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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作没看到,笑说:「三哥这诗写得佳妙,我回头多抄几遍,贴它个满院满墙,好生教训我院里的丫头,让她们在床上勤快些。」
「前日是你的生辰,四少爷该不会忘了罢?送你的。」劫真摇摇头,淡然一笑:
「你今年十八啦,已不是童蒙孺子,总不能再这般游手好闲的,知道么?」劫兆闻言一愕,微微耸肩,却不禁心头温暖,似觉母亲故世后,偌大的绥平府里再也没有人记挂自己出不出息;讷讷点了点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
劫真拍拍他的肩膀,两人携手而入。
◇◇◇
原以为来得迟了,没想大厅里却有些空荡。
东道下首空着两张紫檀木椅,自然是劫真与劫兆之位,上首坐着一名赤发褐面的昂藏巨汉,武官袍服被贲起的虬结筋肉绷得紧紧的,身后的猩红披风垂地,两肩覆有硬皮铜钉的软式披膊,整个人精悍得像是柄脱鞘而出的巨阙大剑;两道浓硬如戟的粗密赤眉之下,冷蔑的眼神瞟都不瞟劫兆兄弟一眼,正是劫震的次子、照日山庄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在京师武林新生代里夸称第一高手,素有「火眼巨灵」之称的正六品昭武副尉劫军。
对面的宾位也设有三座,只不过都还空着。厅中五阶丹墀之上,并列两席主位,西首虚悬,东首端坐一名长须老者,凤目中英华内敛,一张紫膛国字脸不怒自威,正是名动天下的照日山庄之主,「神霄雷隐」劫震。
「父亲大人安好。」
劫兆随三哥长揖到地,脑门上似乎感应到父亲那剑一般的注视,头皮发麻。
劫震这半年来身体不适,闭关调养的时间占了十之七八,为防盟友或魔门乘机犯事,刻意隐瞒消息,严禁府中走漏风声。劫兆本以为父亲身体有恙,虽有御医奇方调治,也应该或多或少会消损些锋芒,直到今天才知道父亲劲锐依旧,令人无法逼视。
「都起来站着。客人来了。」
威严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兄弟三人连忙起身整襟。
劫兆与劫真并立,劫军却踏前一步,把两个弟弟撇在身后。
中宸州四大武林世家,除了「照日山庄」劫氏外,尚有「解剑天都」盛氏、「九幽寒庭」宇文氏,以及与黄庭观同出道脉、却不受道诫规范的「将军箓」法氏三家。
四家各据一方,呼风唤雨,若非劫震亲自去函邀请,等闲还不容易遇上这等齐整的大场面。
当先入厅的是一对锦衣华服、斜背长剑的男女,由服色判断,应是夫妻。
男子留有两撇黑须,看不出年纪,总之不会太年轻,身材圆滚滚的像颗皮球,说不出的滑稽;女子约莫二十出头,身如柳条、面色白皙,肌肤有着南方越女的水灵剔透,可惜眼光高过顶,又摆不出公卿郡主的那股娇贵气,薄薄的丹凤眼里白多于黑,看着惹人讨厌。
「吊得半天高,怕人不知是三白眼么?」劫兆肚里暗笑:
「没事假正经,骨子里肯定是个淫水乱喷的骚货!可惜嫁了颗大芜菁。」
劫真低声说:「那是「将军箓」法将首的二小姐法绛春,人称「九天玄女」,三年前许给首徒「五斗将军」道初阳。你待会儿别乱叫,该问道兄、道夫人好。」劫兆才注意到两人虽衣锦饰繁,依稀看得出道袍的影子,道初阳两肩均缀有嵌珠的精织太极,法绛春的围腰、裙摆也有八卦图样的金丝缇花。他忍着笑:「那颗大头菜好命苦,娶了「发春」做老婆,难怪要「倒阳」。」
劫真暗赏一肘,及时朗声拱手:「小弟劫真,见过道兄、道夫人。犹记三年前大婚宴上,道兄那手「太乙五行剑」舞得直如日坠星沉,小弟至今难忘。」
