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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卑职领旨。”
其后好一段时日,宫中均以此事为头等要务。玄霜是一早知道七煞二宝在吟雪宫的秘密,因此沈世韵不必多漏口风,只管顺其自然即可。一面另派心腹,盯紧了他一举一动,随时禀报。情报只须稍有价值,立时重重有赏。旁人即使未轮到任务,如是无意中得见端倪,也可许下大笔厚酬。这可比整日里劳碌琐事,只拿点微薄月钱优厚许多。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时间吟雪宫众侍卫都卯上了劲,昼夜留心,片刻不止。玄霜却机灵无比,办事极有分寸,不是以更高的价钱买通了那人,推他去酒馆喝酒,并说以后他“喝酒赌博,乃至于逛窑子”的一应花费,全算在自己头上;便是及时察觉,转几个弯将他甩脱。实在不成的就几掌敲晕。反正沈世韵不敢明说跟踪之事,也不会摊到面上责问。叫她吃个哑巴亏,自己倒也开心得很。
另一边则是御林军的操练。李亦杰和沈世韵一道商量,并围绕着宫殿缓行,一路详细考察地形,同时随手记上几笔。回房后铺纸研墨,勾画阵形图。其间又经数次修改,最后才拿着成品给众将操练。李亦杰每想起那人,第一反应总是当作江冽尘看待,偶尔几次,才提醒自己未必是他。然而这份非成功不可的劲头,还是脑中念着他得来。训练时可谓下了苦功。一众御林军本就是此中好手,经他摆布几日,竟也现出倦怠难当之象,李亦杰自身疲累更不必说。但凡有动力,辛苦再多也得以忽略不表。
此事持续甚久,一日不成,那也就一日不得松懈。御林军究竟不是铁打的,于是分为几班,列由上、中、下三个时段分别操练阵形,未轮到的两班暂在吟雪宫埋伏。等得真正作战之日,立可发出信号,招呼援军前来。一切可说是排布得滴水不漏。顺治与沈世韵看到这等战果,也常连声赞许。
李亦杰劳心劳力,拼命得连血都能随时吐出。每日回房,头才一沾上枕头,顿时呼呼大睡。但在他日间清醒时,仍能时刻保持一等一的警惕。这天刚结束一番训练,距离下一场,当中只余一、两个时辰的间隔。刚打算回房假寐补眠,没走出几步,忽觉背后有个人影,偷偷摸摸的跟随着,每次回头,又都是空空荡荡。但即使不论直觉,单从耳力说来,身后不远处定然有个跟踪者,而对方武功低微,顿地声、喘息声全能听得清清楚楚,即使真是敌人,也不足为虑。一边紧走几步,同时将脚步放得忽快忽慢,从声音听来,那人时刻紧随着这速度。只是体力难以为继,喘息越发粗重。此时得以确定,他正是冲着自己来的。心下反而一宽:并非对沈世韵不利的刺客,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也不去怕他。快步拐过一个小弯,猛地停步转身。那人一怔,此时躲闪不及,在他视线中落了个正着。却原来是上官耀华。
李亦杰整日听陆黔在耳边念叨,说尽了这不孝徒弟坏话。逐渐受其同化,对上官耀华也不失恶感。冷着脸道:“原来是承小王爷。一路上跟着我,辛苦了。不知有何贵干?”
上官耀华起初给他察觉,心中还极为慌张。过不多久,一等恢复镇定,立即重新摆上副高傲的架子。昂着头道:“若不是有头等要事急待相告,本王也不必迂尊降贵,来寻李大人说话。”
李亦杰冷笑道:“是么?真想不到,我还有这份荣幸。那我就来听听,最尊贵的小王爷到底有什么要紧话说。”一边耸了耸肩,双手分向两旁摊开,一副吊儿郎当模样。上官耀华即是有事相求,但自尊作祟,却是不肯低头服软。道:“怎么着,有求于人,就是这副态度?”
