥却木讷深沉,用功尤为扎
实。”由此可知,二师哥的功力多半在大师哥之上,这套功夫
新练未熟,以之闪避抵挡,只怕未必能成。
他凝思良久,忽然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