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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扶摇嗯嗯了几声,转头问跟着的云纤,凌云天自从被泼了一鼻子墨水回去洗了之后后来再没出来,赵扶摇不知道他究竟做什么,只好让三云跟着。
“秦姐姐不舒服?”
云纤沉吟一下,她和云芝下午去探查了一下,因为秦思远功力在她们两个之上,也不敢太过靠近,只知道她一定在房间里不曾出门半步。
于是她说:“只怕是借口,不过看着没什么大动静,不来也好,省得圣女受气。”
秦思远要是在这里听到这话只怕鼻子都要气歪了,这不是颠倒是非黑白么,到底谁给谁气受?她要是真的头疼卧床,只怕也是被这圣女给气的!
赵扶摇想了想,“
琴剑楼离江州很远么?比紫焰门离江州还远?”
不明白赵扶摇为什么忽然问这个问题,云纤下意识地回答:“紫焰门所处的青鹤峰偏僻幽深、远离红尘,自然是要比琴剑楼离江州远得多了。”
赵扶摇咬着筷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接着又恍然大悟地感叹道:“紫焰门那么远,我们一路赶过来,我也没觉得头疼脑热的。秦姐姐离这里近,反而累着了,看来她挺娇弱的,身子一定不好,真难为她。”
她说的认真,听的三个侍女都露出难忍的笑意,一致认为秦思远推病不来这儿吃饭,这个决定实在是太错误又太正确了。
更何况,以赵扶摇的真诚,还有一副极品丹青王八图等着她,到时候不知道该是什么表情。
“大约是她思虑过甚日夜算计,故而三病两痛的。”云芝给赵扶摇布着菜,似笑非笑地说。
她们三个一开始对赵扶摇这个便宜圣女实在是不满的,故而虽然知道少不得她,依旧处处刁难。
然而她们对赵扶摇只是常人对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都有的不满,对秦思远却是真真切切的鄙夷。
因此当赵扶摇落了秦思远的面子,她们也觉得此举大快人心,继而对赵扶摇也没那么挑三拣四。
赵扶摇好不容易吃顿安生饭,心满意足就差一蹦一跳地回房,要不是侍女们在身后说着隔墙有耳隔窗有眼,她都要哼起从前挖坑时候最喜欢的不知名山歌了。
不过想到挖坑就想到从前一起的那群人,那时候差点儿被李大胖发现,虽然说是舵主自己把他们轰了出去,还是心有余悸。
还有小豆子,一瞥之间怎么被打成那样,不知道自己不在那儿了,小豆子还有没有钱买点药膏抹抹,吃饭的时候吃不吃得饱。
自己如今锦衣玉食,虽然这日子也过得挺怪异荒诞,终究是吃穿不愁了,小豆子却还是饿的那么面黄肌瘦。
不知道有没有办法,把他带出承天派。
还有……
脑海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心思,赵扶摇终于不蹦了,一路走一路低着头作低眉思索状,因此差点儿一头撞在门框上,接着仍是神思不属地进了房间。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一灯如豆照得半室昏暗,赵扶摇蓦地想到从前每次挖坑遇到诈尸的凌云天,都是在黄昏时分。
那时的残阳如血、那时的衰草枯杨、那时的孤鸟哀鸣,都已经留在那段回忆里,再不复现。
明明也只是过去没有多久的事情,那温暖的棉被、雪中的剑舞如今回想起来却已经恍若隔世。
赵扶摇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那种日子已经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今天以紫焰门圣女的身份走进承天派的她,再也不能变回那个粗头乱服素面朝天手拿铁锹尽日挖坑的赵扶摇。
而未来的路,一直都掌握在紫焰门的人手里、掌握在季成峰这些江湖上人人称道的侠客手里,选择权还从来都没有交到她手中过。
如此被动而随波逐流,不知道下一刻会遭遇什么。
不能再这样下去。
纵然赵扶摇再懵懂、再年纪小、再有吃万事足、再与世无争,也明白自己不能这样下去,无论生生死死还是要做什么能做什么都得由别人说。
她想不出什么要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大道理,也不会像才华横溢的人那样来一句我命由我不由天。
她只知道,她得活着。
而要活着,就不能像现在一样。
拨亮那盏明灭闪烁晃晃悠悠的油灯,往桌子边推一推,赵扶摇铺开没有收走的笔墨纸砚。
一边还有刚才一个人在房间休息的时候从床底下翻出来的一本小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
自从上回把昏迷的凌云天藏到自己那小破屋的小破床的床底下并且让凌云天成功逃生以后,赵扶摇现在对床底产生了莫名的巨大兴趣。
总觉得下面会藏些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因为总会好奇地看一看。
承天派给的客房床底下倒是没蹦出个大活人,事实上基本上是没什么东西,这本小册子藏得很挺隐蔽,赵扶摇眼尖才瞧见的。
因为不识字,所以她并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不过现在正好可以拿来用一用。
她打算学写字。
识字、学武是她刚刚决定的目前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虽然江湖中并不乏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但只有识了字才不会两眼一抹黑。
而学武就更容易懂了,江湖武林江湖武林,自然是以武为尊强者说话的地方,武功高,才能保护自己保护别人。
——最重要的是
,武功高,才能像那什么琴剑楼主秦思远一样来一个风吹仙袂飘飘举来如朝云去似雾的惊艳出场喂。
想她自己的出场方式,抗着小铁锹挖个坑什么的,差太远了嘛!
