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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风道人和关山显然已不太沉得住气——像韦沧海这么不惜大开杀戒,玄铁必将落入铁剑堡,那紫阳洞这一年多的心血岂非已白费了?
但他们都不敢妄动,甚至不敢妄言。
他们怕无心夫妇的剑。
他们希望洞主会在这时候发现,命令他们杀出去和韦沧海抢玄铁。
但洞主不在。
灵岫和苦铁以及其他各门派的好手大都闭门躲在房间里,他们知道,这时候出去惹铁剑堡'奇+书+网',一定是活得不耐烦的人。
但世上的确就有不少活得不耐烦的人。
有不少出身名门正派的人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他们冲出了房门,想阻止铁剑堡疯狂的屠杀。
结果是血战愈演愈烈。
越来越多的人,越来越多的门派加入了血战之中,越来越多的人倒下、哀呼、被践踏、死去。
关啸、巴东三和黑明都喝醉了,睡得很沉,就算有地动只怕也震不醒他们。
杨雪将自己关在房里,黑灯瞎火的,也不知她在里面做什么,是在睡觉,还是在做其他事。
她还在不在房里,也很难说。
柳晖没有走远。
他现在坐在一处土坡上,从这里他可以看见枫香驿,他也能听见枫香驿中传来的喊杀声。
他能做什么呢?
他阻止不了这场屠杀,他更不想参与这场屠杀。
个人的力量,在面对群体的时候,竟会显得如此渺小,如此无奈。
柳晖忽然手抚琴弦,铿铿锵锵弹奏起来。
琴韵悲凉、凄婉。
慕容飘没有动。
他还躺在床上,他根本就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水儿依偎着他。她发觉他非常平静,对外面血腥的厮杀似乎一点都没感觉,既不兴奋,也不愤怒。
可她觉得自己的心在颤抖,她觉得嗓子很干。
在黑暗中,在飘进窗口的血腥气息和凄惨丑恶的厮杀声中,他平稳的脉搏在此时竟显得如此不真实,如此可怖。
水地忽然恐惧起来,她爬起身,摇着他肩头,颤声道:“你跟我说话,你跟我说话!求求你跟我说话。……”
慕容飘没有作声。
水儿更害怕了,她都快吓哭了:“跟我说话!……抱紧我,跟我说话呀!”
慕容飘猛一下伸手抱紧了她,抱得死死的,他的脸,深深理进了她胸脯间。
她感觉到他在抽泣。他虽然强抑着,但控制不住。
他在颤抖。
他在为谁哭泣?
是为那些在外面为了一块玄铁欲血搏斗的人们,还是为他自己?
是为他自己的过去还是为他的将来哭泣?
抑或是哭他已泯灭多时的人类的良知?
水儿不知道。但她不问。现在不问,将来也永远不问。
泪水已流满她的面庞。
泪水也已流满她的心口。
她颤抖着,用她的手尽可能温柔地抚摸他的后颈和肩头,尽可能温柔地揉着梳着他的头发。
他们是一双浪子浪女,他们曾沉缅于暴力、权力和金钱之中许多许多年不曾悔悟。
现在他们要回头了。
他们可以回头吗?他们还能回头吗?
别的人,允许他们回头吗?
韦沧海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已不能控制今晚的局面。
他的本意是铲除李殿军,夺到玄铁,他安排布置了那么多部下那么强的力量,只不过是想使他的本意得到切实的贯彻。
现在他的本意已落空。
枫香驿已变成了一处真正的屠宰场。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发生着惨烈的搏杀。他的十二名护卫早已不知去向,三位客卿不知被裹到哪里去了。
他孤身一人,却要面对好几个他根本就认不清的人。
他只有放手挥剑砍杀。
铁剑堡有的是神兵利器。他手中的这柄剑就是一柄上古神兵。
冲上来的几个人很快就倒下去了,他们不是他韦沧海的对手。
可杀这些人又有什么用?!
李殿军呢?!
