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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生着两朵海碗般大的奇花,花瓣碧绿,四周都是积雪,白
中映碧,加上夕阳金光映照,娇艳华美,奇丽万状。
那少女道:“这是最难遇上的雪中莲啊,你闻闻那香气。”
陈家洛果然闻到幽幽甜香,从峭壁上飘将下来,那花离地约
有二十余丈,仍然如此芬芳馥郁,足见花香之浓。那少女望
着那两朵花,恋恋不舍的不愿便走。
陈家洛知她心中爱极,说道:“你想要么?”那少女叹了
一口气,道:“走吧,咱们今日见到了雪中莲,闻到了花香,
那也是很大福气了。”陈家洛微微一笑,忽然纵身离鞍,向峭
壁上跃去。那少女惊叫起来:“喂,你干么啊?”
陈家洛这时凝神屏气,全神贯注,已听不到她的叫声。他
丹田中一股内息提在胸腹之间,以自己轻功是否能上得峭壁,
实无把握,但这时浑没计及生死,手脚并用,缓缓的攀上了
十多丈,再向上时,峭壁上积雪都结了冰,滑溜不堪,几次
失足,都是以轻功借势旁窜,才没落下。爬到离花还有丈许
之地,峭壁忽然整块凸出,在下面看来并不明显,要爬上去
却绝无可能。心想:“难道到了这里,仍然功亏一篑?”灵机
一动,从怀里取出珠索,看准花旁一块凸出的山石,抛了上
去缠住了。这时剑盾已拿在左手,右手拉着珠索一使劲,凌
空跃起,看准地点,落在雪中莲之旁,左手剑盾牢牢按在坚
冰之中,这才长长吁了口气,只觉幽香中人欲醉,于是轻轻
把两朵大花折下,交在左手,以剑盾护住。
下去时看似艰险,于身有武功之人却甚容易,他沿着峭
壁直溜下去,溜得太快时剑盾便在山石上一按,稍阻下堕之
势,到离地三四丈时,双脚在峭壁上一撑,如一只大鸟般扑
下来,轻飘飘的落在少女马前,抛下剑盾珠索,微微一笑,双
手将两朵莲花捧到她面前。
那少女伸出一双纤纤素手来接住了。陈家洛见她的手微
微颤动,抬头望她脸时,只见珍珠般的眼泪滚了下来,有几
滴泪水落在花上,轻轻抖动,明澈如朝露。陈家洛不明白她
为甚么流泪,却也不问。
两人默默无言的上马走了一阵,陈家洛心想:“我今日真
如傻了一般,也不知为甚么,她想要那花,我就不顾性命的
去给她取来。”回头瞧那峭壁,但见峨然耸立,气象森严,自
己也不禁心惊。忽觉全身一片冰凉,原来攀上峭壁时大汗淋
漓,湿透衣衫,这时汗水冷了,手足也隐隐酸软。那少女的
至美之中,似乎蕴蓄着一股极大的力量,教人为她粉身碎骨,
死而无悔。
天色将黑时,两人在河旁的一块大石下歇宿。那少女生
了火,把带着的干黄羊烤熟,切开了与他共吃。她一直不说
话,陈家洛也不敢开口,好似一说话便亵渎了这圣洁的情景。
那少女默默望了他一眼,忽然奔出数十步,俯伏在地,向神
祷祝。火光熊熊,映着她背影,四下寂静,只有雪中莲的香
气暗暗浮动。
那少女站起身来时,笑容满脸,走回来说道:“你不怕摔
死吗?”陈家洛道:“那时没想到会不会摔死,就怕摘不到你
心爱的那两朵花。”那少女微微一笑,分了一朵雪中莲给他,
道:“这朵给你。”
陈家洛本想推辞,但她温婉柔和的一句话,却似是最严
峻的命令一般,教人无法违抗,便接了过来,暗忖:“要是红
花会众兄弟见到,他们总舵主竟这般乖乖的听一个女孩子的
话,不知会怎样想?”
那少女问道:“你学过武功是不是?怎么能爬到那样高的
山崖上去?”陈家洛听她语气,知她全不会武,因此竟没看出
自己一身上乘的轻身功夫,说道:“其实也不怎样难的,只要
胆子大一些,也就成了。”那少女不知这是谦辞,想了一会,
赞叹道:“啊,你真勇敢!”
