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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狗们唯一的优势是人气旺,凭他们的高手名宿声威,震慑一些牛鬼蛇神,没有人敢管他们的闲事。
黄自然大感烦恼,一击失败,机会不再,难怪他烦恼。
人一分散藏匿,就不易寻踪觅迹了,偌大的南京城,城内城外人口近百万,到何处去找那个狗王国主?
如果躲在船上,更为隐密,寻找更为困难。
狗王一天不逃回钩州,浦于口镇的叶小姑娘就多一夫凶险。
定淮门外的市街,直延伸至三汉河码头。
三汉河码头不但是新河航道船只的停泊区,也是至对岸江浦县的官渡口。
市街沿秦淮河两岸伸展,两岸之间皆以小舟往来,市面相当繁荣,并不比仪凤门的市面差多少。
大江风涛险恶,潮猛浪高,因此上下航的中型以下船只,皆驶入新河航道以避风涛,三汉河码头便成了必经的泊舟处,市面繁荣理所当然。
天一黑,这条将近五里的长街,近码头的一段,灯火通明热闹极了。
早些天,走狗们的一批船只,曾经秘密在这里停泊,晚上在浦子口镇一带作案。
按理,这里应该不会有走狗的船只停泊,狗王的秘密座舟,更不可能在这里藏匿。
黄自然和江小蕙,却在这里出现。
黄自然扮成青衫飘飘的书生,手中不忘握一把绘花折扇。
江小蕙扮书童极为出色,女人不宜在这一带抛头露面,尤其是夜间,漂亮女人更是危险,歹徒们把人往船上一推,次日可能已到了扬州。
她和黄自然走在一起,留意接近的陌生人,同时负责与海扬波的人联系,她的江湖见识可圈可点。
三汉河也是秦淮河入江的河口,沿街的一段河面如果碰上涨潮,潮高距河堤的街面,仍有三四尺高,低潮约丈余左右,因此沿堤停泊的船只。皆自搭跳板上下,跳板的升沉随潮位而定上或下。
天黑后不久。时届平潮,中型船只的舷板,几乎与堤面高度相等,跳板是平的,上下船十分方便。
堤的对面便是市街,俗称半边街。
这时灯火通明,行人摩肩接踵,商店林立,货色比城内还要周全,这里买得到的东西,城内不一定能买到。
场内遍栽垂柳,间或修建了歇息亭台,在这里欣赏夜景,颇具诗意。
嫩江亭是其中最宏丽的两层八角亭、不但可以观赏秦淮的景色,也可欣赏浩潮的大江风光。
各种船只夜航,按规矩必须悬桅灯以免碰撞,但见江上灯光星罗棋布,令人赏心悦目。
两人安坐在亭右的树下石桌石凳歇息区,亭内亭外皆有人赏夜景,对面街道上行人往来不绝,每个人都为生活朝夕奔忙,能有暇在河堤赏江景,已可算有闲阶级了。
河下泊了不少大小船只,船夫们上上下下来去匆匆。
两人表面上在观赏河下夜景,注意力却放在下游二十余步,那艘静悄悄的中型快船,留意船上船下的动静,像伺鼠的猫般有耐性。
“我仍然疑心你们的眼线有误。”他向江小蕙低声说。不远处有游客逗留,说话必须小心:“他们怎么可能让船只放单?单船容得下多少人?”