道初阳乐不可支,圆滚滚的身子不住颤动;他夫人法绛春却微微皱眉,似觉丈夫有失体面,眼角有意无意往旁边一瞥,盈波流转,径向劫震敛衽施礼:「晚辈绛春,奉敝门将首仙旨,多多拜上庄主尊安。听闻庄主身子有恙,将首特命我携来九嶷山至宝「存聚添转丹」一匣,为庄主调养尊体。」
劫震抚须微笑道:「有心、有心!许久不见,天行兄与嫂夫人历来可好?」
法绛春木然点头:「将首日夜精进,又添许多神通,武功可说一日千里。」
劫兆听得一怔:「哪有在外人面前这么吹亲爹法螺的?好歹也谦虚几句。」劫震却不在意,温言慰劳旅途辛苦云云,命人延座奉茶。劫兆偷碰了碰劫真肋下:「你完了。「发春」一直在偷看你,今晚肯定摸进你房里。」
忽然厅外一阵长颂:「北域玄皇尊使驾到——诸人恭迎——」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只是刻意拖得悠长,倒像掐着嗓子扮戏文似的,听来颇不伦不类。
吟颂声未落,门外鱼贯走进两排共十六名黄衣人,又走进两排十六名紫衣人,最后才是两排十六名黑衣人,四十八名精壮汉子手里捧着各色礼物,直挺挺的站满了一厅。所幸绥平府大厅极为宽阔,并不显得局促,若然换了寻常宅邸,这些彪形大汉只怕全都要站外头去。
「「九幽寒庭」的人到了。」劫真压低声音。
「妈的,要不要这么夸张?」劫兆暗啐一口,忍不住摇头:
「还好姚无义那条老阉狗还没来,要不看到这些宝贝,肯定当场中风。」
「九幽寒庭」位于中宸州北方的玄冥渊萧然海,原本是前朝宇文家的贵族皇裔,又叫「万载冰阙」,开宗立派超过三百年,历代掌门人都享有「玄皇」的称号。宇文皇朝末年,国家积弱不振,最后亡于西贺州的蛮族之手;天圣朝建立后,为了安定中宸州北域的局势,遂允许九幽寒庭一切如旧,只是取消了爵封食邑,宇文世家的家主仍称「玄皇」。
天圣朝开国以来,朝臣里始终有「迁北适南」的声音,熟悉中京政局的人都很清楚:这项主张根本就是针对宇文世家的一种削减手段,利用封爵南境的名义,把宇文家赶出经营三百多年的地盘,瓦解前朝残留的影响力——
此计虽好,只是从没有真正付诸实行。
或许还没准备好,或许朝廷没把握面对那片四野萧然的冰雪绝域,迄今「九幽寒庭」仍是中宸北境的霸主,一只「玄冰令」到处,甚至可以调动北方各州县的官衙办事。
劫兆本以为会看到一个凶霸霸的熊样巨汉走进来,蓦地眼前一花,一袭雪白貂裘袅袅而入,貂尾环颈、腰肢婀娜,前额乌黑的秀发盘成一个个细圆小涡,平贴额鬓,额间环着一条精致的细金链子;脑后浓鬟如瀑、长曳到地,滑顺光亮得几乎能当成镜子,更显得发极黑、衣极白,分外精神。
女子容貌清秀,小小的瓜子脸蛋儿怕没有劫兆的手掌大,身段极是苗条,貂尾中露出半截粉颈,剔透得依稀可见青络,颈子又细又长、线条柔润,也不显瘦削。她一入厅来,便带起一阵淡淡的香草芬芳,虽然若有似无,却怎么也不会消失,彷佛那微带透明的肌肤就近在鼻端,每一刻都换上一处新部位,令人闻嗅不倦。
劫兆看得目瞪口呆,忽想:「不对!貂裘是裘袍中的上品,讲究「轻、暖、厚、柔」四字,她身裹貂裘,看来却较寻常女子苗条,袍中的身躯必是纤细到了极处;倘若与颈子一样不显硬瘦,犹有腴嫩之感,那可真是女子中的稀世珍品了。」幻想她的胴体抱起来是如何销魂,不觉轻轻撞了劫真一肘,岂料却没有反应。
他心中窃笑:「都说「坐怀不乱劫三爷」了,原来只是没遇上中意的。」凑近取笑:「三哥若看上这个,今夜便不妨摸进她房里,别让「发春」捡了便宜。」