李亦杰道:“那就奇怪了,刚才我好端端的在这边走路,是小王爷自己凑上前来。怎么变成我有求于你?”上官耀华瞪圆了双眼,目中犹如要喷出火来。李亦杰笑道:“啊哟,小王爷,你的眼睛倒是生得很大。就专程来告诉我这件事?”上官耀华紧咬牙关,一步步走上前,经过李亦杰身侧时,略微垂头,贴近他耳边,低声道:“周围耳目众多,我不便多说。等你几时有空,就到潮州水月庵一趟,去寻你最想见的人。如果去得迟了,只怕就再也见不着他。别给任何人说,切记。”说完装作若无其事,与他擦肩而过。
李亦杰在原地出了片刻神,心脏突然“咚”的一跳,暗道:“我最想见的人?如今我担忧师妹下落,其他人又都安然无恙的在我身边……除了她,还会有谁?”猛转过头,叫道:“等一等!你说的可是雪儿?你……你见到她了?”
上官耀华站定脚步,却并不转头,冷冷的道:“不错,难为你还记着她。李亦杰,不要怪我说话难听,你根本就从未用心探查过她下落。天地虽广,但只要真心想着一个人,不论距离多远,又怎么会找不到?你以为托人探听,就能对得起你的良心了,就自以为是很关心她了是么?她想要的是什么,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既然不能给她幸福,就不要自作聪明的伤害她。她虽然外表坚强,也只是因为在你面前强充笑脸,不愿让你担心。所有的泪水,都默默地往肚子里咽。她实在是个很脆弱的女孩子。”
李亦杰心里打翻了五味瓶,没想到竟会被这个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教训。喃喃道:“我知道……我都知道……”
上官耀华不悦道:“你知道什么?你肯抛开一切去找她么?哪怕找到天涯海角,也一定要找到她的决心,你又有过没有?当然,你李大人贵人事多,永远纠缠于公务,还可以理所当然的借此说服自己,你也是逼不得已。自欺欺人,得过其过,你还挺开心的是罢?在你眼里,你的前途都不可以放弃,你的工作更不可以耽搁,任何事都比她来得重要,对不对?让我告诉你,即使世上没有你,日月星辰一样在运转!这个天下,并不是不借助你的拯救,便会当场毁灭!你也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罢了,不要每日里尽做些救世大侠的美梦!你不配,任何人都不配。与其不切实际的空想,不如好好怜取眼前人。整天只会围着那个韵贵妃打转,她根本就看不起你!你们不是都说,我是个没骨气的小人么?现在就连我,也一般的要轻视你。”
李亦杰心头连遭重击,觉得他的话句句都说到了自己心坎上,偏又是所不敢面对之处。急唤道:“小王爷……耀华……她……你告诉我,她还好么?烦请你转告她,她始终都在我的心里,即使我说过什么话,伤到了她,也一定都是无心之失!请她在外面,要好好待自己。如果实在太累,就回京城来。师兄会照顾着她,我……真心的希望她幸福。”
第三十三章(16)
上官耀华嗤之以鼻,道:“我可以回答你,她不好,很不好!有人在找她的麻烦,随时可能要她的命,你别以为她在水月庵里是享福去的。其他的话,等你见到了她的面,自己去说!”