她随即告诉他,自己从小在草原上牧羊,最爱花草。她
说:“有许多许多好看的花,开在草地上。你一眼望出去,鲜
花一直开到天边。我宁可不吃羊肉,也要吃花。”陈家洛奇道:
“花也可吃么?”那少女道:“当然啦,我从小吃到现在。爸爸
和哥哥本来不许,可是我一个人出来牧羊,他们又管我不着。
后来见我吃了没事,也就不管啦!”陈家洛本来想说:“怪不
得你像花一样好看。”可是这句话冲到口边,又缩了回去。
坐在那少女身旁,只觉得一阵阵淡淡幽香从她身上渗出,
明明不是雪中莲的花香,也不是世间任何花香,只觉淡雅清
幽,甜美难言,心想:“不见她搽甚么脂粉,怎么这般香?而
世上脂粉之中,又哪有如此优雅的香气?”正自神魂颠倒,突
然一惊,想到礼法之防,不由得稍稍坐开了些。
那少女觉察到了他辨别香气的神态,嫣然一笑,说道:
“想是因为我爱吃花,所以自幼儿身上就有股气味,你不喜欢
吗?”陈家洛给她问得面红过耳,呐呐的说不出话来,转念一
想:“这姑娘天真烂漫,心地坦白,我如再以世俗之见相待,
反不够光明磊落了。”这么一想,登觉心中光风霁月,再无蝎
蝎螫螫之态,和她畅谈起来。
那少女说的尽是草原上牧羊、采花、看星、觅草,以及
女孩子们的游戏闹玩。陈家洛自离家之后,一直与刀枪拳脚
为伍,这些婴婴宛宛之事早已忘得干净,此时听她娓娓说来,
真有不知人间何世之感。那少女说了一阵,抬头望天,只见
耿耿银河横列天际,牛女双星,夹河相对。
陈家洛指着织女星道:“这是一个女子。”又指着牵牛星
道:“这是一个男人。”那少女很感兴味,道:“你讲这故事给
我听。”于是陈家洛把牛郎织女的故事说给她听了。那少女仰
望银河,见双星隔河相望,不能相会,登感郁郁,说道:“从
前瞧见喜鹊,觉得黑黑的挺不好看,向来不喜欢,哪知道它
们这么好,会造桥给牛郎织女相会。以后我一定多喂些东西
给它们吃。”
陈家洛道:“天上两个仙人虽然一年只会一次,可是他们
千千万万年都能相会,比凡人数十年就要死去,又好得多了。”
那少女点点头。陈家洛道:“汉人有个诗人,做了一个歌儿,
讲这件事的。”于是把秦观那阕《鹊桥仙》的词译成了回语。
那少女听到“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以及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
暮”这几句时,眼中又有了晶莹的泪珠,默默不语,望着火
光,过了一会,悄悄说:“汉人真聪明,会编出这样好的歌儿
来。”
大漠上一到夜晚,气候便即奇冷,陈家洛找了些枯草树
枝,生旺了火,两人裹着毯子,各自睡了。两人睡处相隔很
远,然而陈家洛在梦中似乎尽闻到那少女身上的幽香。
次晨又行,向西走了四日,已到塔里木河边。这天下午,
忽然南面山边出现了两名回人的骑兵。那少女迎上去和他们
讲了几句话,回人行礼退开。
那少女回来对陈家洛道:“满洲兵已占了阿克苏和乌什,
木卓伦老英雄他们已退到了叶尔羌,这里去还有十多天路程
呢。”陈家洛听得清兵得胜,甚是忧虑。那少女道:“刚才那
两个大哥说,满洲兵人多,咱们只好一路西退,叫他们粮草
接济不上,在这大戈壁里饿得要命,没力气打仗。”
陈家洛本来担心霍青桐的安危,听了此言,心想回人大
队西退,谅来清兵一时也奈何他们不得,只要乾隆停战的敕
命一到,兆惠自会退兵。现下霍青桐离中土万里,又是在大
军环拥之中,决不怕滕一雷等区区三人寻仇,这么一想,便
即宽慰。
两人晓行夜宿,言笑不禁,日益融洽。陈家洛内心似乎
隐隐盼望:“最好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就这样走一辈子。”
但这个念头却想也不敢去想,心头一现此意,向那纯洁无邪
的少女望了一眼,登感自惭形秽,但觉自己一介凡夫俗子,能
陪得她同行数日,已是非份之福,岂可更有他求?
