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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剑凡也没客气,欠身一声:“有僭!”举步走了过去!
进门是一间小客厅,挺雅致,四壁挂满了字轴,什么样的字体都有,却都出自柳晓彤一个人的手笔,一张小书桌上放的还有手卷,虽说是小客厅,等于是间小书房。
李剑凡的目光不由的从四壁那些字轴上一一扫过。
柳晓彤含笑说道:“老朽生平无他好,闲来时就好喝喝酒、写写字,不成气候,不成气候,老弟千万别见笑。”
李剑凡道:“老先生过谦,以我看老先生的字直可上追钟、王、欧,虞!”
柳晓彤两眼一睁,“哎呀!”一声道:“老弟是真见笑了,老朽怎么敢当,这笔字若能上追钟、王、欧,虞,当世之中的名家,早就不知道气死多少了!坐、坐,老弟请坐。”
宾主落了座,柳晓彤倒了杯茶端了过来,道:“老朽要是没有看错的话,老弟必是此道行家,当然,三白弟的朋友,自该是此道中人。”
李剑凡知道他这“此道”二字何指,不但从他的话意中听出他对陆三白颇为推崇,也听出陆三白每到“开封”必在他这“太白居”中跟他“写”上几天。
李剑凡道:“老先生!我跟‘铁嘴君平’陆大侠缘仅一面!”
柳晓彤颇感意外,微微一愕之后道:“那么老弟远从‘济南’风尘仆仆来到‘开封’找老朽,是……”李剑凡道:“老先生!既认识陆大侠,当也认识‘巧手鲁班’欧阳大侠!”
柳晓彤一点头道:“老朽跟他两个何止认识,不瞒老弟说,虽然老朽是个生意人,他二人是江湖中人,但却臭味相投,交称莫逆,我们三个这交情也是从酒杯里,宣纸上订下的,他两个虽然飘泊江湖,浪迹天涯,但每隔几年总要到‘开封’来跟老朽聚聚,就拿三年前来说吧,三年前他们俩约在‘开封’见面,在老朽这‘太白居’里盘桓了几天,没有一天不是一顿晚饭吃到半夜的,酒坛虽空,谈兴未尽,三个人炕上一坐,一人一杯酽茶,没有一回不是聊到东方发白,真是痛快,真是惬意,人生如此,夫复何求,如今一幌又是三年不见了,唉!好快啊!
对了,老朽想起来了,他两个当初在‘开封’分手的时候,曾当着老朽约定三年后在‘济南’‘大明湖’碰头,老弟既见着一个必也见着另一个了,他两个可好?”
李剑凡沉默了一下道:“不瞒老先生说,我就是为这件事到‘开封’来的!”
柳晓彤道:“老弟就是为这件事到‘开封’来的?老弟这话……”李剑凡道:
“事情是这样的,老先生,我有件事要找‘巧手鲁班’欧阳大侠,我听说陆大侠是欧阳大侠的莫逆交,因之我赶到‘济南’‘大明湖’边找到了陆大侠……”接着,他把见着“铁嘴君平’陆三白以后的经过从头到尾说了一遁,一直说到陆三白遭人毒手遇害!
他刚说到看见陆三白横尸道中,柳晓彤霍的站起,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急急说道:“老弟!你!你怎么说,老朽那三白弟让人害了?”
李剑凡默然的点了点头。
柳晓彤两眼圆睁,顿声说道:“是谁?老弟,这是谁下的毒手?”
李剑凡微一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不过老先生尽请放心,我会查出来的!”
柳晓彤松开了李剑凡的胳膊,咬牙一吼道:“好恶贼!”
一巴掌拍在茶几上,差点没震翻两只茶杯!
他接着说道:“我那三白弟他招谁惹谁了,他,他竟……”颓然坐了下去,低着头久久不发一言!
李剑凡也觉心口堵得慌,对柳晓彤,他也有一份歉疚,他道:“老先生!我无意惹老先生难过,可是我不能不……”柳晓彤猛然抬起了头,满脸泪迹两眼都红了,道:“老弟!你千万别这么说,你给我送这个信儿来,我只有感激,请告诉我三白他埋在哪儿?无论如何我要把他的尸首运到‘开封’来好好安葬!”
