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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姑姑,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一直对我的期望,千里江陵的授艺之恩,破庙殷殷的垂护之情,峨眉山上的谆谆教诲,我都辜负了。
……
凌眉奋力抵御着凌月琴的反震之力,只觉越来越难以控制,她知道,她终于也要伤在琴下了。正在这时,她心中突然一痛,仿佛有人在上面重重刺了一刀,台下有惊呼声,有人体倒地的声音,有压抑的痛哼声,凌眉心中一跳,刚被冷月琴魇住的心猛然冲破层层魔障,迎来了一片明媚空旷。但是,她的眼泪却倏然冲出眼眶,姐姐,姐姐,姐姐……
馥菲的衣衫上有鲜艳夺目的红,一把小刀插在她的胸口,丝丝血迹渗出她的唇边,凌眉站起,跌跌撞撞扑下台去,抱住馥菲,只觉心都已裂成片片,辰宇哥哥死时那种铺天盖地的伤痛在此时又一次重温,不,这是更深更浓更重更痛的殇,她没有了思想,只喃喃地不停地问:“为什么,姐姐?为什么,姐姐?为什么?”
馥菲冰凉的手轻轻地在凌眉脸上滑过,她唇边微弱的笑意却舒展,她说:“妹妹,你不能有事……山下……那些简单……快……快乐的幸福还要……要你……守护啊……妹妹……用你至真至深……的情,奏一曲给姐姐听听!”
凌眉的心猛一痛,好像一支利箭深深地插了进去,眼泪滴落在馥菲的脸上,顺了她凝脂般的脸往下滑落。凌眉抹去眼泪,道:“姐姐,你等我,等我!”
琴台,遥远得像是梦中的场景。
纤长的手指拨动银白的弦,蓝天白云在指底,青山绿水隐琴弦。什么伤,重得过这手足分离之伤?什么样的痛,痛得过这姐妹死别之痛?什么样的情,深得过这以自己的生命换来的一片深情?沉沉重重的伤痛从凌眉的指尖流泄,滴滴眼泪湿了琴身……
凌眉脑海中都是空的,忘了冷月琴的尊贵,忘了此时身在何处,忘了刚刚的挣扎艰险,忘了御不了琴的最后结局,忘了生与死,忘了这世间万物,她的脑海中,只有牵了姐姐衣袖,怯怯地随她奔跑在地道,躲避追杀的情景,那是怎样的相依相护啊;她的心里,只有姐姐美丽柔和的笑脸,这柔和笑脸下,是怎样一颗坚强爱护的心啊;她的耳边,只有姐姐清纯温婉的声音,这声音坚定地告诉她,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守护峨眉山下那些简单的快乐,平淡的幸福;她的眼前,只有那银色的琴弦,像飞舞的蝴蝶般蹁跹……
一曲终时,凌眉奔下琴台,将馥菲抱住:姐姐,姐姐,姐姐……
馥菲微笑看着她,血不停从嘴角涌出,凌眉抱住馥菲渐冷的身体,紧紧地抱住,眼泪飞洒,听见馥菲在耳边温柔地说:“妹妹,你终于成功了……”
凌眉摇头,泪雨纷飞:姐姐,如果我的成功要你付出生命,我情愿死的是我;姐姐,你不忍见我被琴所伤,所以以自己的生命逼出我至真至深的伤情,可是你不知道,我情愿魂飞魄散也不愿意你有事啊。姐姐,姐姐,你怎么忍心离我而去?姐姐,姐姐,我可以用我的生命守护妖天下,但从此不能见你,我生不如死……
姐姐——
馥菲握住凌眉的手,温柔地道:“妹妹,这一支曲子曲韵清扬凄越,从未听你弹过,又是新曲吧?可,可有名字么?”
凌眉泪眼迷蒙,看着馥菲苍白的脸,哽咽着,一字字道:“有,姐姐,有的,曲名锦灰!锦、灰,锦、绣、山、河、的、锦,心、事、成、灰、的、灰!”
馥菲淡淡一笑,轻柔地说:“好名字…妹妹……姐姐是不成了……你还记得那些,那些平淡的幸福吗?从此后……我,我的生命与、你、同在……”那只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凌眉心中一震,她握住那只垂落的手,紧紧地握住,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只觉全身一阵发冷,仿若置身在冰窖之中一般,她就那样呆住了。她慢慢回过头去,琴台上,冷月琴琴身雪白,琴弦润泽,这得天地灵气,聚日月精华的天下第一琴,难道如传言所说,得此琴者,该当终身孤独?
妖天下众人看着凌眉一曲弹罢,奔下琴台,他们的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升腾而起,可看着馥菲苍白的脸色,看着琴台前殷红的鲜血,却谁也笑不出来。
尾声
妖音凌眉,以一曲《锦灰曲》,得御冷月琴,继任妖天下第十八代掌门!从此,接下上代掌门白罗兰以自身功力压制玄水的艰巨任务。
十七天后,馥菲的坟前,沉郁地立着一个身影,他青衫上满是皱折,头发蓬乱,双目无神,—柄古朴的剑掉落在旁边。
周闹是静寂的空气,白云在远处浮沉,薄雾慢慢升腾而起,有丝丝缕缕的阳光透过来,不过显得苍白而无力度。有不断吹来的山风,将他的青衫扬起,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向后拉扯,他步履踉跄,眼睛一闭,就有一点晶莹润泽在眼眶里。
只听他沉沉地,暗哑地道:“菲儿,我太愚钝,我太愚钝……”
他以头触碑,神色凄然,眸子里燃烧着痛楚,眼神中蕴藏悲伤,这一声声,哑涩凄绝,让人不忍闻之。他恨自己太大意,菲儿说:“哥哥,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你可要好好照护自己。”菲儿说:“丝网哥哥,加入妖天下,我从来没有后悔。”菲儿说:“丝网哥哥,我们的生命,与峨眉山下万千民生的幸福相比,孰轻孰重?”菲儿说:“不,不是云,丝网哥哥,那里是峨眉山下万千民生简单快乐的幸福!”
……
他怎么就没想到,怎么就没想到呢?
菲儿在这个世上的最后三天,自己远在中原,她一个人下此决心,心中有几多凄迷,几多悲切,几多孤寂,几多无奈,几多坚定,几多不舍啊?可是,自己没有陪在她身边,最后的日子,自己没有陪在她的身边,从此,永远,永远不能再见。
青衣男子看着墓碑,鼻音浓重地道:“聚少离多,聚少离多,菲儿,菲儿啊……”
声音如白猿轻啸,子规夜啼,声声泣血,墓中的人儿,可曾听到?
身后是矮树灌林,一个白衣女子在远远的地方静静伫立,手中的琴身玉白清明,银色的琴弦莹润光洁,阳光透过树影照在她身上,她的身影显得安静而孤傲,她的脸色悲悯而忧伤,她就那样站在那里,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与那树那山融为一体。
【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