这天傍晚,眼见太阳将要在天边草原隐没,突然忽喇一
声,一只小鹿从树丛中跳了出来。那少女吓了一跳,随即拍
手嘻笑,叫道:“一只小鹿,一只小鹿!”那小鹿生下不久,稚
弱异常,呷呷的叫了两声,又跳回树丛。
那少女跟过去瞧,突然退了回来,轻声道:“那边有人!”
陈家洛凑到树丛边一望,只见五名清兵正围着在剥切一头大
鹿。小鹿在他们身边绕来绕去,不住悲鸣,那头被打死的大
鹿定是它母亲了。一名清兵骂道:“他妈的,连你一起吃了!”
站起身来,弯弓搭箭,对准小鹿要射。小鹿不知奔逃,反越
走越近。
那少女惊呼一声,从树丛中奔了出来,挡在小鹿面前,叫
道:“别射,别射!”那清兵一惊,待看清楚时,见那少女光
艳不可逼视,不由得退了一步。其余四名清兵也都站了起来。
这时陈家洛也早跃出,站在少女身旁相护。那少女俯身抱起
小鹿,摸着它柔软的皮毛,柔声说道:“你妈妈给人打死了,
真可怜。”侧着头亲亲它,恨恨的望了清兵一眼,转过身走出
树丛。
五名清兵议论了几句,忽然齐声发喊,挺刀追来。那少
女也发足奔跑,要跑到马边。清兵的一名把总呼喝口令,五
人分散了包抄上来。
陈家洛拉住少女的手,说道:“别害怕,我打死这些坏人,
给小鹿的妈妈报仇。”那少女这时对他已全心全意的信任,虽
想一个人要抵敌对方五人只怕不易,但他既然说了,就没丝
毫怀疑,抱着小鹿,靠在他身边。陈家洛伸手轻抚小鹿。
五名清兵追到,四面围拢。那把总打着半生不熟的回语
喊道:“干么的?过来。”那少女抬头望着陈家洛,陈家洛向
她微微一笑,那少女也报之一笑,登时宽怀,心想他是在微
笑,那么这些清兵也决不会伤害他们了。
那把总叫道:“拿下来!”四名清兵抛下兵刃,扑了上来。
说也奇怪,这些兵士平素最喜凌辱妇女,但见了那少女的容
光,竟然不敢亵渎,都是扑向陈家洛。那少女惊叫起来,叫
声未毕,忽然呼蓬、呼蓬数响,四名清兵一齐飞出,跌倒在
地,哼哼唧唧的爬不起来,原来都给点了穴道。那把总见势
头不对,转身飞奔。陈家洛叫道:“回来!”珠索飞出,套住
他的脖子,向后一扯,那把总接连两个筋斗,翻了过来。
那少女拍手嘻笑,眼露敬慕之色,望着陈家洛。他牵了
她手,在身旁大石上坐下,用回语问那把总道:“你们到这里
来干么?”
那把总楞楞的爬起身来,见四名下属都躺在当地,动弹
不得,知道今日遇上了克星,不敢倔强,说道:“我们,兆惠
将军,部下小兵,上司差去,那里,我们,那里。”陈家洛心
想这话倒也不错,问道:“你们五个人要到哪里?你不说实话,
我就不放人,不给救治,让你们在这大沙漠中饿死渴死。”把
总听了这话,身子发抖,忙道:“我不骗,上司差去,星星峡,
接人。”他说回语结结巴巴的说不清楚,陈家洛改用汉语问他:
“去接谁?”把总也用汉语说道:“接骁骑营一位佐领。”陈家
洛道:“他叫甚么名字?你把公文拿给我看。”那把总迟疑半
晌,从怀里掏出一件公文来。陈家洛一瞥之下,吃了一惊,原
来公文封皮上写着:“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