韦沧海尽量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不想卷入这场屠杀,他必须保持冷静,必须找到李殿军。找到玄铁!
韦沧海忽然听见了客栈屋顶上那条黑影的大笑声:
“韦堡主,有点为难了,是吧?”
韦沧海僵住。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不知从哪里飞过来一支利箭射进了他的右肩。
剧痛使韦沧海立即清醒——那黑影就是李殿军!
就是他!
黑影还在大笑:“哈哈……韦堡主,这场屠杀可是你挑起来的,你可要负全责哟!哈哈哈哈,……”
韦沧海咆哮着冲了过去。
“抓住他——他就是李殿军!”
但很快,他又被不知什么人砍了一刀。这一刀就砍在他的大腿上。
韦沧海嘶吼着奋力跃上了屋顶,李殿军却已风一般灵巧地飘到了另一家屋顶上,而且还在嘲笑他:
“韦沧海,你已犯下了滔天罪行!你屠杀无辜的百姓,你是天下武林的罪人,你会遭天打雷劈的,……”
他从一家屋顶飘到另一家屋顶,不住挖苦韦沧海。
韦沧海带着肩上的箭、腿上的伤拼命追赶李殿军,但无论如何也赶不上。
伤口在流血。
韦沧海觉得自己的体力很快就要随着这鲜血流尽了。
这时候,他终于看见四面八方都有人上了房顶,他看见了他的三位客卿,也看见了其他门派的高手。
他还看见了五个披着黑斗篷的人。
然后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一根铁棍从背后扫过来,扫在他右腰上。把他打飞了起来,落下屋顶。
紫阳洞终于发动了。
在这一年多里,紫阳洞的人一直都是最肯忍耐的。他们给人的印象是软弱,但似乎很韧劲。
现在是他们显示实力的时候了。
洞主和她的四名贴身女护卫居中,无心夫妇、老道姑、天风道人、关山以及一大批蒙面男女风起云涌“冒”
了出来,围住了李殿军。
这时候,铁剑堡的三位客卿已退出了追捕,他们全都惊呼着救护韦沧海。
箭如雨。
屋顶上的人们在转眼之间已倒下了十几个。铁剑堡埋伏的连珠弩已开始实施预定的计划――射杀李殿军。
李殿军的去势,竟似比利箭还快,箭雨刚起,他已跳下了屋顶。
紫阳洞主也紧跟着跳下,紫阳洞的杀手们含愤出手,连珠弩手一个也没活下来。
看样子局面已被紫阳洞完全控制。灵岫、苦铁几个人虽仍在追捕李殿军的队列中,但好像已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枫香驿中,残杀已渐渐中止,驿镇外,忽然间又爆起一片惊天动地的惨呼。
六百杆投枪,绝不会吃素。
天色已微明。
土坡上,人迹已杳,琴韵已终。
屠杀随着黎明的到来而中止,一如已逝的昨夜。
慕容飘和水儿已奔出了枫香驿。
他们都在呕吐、流泪。他们简直不敢再多看一眼身后的枫香驿,不敢再听一下枫香驿中的哀痛凄惨的呻吟和哭泣,不敢再闻一下枫香驿中的血腥气息。
如果他们昨晚也出了门,或许现在已变成了一堆肉泥。
更让他们不能忍受的,是他们都想到了一个问题——
他们以前也杀过那么多人。像他们这种人,该怎样面对将来的人生?
佛曰“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他们已放下了屠刀,他们不想成佛,他们只想做人,做真正的人。
他们还可能重新做人吗?
老天能原谅他们吗? 别人能宽恕他们吗?
他们能饶恕自己吗?
我们都已知道,巴东三一向不睡懒觉,天一亮他就会醒。
巴东三醒过来之后,就偷偷溜出了客栈。掩着鼻子往镇外跑,一面跑一面干噎。
偏偏黑明也是个喜欢“喝早酒”的人,巴东三刚跑到镇外,黑明就追上来了:
“东三,鬼鬼祟祟干什么去?”