李亦杰见他几步间便要走远,而心里却还积压着一箩筐的疑问,最后只匆匆问出一句:“你且跟我说,究竟是谁要找雪儿的麻烦?她怎会与人结下那种解不开的怨仇?”上官耀华道:“亏你还问得出口啊?哼,还不是拜你所赐!其他人,哪有这么小心眼?想也知道是七煞魔头,你们的老熟人了。他想伤害阿雪,就为向你和韵贵妃报暗夜殒的仇。”李亦杰怒道:“真是莫名其妙!那又关雪儿什么事?”上官耀华哼了一声,径自走远。任李亦杰再三呼唤,也不再应答。
李亦杰身上阵阵发冷,想到南宫雪时刻处于险境之中,而自己却在宫中逍遥快活,真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但眼前正是备战的紧要关头,怎能撇下众将士一走了之?然一想到南宫雪正为江冽尘威胁,如果最初想保护她的本意,反而成了害她的罪魁祸首,那日就不该硬着心肠将她赶走,现在落得这等两难境地,自己还可说是自作自受,雪儿却有什么过失?他这个做师兄的,曾立誓保护自己的师妹,现下却只能靠着旁人牺牲来成全,那又与踏着尸体前行有何分别?他在上官耀华口中如此不堪,别说给人看不起,简直没有面目再见人。思来想去,还是寻南宫雪的念头占了上风,暗道:“韵儿与雪儿以前便是好姊妹,我给她讲明利害,她知道处境如此危险,也不会不通融的。说不定还会派兵与我一同前去……不成,应战兵力本就稀缺,还是留下照看的好。雪儿是我闯下的祸,也该由我一个人来负责任。”想到此当即动身前往吟雪宫。特地请了侍卫通报。直等过四、五个时辰,明知会为此耽误列队训练,却也无暇顾及。
好不容易沈世韵传令召见,李亦杰前一刻还在捶腰蹬腿,此时就如同得聆福音。丝毫也不耽搁,举步奔了进去。沈世韵正悠闲地坐在桌旁,手中拿了本诗集翻看着,显然根本没将他的造访放在心上。视线还停在书册上,并未挪开,淡淡的道:“李卿家,这么急着求见本宫,有何要事?可是训练时出了什么差错?要想严格要求,大伙儿一时不适应也是常事,你要有点耐心才好。”
李亦杰支吾道:“不是的,训练情况……倒是很好,大家也都很卖力。是……是卑职的一点私事。”沈世韵冷笑道:“又是私事?李卿家,你的私事倒不少嘛?”
李亦杰脸上一红,道:“我找了雪儿这么久……方才,终于得到她的下落……”沈世韵面色冷淡,道:“哦,恭喜你了。那又如何?”李亦杰道:“虽然听说,她就在潮州水月庵中,可近来却十分危险。七煞魔头为暗夜殒之事,迁怒于我,现在又迁怒上了她。我……我不能让他再伤害……对我很重要的人。”沈世韵冷哼一声,端起桌上茶杯轻抿一口,道:“你想说什么?本宫绝不可能派兵前去保护她,皇上也不会答应。”李亦杰忙道:“是,卑职知道,我也从未想过以公谋私。所以,卑职打算自己跑一趟,带她回来。让她跟在我身边,至少可以护她周全。就是这其间……可能会耽搁几日,弟兄们的操练……”
沈世韵终于从书上抬起了头,道:“李卿家,不是本宫说你什么,行事须当顾全大局,首要的便是分清轻重缓急。如今宫中从内到外,防御坚如壁垒,都是为了对付七煞魔头。正值紧要关头,你却突然要抛下一众将士不顾,到深山里去寻你的师妹?你自己听听,说出来像话么?”
李亦杰心里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瓢凉水,从外冷到内心,艰难开口道:“韵贵妃娘娘,我知道以前同行时,雪儿对你……很有些不大礼敬,或许,也说过些难听话,我代她给你赔不是,好么?但现在的她,确是无依无靠,就等着我赶去相救……”沈世韵冷冷的道:“你将本宫看成什么人了?我不是记她的仇。哼哼,当年是什么身份啊?我只是欢场中的一个卖唱女子,最为卑贱不过。她却是华山名门大派的弟子,瞧不起我也是稀松平常,我又怎敢怪她?只不过,宫中不比民间,尤其是身居重位者,行事由不得你随心所欲。本宫眼下就事论事,你的头脑须得放清楚些。我且问你,这消息是从哪里听来的?”
李亦杰道:“是承王爷告诉我的。他亲眼见到过雪儿,可以证明此事不假……”沈世韵自语道:“我还道上官耀华是怎样的精明机智,怎地是这样一个碎嘴婆?”见李亦杰正一眨不眨的望着自己,又道:“本宫却觉得,此事多半不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