李剑凡道:“我自当把埋葬陆大侠的地方告诉老先生,不过我并不是单为送信儿来的,还请老先生暂时节哀,答我几句……”柳晓彤举袖擦泪,道:“是老朽失态,老弟要问什么?”
李剑凡道:“老先生可记得我刚才说过,‘大明湖’边之会,欧阳大侠并没有去,反倒有一个姓索的武林中人前去找陆大侠要人,当时陆大侠跟我推测欧阳大侠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所以陆大侠才急不可待的冲出‘铁公祠’要去找寻欧阳大侠,之后,陆大侠就遭人毒手遇害了,由姓索的到‘铁公祠’找陆大侠要人此举来看,我以为陆大侠的遇害跟欧阳大侠的爽约必有关连,只要能查明欧阳大侠为什么爽约,也就能查明陆大侠是被什么人所害,只要能查出陆大侠是被什么人所害,也可以查明欧阳大侠为什么爽约,以及他现在的处境如何……”“对!”
柳晓彤猛的在他座椅扶手上拍了一下,点头连声说道:“老弟高见,老弟高见!
那么老弟是要问老朽……”李剑凡道:“我本来只是到‘大相国寺’前一带来,打听打听他二位当日在‘开封’见面的情形的,并不知道老先生跟他二位交称莫逆……”“怎么?”柳晓彤诧道:“不是三白跟老弟提过老朽?”
李剑凡道:“素味平生缘仅初会,陆大侠怎会跟我多提别的?”
柳晓彤道:“那么老弟怎么会到‘太白居’来找老朽……”李剑凡道:“当我埋葬陆大侠的时候,在陆大侠身上发现一把玉骨描金扇,扇骨上刻的有老先生的大号及‘太白居’三个字,我到‘太白居’来只是为打听老先生……”柳晓彤点头说道:“原来如此,提起那把扇子,老朽还记得那是有一年夏天老朽送的,他们俩一人一把,而且一模一样,扇面上老朽题的也有字……”说着、说着,他忽然住口不言,举袖擦泪!
李剑凡道:“老先生可记得,三年前三位分手时,欧阳大侠方面可有什么异状?”
柳晓彤抬起头来道:“老弟是指……”
李剑凡道:“我是说欧阳大侠在‘开封’的那段日子里,有没有什么生人来找过他?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在他身周出现过?或者是欧阳大侠的言谈举止有没有什么异样?欧阳大侠有没有单独到什么地方去过……”柳晓彤不等话完便摇头说道:“没有,没有,三年前的情景,老朽记得清清楚楚,他两个自进了老朽这‘太白居’之后,一直到他两个走,其间就没出过大门一步,老朽也没有发现欧阳巧手的言谈举止有什么异样!”
李剑凡道:“那么老先生有没有听欧阳大侠说,分手后他要到什么地方去?”
柳晓彤道:“没有!老朽也没有听他说过!”
李剑凡皱了皱眉道:“听那个姓索的说,欧阳大侠有个女儿……”“不错!”
柳晓彤点头说道:“这个老朽知道,他确有个女儿,只是老朽一直没见过他这个女儿。”
李剑凡诧然道:“欧阳大侠一直没带他的女儿来过么?”
“没有!”柳晓彤摇头说道:“他从来没带他女儿到‘开封’来过,据他说他这个女儿从小就没跟他在一起!”
李剑凡“哦!’的一声道:“这是为什么?”
柳晓彤道:“这个老朽听三白说过,欧阳巧手夫妻不和,那位欧阳夫人抱着女儿,离家走了,所以他这个女儿自小跟了她娘。”
李剑凡道:“原来这样,那么老先生可知道这位欧阳姑娘,现在何处么?”
柳晓彤摇头说道:“老朽不知道,恐怕连欧阳巧手自己都不知道,他要是知道,早找上门去要女儿去了。”
李剑凡的眉锋皱深了三分,摇摇头道:“看来老先生这儿是打听不出一点眉目了?“柳晓彤道:“老朽至感不安!”