巴东三苦着脸,大口大口喘着气,半晌才道:“憋了一夜没动窝,还不赶紧出来透口气?”
黑明嘿嘿笑了起来。
巴东三脸红了,顿足道:“真是做什么都瞒不了你!”
关啸不知何时也冒了出来:“也瞒不了我!”
巴东三苦笑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发现了那个秘密的?”
关啸微笑道:“我们本不知道你发现了什么秘密。既然现在你已沉不住气先说出来了,我们只好洗耳恭听了。”
巴东三看看黑明,黑明也微笑,笑得很得意:“你小子经不住诈哟!”
巴东三愣了半晌,才叹道:“我彻底服你们了,你们是我爹,是我爷爷!”
他转身朝远处一家孤零零的农舍走了过去:“你们都小心点,莫让人家先发现了我们。”
他们七绕八绕,悄悄走近了那家农舍。农舍里静悄悄的,好像里面的人还没起床。
他们分王面跳墙进院,三个人都抢着奔向放在地下的鸽笼。
鸽笼空空如也。
巴东三跺脚大骂起来:‘“他妈的!又扑了个空!”
黑明和关啸已踢开门,冲进了正屋里。
屋里地上躺着一个黑衣少年,眼睛虽闭着眼皮却还在不住轻颤。
关啸抢上一步,拍了拍少年的脸颊,笑道:“喂,别装了,我们知道你没死。”
少年睁开眼睛,愤怒而又无奈地瞪着他们。
关啸解开他被封的哑穴,笑道:“我知道你和你们洞主一定关系不错,我们不敢得罪贵洞主,只要你回答我们几个问题,我们放你走。如果你老弟不肯,我们也不勉强。”
少年半晌才叹道:“好。不过请先解开我所有被封的穴道,再给我一柄剑、一匹快马,等我上了马再回答问题。”
这要求实在太过份了,巴东三已忍不住要揍他了。
黑明和关啸居然都点头答应了,而且很快就找来了一匹快马,一柄利剑。
少年执剑上马,沉声道:“请问吧!”
关啸道:“谁点了你的穴道?”
“柳晖。”
“他问了你什么?”
“他问我昨天傍晚信鸽送来了什么消息。”
“你说了没有?”
“说了。”
“是什么消息?”
“黄州府城南。郭记竹器铺。”
“就这十个字。”
“不错。”
“你可以走了。”
他们居然真的就放那少年走了。他们好像都是说话算话的英雄人物。
但那少年策马跑了不到二十丈,忽然间一个筋头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第二十五章 战赤壁
“建安十三年,曹操自江陵追刘备,备求救于孙权,权将周瑜请兵三万拒之。瑜部将黄盖建议以斗舰载荻柴,先以书诈降。时东南风起,盖以十舰著前,余船继进,去二里许,同时火发。火烈风猛,烧尽北船,操军大败,石壁皆赤。…··”
赤壁之战的故事,天下不知道的人可还真不多。就算是山野之民,大字不识一个的,也能把当年赤壁如何鏖兵的故事说得活灵活现。走州窜县、穿村过寨的说书人,谁不会说几段曹操曹孟德,谁不会说几段周瑜周公谨?
三国的故事既已深入人心,人们怎么能不游赤壁?怎么能不凭吊一番被江涛淘尽的千古英雄?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赤壁之战,毕竟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时间一长,古战场的遗迹就不太好找了。
就说赤壁吧,赤壁究竟在哪里,说法就不一样。
一说蒲析县西北的乌林,与赤壁相对,乃周谕破曹公之地。
持这一说的人,气都不是很盛。原因很简单——这一说法虽然切实有据。无奈北宋时出了个大文豪苏武苏东坡。
这位名垂千古的苏学士谪居在黄州,做了个与他的学识才能都不相称的团练副使。这位苏学士虽一向说自己旷达,但当时心情不好是可想而知的。
心情不好的苏学士当然要寄情山水,于是他就对黄州的赤壁情有独钟,写下了一首千古绝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