“没错,大哥。”江小蕙语气肯定:“他们被你杀惨了,知道人多没有用,人愈多死得愈多,分散了才安全,不至于全军覆没。我们有许多人认识神剑秀士,午间眼线从钟鼓楼发现他,花了一个时辰盯梢,申牌左右,这家伙才来到这里上船,黄昏时又离开。目下限线仍没将信息传出,恐怕已经跟进城去了,城门关闭信息传不出来,因此,这艘船一定是他们的。至于那狗王会不会躲在船上,就无法估计了。”
“狗王不可能在这艘简陋的船上,一整天躲在里面,他受得了热浪的薰烤?那混蛋一定躲在城内,某一座王公国戚的府第里享福。”
“会不会躲进中山王府去了?他们是国戚,王商甲士如云。”
“应该不可能。”黄自然的语气并不怎么肯定:“目下的魏国公徐鹏举是南京守备,上次正德皇帝光临南京,招来了祸变,中山王府被一个姓霍①的江湖怪杰,搞得腥风血雨,提起(LHJ注:详情见《邪道笑魔》)江湖英雄就心惊胆跳。再说,他的地位,也不许可他冒抄家削爵的大风险,窝藏一个与他从没亲近,远在河南钧州的不法藩王。徐家有子弟任职锦衣卫,更不敢包庇这位有部属犯案的藩王。”
“他们皇家真有出息。”姑娘愤愤地说:
“皇帝和藩王,都在抢女人。这个藩王有样学样,也在这两处地方抢女人,真是克绍箕裘。”
“应该说孽延子孙,哪能用克绍箕裘来抬举他们?”
“对,而且,他们两人抢女人的目的,都肮脏得很。”
“你是说……”
“我什么都没说。”黄自然急急接口,他怎能向一位小姑娘说这种事。
正德皇帝抢女人,另一肮脏目的,是取童女的处女之血,炼制辟邪的桃花帐。
这位藩王,目的是取处女的天癸炼春药。
目下的皇帝嘉靖,养了五百童男五百童女,收集尿液炼秋石,作为炼仙丹的长青药。
似乎朱家皇朝的皇帝龙子龙孙们,对吃男女的排泄秽物趣味十足,一个比一个脏,吃得胃口大开。
而最终的目的,是多玩多享受女人,以及长命千岁万岁。
秦始皇想长生活干岁万岁,派徐福带了五百童男五百童女,入海向神仙求仙丹,结果人一去不回。
嘉靖皇帝更异想天开,养五百童男童女,干脆自己炼仙丹,因为他知道神仙绝不会顺应他的请求,赠给仙丹活千岁万岁……
求人不如求己,自己炼省事多多。
那位南阳的人妖通妙散人梁高辅,是不是与皇室朱家有仇无人得悉,居然能把一个皇帝一个藩王,耍得团团转,诱使他们大吃特吃男女的排泄物,真值得骄傲、
最后为了争春药的事,皇帝终于把侄儿藩王整死。
如果把这些事看成是梁高辅向朱家的人报复,也的确有几分道理。
江小蕙性情,已有了显著的改变,骄傲自负的态度一扫而空,不再冲动急躁,说话也知道谨慎了。
黄自然既然不愿说,她也就聪明地不再追问。
“舱内没点灯火,要不要上去看看?”她转变话题:“眼线说曾经看到有人启闭舱窗,里面有不少人走动,可是我们来了老半天,怎么毫无动静?”
“如果上去,会有两种结果。”黄自然剑眉深锁,不住凝视船四周。
“撞入陷阱……”
“对,这是第一种结果,人都躲在里面守株待兔,引人入伏;另一种结果,是扑了个空。这艘船是诱饵,把我们诱出,眼线布在这附近,跟踪找出我们的落脚处,再集中全力行致命一击。”
“真可能是空船。”她有点不安:“这附近……”
“这附近眼线不多,布下的人是主力。”
黄自然声调略变,他可以感觉出警戒气息:“船上也布有人,你没发现这附近,赏夜景的游客是否愈来愈多了?”