李剑凡道:“老先生这是哪儿的话,事情是这个样子,也是莫可奈何……”
他站了起来,道:“打扰老先生了……”柳晓彤忙跟着站起,道:“怎么,老弟要走?”
李剑凡道:“我还要到别处打听打听去!”
柳晓彤道:“老弟还要上哪儿打听去!”
李剑凡唇边掠过一丝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该上哪儿打听,只有走到哪儿算哪儿了,到处走走说不定会碰上什么!”
柳晓彤道:“那……好歹让老朽尽尽地主之谊。”
李剑凡道:“谢谢老先生,我心领了,以后有空我再来叨扰吧!”
他一抱拳,要走!
柳晓彤伸手一拦,道:“得能相逢便是有缘,老弟若不嫌弃,咱们就此订个忘年交,还没请教老弟的大号是……”李剑凡道:“不敢当,老先生看重,草字剑凡。”
柳晓彤叹了口气道:“剑凡老弟跟他两个一样,一点也不像江湖上过刀口诋血生涯的人,我早就劝他两个退出江湖,他两个偏没一个听,要早听了我的,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么,唉!这也是命啊,老弟!三白的埋骨处在……”李剑凡道:
“山东东平湖旁有座‘梁山’,老先生可知道?”
柳晓彤道:“我不知道也不要紧,只有了地方不愁找不到。”
李剑凡道:“梁山南边山脚下有座古庙,陆大侠的埋骨处就在那座古庙后。”
柳晓彤目光一凝,道:“老弟莫非把三白跟那个姓索的埋在一块儿了?”
李剑凡道:“不!姓索的埋在一片树林里,那地方离陆大侠遇害处有十几里。”
柳晓彤“哦!”的一声道:“那是我刚才听错了,老弟到我这儿来这一趟,连口茶都没喝怎么就要离去,叫老朽……”李剑凡道:“老先生别客气了,我下次再来‘开封’,定当叨扰老先生一杯就是。”
他一抱拳,转身行了出去!
柳晓彤送客一直送到“太白居”门口,望着李剑凡的身影消失在熙往攘来的人群中,他脸上突然浮现一丝奇异的笑意,转身行了进去!
李剑凡出了“太白居”,他觉得脑海里纷乱一团,可却又觉得空洞洞的,什么都没有,不知不觉间随着人群到了“大相国寺”前。
“大相国寺”前人更多,有进出“大相国寺的香客,也有来大相国寺前玩儿的、看热闹的人。
玩儿什么?看什么?“大相国寺”前吃喝玩乐包罗万象,百艺诸技杂陈,应有尽有,练把式的、卖“大力丸”的、说书的……谁到“开封”来要是不到“大相国寺”前来逛一逛,那是白来了!
可是这当儿李剑凡没心情看这个,也没心情听这个,他不知不觉闯进了“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可是座出了名的大禅林,香火鼎盛,远近皆知,最盛的时候驻僧有三千多!
这当儿院子里、大殿里,都是从各地来烧香的善男信女,人虽多,可是静得很,佛门清静地,自然有一种肃穆气氛,谁会在这儿大声嚷嚷!
李剑凡身上带着剑,他没好进“大雄宝殿”去,就在院子里无所事事的东看看、西看看。
正看间,眼前来了个身材瘦小,灰衣芒鞋的老和尚,冲着他合什微一躬身道:
“施主!烧香请移驾到大殿里去!”
李剑凡忙答一礼,道:“多谢大和尚指点,我不是来烧香的。”
瘦小老和尚目光一凝,道:“那么施主是来……”李剑凡道:“久仰‘大相国寺’为中原一大禅林,我路过‘开封’特来瞻仰瞻仰!”
瘦小老和尚“哦!”的一声道:“原来如此!可要老衲为施主带路?”
李剑凡忙道:“谢谢!不敢烦劳大和尚,大和尚请忙去吧!”
瘦小老和尚还待再说,突然脸色一变低下头去,道:“既是这样,老衲失陪了。”
微一欠身,转身往“大雄宝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