劫真没搭理,片刻才自言自语:「奇怪!这人……是谁?九幽寒庭怎会派个默默无闻的年轻女子做代表,还让玄皇座下的四大将随行陪伴?」原来劫真见多识广,认出了陪在女子身后、亦步亦趋的冷面女郎,正是当今「九幽玄皇」宇文潇潇座下,「风、雪、云、霜」四大将居末、鞭索暗器双绝的「羽衣烟霞」商九轻。
那秀丽脱俗的貂裘美女漫移莲步,无声无息的走入大厅,彷佛轻得能作掌上舞。
她敛衽低首,对劫震盈盈下拜。「小女子文琼妤,见过劫庄主。窃闻庄主近日微恙,玄皇嘱我代为致意,并说:「劫庄主乃是武林正道的擎天栋梁,此身非属亲己,当为天下人珍重。」又说:「本座忝为六绝,当世难觅对手,终须与庄主一证高下,望庄主善养尊体,不可负我。」」
劫震抚须大笑:「玄皇关怀,我岂能不爱惜自己?小小风寒,毋须挂齿,请姑娘代我谢过玄皇,让他不必担心。」不提六绝,答得轻描淡写,法绛春夫妇的脸色却不好看。
当世四大世家的家主,劫震、玄皇宇文潇潇,及「解剑天都」之主「千载余情」
盛华颜,俱都名列六绝,唯有「将军箓」的掌门将首「十万横磨」法天行没能进入榜中。所以「六绝」对将军箓门人来说,正是天大的忌讳。
「这个女子厉害得很。」劫真低声对劫兆说:「一句话、两面刀,当着爹的面硬戳了「将军箓」一记,可谁也拿她没办法。以宇文潇潇的狂妄自大,决计不会口出什么让爹保重的贴心话,但也不会没事提起六绝的疙瘩,打坏四家同盟的关系。」
「三哥的意思是……」
「这两句都不是宇文潇潇说的。」劫真轻声解释:
「前一句很得体,但不是宇文潇潇的口气;后一句的口吻像极了,但玄皇不会这么说。你看她身后商九轻的表情就知道了,这些话绝对不是出于宇文潇潇的交代,而是这个女人自己说的,所以商九轻也很惊讶。」劫兆依言望去,果然商九轻冷冷的脸上似有一丝波动,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干嘛没事乱讲话?」
「下马威。」劫真不觉冷笑,眼里却无笑意。「在座都是有字号的成名人物,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年轻女子,突然被推出来代表一方势力,纵有宇文潇潇为她背书,到底还是气势闇弱。她这招「扬刀立威」,目标非是道初阳夫妇,是冲着爹来的。」
(更要命的是,她还很漂亮!)
劫兆突然觉得现场在这点上,照日山庄完全落居下风,顿时不舒服起来,跟劫真一样,也摆出同仇敌慨、眼神犀利的狠角模样——只不过三哥进行的是策略面的深度思考,他管的是美女度。
丹墀之上,劫震俯身与那自称「文琼妤」的貂裘丽人寒暄片刻,忽然问:「我很多年没去玄冥渊萧然海了,多半物是人非,未曾听过姑娘的芳名。敢问姑娘在寒庭所掌何事?是几时加入宇文世家的?」
文琼妤娉婷入座,姿态优雅曼妙,对这个问题却笑而不答。劫震目视商九轻,只听她轻咳两声,审慎接口:「庄主有所不知。文姑娘乃是我家主人新聘的军师,来到萧然海已有半个多月。」举座皆惊,连劫震都说不出话来;文琼妤却怡然微笑,翘着纤白的兰指揭起杯盖,轻刮杯中茶面:「我还没答应呢!眼下只是玄皇书斋里的一名侍读罢了,也没什么。」
书斋里陪着读书的女子,大概跟随意拉上床狎玩的侍婢差不多,地位是相当低下的。这名侍读居然能让素以狂傲着称的宇文潇潇折节纡尊,聘请她担任九幽寒庭的军师——显然她还可以决定要不要接受。
能够拒绝「玄皇」的人,世上并没有太多。
这名清雅脱俗的年少丽人,究竟是何来历?
正当厅中诸人的注意力被文琼妤所吸引,一名穿着青布棉袍、白袜黑履的青年文士背着布囊走进厅内。来人约莫三十上下,白净面皮、蓄有微须,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