瞰江亭本来就是游客歇息的地方,附近大柳树下皆没有石桌石凳。亭四周有花坛花圃,甚至还有一座花架,花木扶疏,像一座小花园,白天有游客歇凉,晚间也是无家可归流浪汉的宿处。
没错,游客增加了不少,天太黑,看不清面貌,反正三三两两,有些坐下低谈,有些四处走动。
那翘可疑的快船灯火全无,三座舱的舱窗紧闭,舱面不见有人活动,可能船夫都在街上吃喝玩乐。
右首是一货船,只有后舱,广阔的舱面,也没有船夫走动。
左首是一艘单桅小轻舟,有半圆型的船篷而没有船舱,篷下面就是舱,前后不设门,下雨时架雨盖棚,平时前后透空,一眼便可看清里面是否有人。
但也是空船,没有灯火没有人。
三艘船都没有灯火没有人,透着邪门引人起疑。
笨的眼线,必定起疑接近踩探查问,就可以来一个捉一个,甚至可以引鲁莽的人登船入瓮。
主力布在岸上,颇令黄自然感到意外。
这表示他两人已落在对方的监视下了,对方似乎已经料定他会来。
他在外面走动侦查找线索,对方当然也积极查他的动静,而且对方人手众多,认识他的人也不断增加。
“唔!气氛是有点不对。”姑娘油然兴起戒心。
“逐渐增加,表示他们并没料到我们真会来,他们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又犯了同样的错误?”姑娘讶然问。
“他们并不能正确估计我们的动向,因此布置几处陷阱,也就无法集中全力对付我们。上次我们袭击叶御史事宅,他们的主事人就不在场,备多而力分,难以对付超拔的强敌。这次他们虽然也犯了同样的错误,但比上一次进步多了,人可以灵活地调动,发现目标,立将其他地方的人调集。你留意看看,有些人是不是大汗淋漓,衣裤都被汗流湿了?”
“甚至可以嗅到汗臭呢1”姑娘警觉地解开卷住月华剑的布袋系带,取出两把剑。
“主动权操在他们手中,我不喜欢这种情势。”黄自然收了折扇,接过姑娘递来的剑插妥在腰带上。
他虎目中此时焕发出猛兽猎食时所呈现的光芒。
“这就走?”
“不易走,街对面也有不少人。”
“那……我们……”
“你的水性不错吧?”
“还可以吧!”姑娘谦虚地说。
“咱们从水里走,游到对岸的河西街脱身。”
“哎呀!这条河已汇合内河的水,从内河流出的水脏死了,跳下去……”姑娘慌了手脚,不想跳水逃走,尤其不愿跳秦淮河逃走。
那时秦淮内河自聚宝门至水西门一段,已逐渐形成秦谁风月区。
水西门外,绕莫愁湖南岸的那条街,早已是次级风月区,教坊与秦楼楚馆林立。
秦淮内河汇集了花肪画船的秽物,容纳了各街巷的污水垃圾,从水西门流出,与秦淮外河会合向北流,流入三汉河。
想想看,这条河水有多脏?
后来水西门的水栅坏了,通济门的入水闸关闭了一座,流入城的内河,失去分水排污的功能,连小型船只也不能航行,成了一条大臭水沟。
满河垃圾,臭气薰人,垃圾中有死猫死狗死鸡鸭,要往水里跳,还真需要相当大的勇气。
姑娘们爱洁,要她往里跳实在要求过份。
“恐怕跳水是唯一的生路了。”黄自然咬牙说;“看到左面绕场而来的三个人吗?定然是王屋三妖。记住,不可远离我左右,贪功心切追击。”
一听是王屋三妖,姑娘的勇气平空减弱了三分。
人的名,树的影,有些人的名号,真有令人气慑的威力,有些人的相貌,也有令人望而生畏的气势。
嫩江亭这一面河堤,泊的船都是系在石制拴船桩上的,想解缆不是易事,三两个人想把船驶出,那是不可能的事。
时不我予,所以除了跳水之外,想夺船逃走实不可能,走狗们必定同时登船一拥而上,在船上搏斗,武功技巧甚难发挥。
“那就快走。”姑娘心虚地催促。
“不必急,别让他们认为吃定我们了。”黄自然放低声音:“记住,动手的时候设法向右面下游移,抓住机会就往他们的船上跳。
“什么?反而往他们船上跳?”姑娘大惊小怪;
“置之死地而后生,船上没有几个人,他们的主力在岸上。再就是出敌意表,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绝不会想到,我们敢往他们的船上跳,从舱顶直透后舱,尽快下水,以你的行动为主,不要管我,我可以配合你的行动。
姑娘对他的话毫不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