沾了沾砚台中剩余的墨汁,赵扶摇摊开那么小册子放在一旁,五指抓着毛笔开始临摹。
第一次写字,下笔歪歪扭扭地在宣纸上拖出一条波浪形的痕迹,看了看,唔,还行吧,还是……挺像的吧。
继续,接着写下一条竖着的大波浪……只临摹一个字,就费了她好大功夫,等写完了,再对照一下书上,好像差得有一点点远。
唔,好吧,不止一点点,自己写的根本就是个鬼画符一样的东西。
叹了一口气,赵扶摇揉揉眼睛,心想,不能急,要慢慢来。
记得小时候第一次拎着小铁锹去挖坑,也是这样,铁锹用得歪歪扭扭,半天铲不了一点土。
别人站在一边,也只顾着叉腰笑,嘻嘻哈哈嘻嘻哈哈,谁也不会过来帮她一把。
可就算这样,最后她还不是自己学会了吗,不仅学会了,而且越挖越好,唔,说不定她已经达到了传说中的人锹合一的境界。
写字也是一样,这个不能急,要努力练、勤奋练。
这样想着,赵扶摇继续拽着笔,开始临摹第二字。
就在这时一阵细细的风吹进来,夜风凉如水,让赵扶摇忍不住想打个寒颤,抬眼一望,只见窗户被打开了一条缝。
什么人!
凌云天翻窗而进的时候,看见那小丫头坐在桌子边上,桌上铺着纸,手里拽着笔,呆愣愣地看着他。
莫非她的丹青雅兴还没过去?
“丫头,这么晚了还不睡?”他问。
“你……你有门不走为什么总是爬窗?”她问。
凌云天想说是为了安全保密起见,但他不太说得出口,因为其实确实是爬窗爬惯了一时之间压根儿忘了还有门。
于是只好讪讪地随手拿起桌上那本小册子,随口转移话题道:“干什么呢?”
然后他就瞪大了眼睛。
因为那本写得密密麻麻的书上,开头便是两句令人脸红心跳的句子,却分明是一本坊间私底下流传的艳书!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纯洁啊,太纯洁了
28暧昧
凌云天再随手一翻,书页中竟然还有插图,却是个绘本。
若画得风流蕴藉倒也罢了,偏这坊间最底下流传的本子,为求通俗易懂,不仅词句露骨,那画也是尽捡着最一目了然的一笔笔描来,笔法大胆泼辣,不求传神,只求显眼。
真真是红浪翻尽无锦被、对对都是野鸳鸯。
凌云天这一瞄之下,已是心惊肉跳,若非功力深厚,只怕脸上沾点颜色是少不了。
他没想到赵扶摇这大半夜的不睡觉点着灯看这个,赵扶摇才什么年纪?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心头顿时怒也不是笑也不是,念头千转间早忘了赵扶摇压根儿不识字,脸色僵硬地把小册子往地上重重一扔,语气也就颇重。
“这玩意儿你从哪儿来的?”
赵扶摇咬着毛笔杆子,还想着要不要求凌云天教她写写字,就见对方把书拿过看了几眼,忽然脸色大变。
还没反应过来,压抑着怒气的声音已经劈头盖脸地扔了过来,她立刻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不就是一本书么?至于这么小气?
难道其实这是一本不世出的武功秘籍,练了能够让人独步武林雄霸天下,而凌云天已经苦苦找寻了它多年而不得,现在却轻轻松松到了她手里,因而怒意难平?
不至于吧……她的运气应该……没有好到这种程度吧?而且武功秘籍什么的话,凌云天想要拿去就是了,还用得着发火?
她边想着,边小心翼翼地偷偷望了凌云天一眼,生怕被对方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凌云天见赵扶摇委委屈屈的样子,那眼睛偷偷地望这边瞄,还当自己不知道,倒像是某种小动物,还以为她是做错了事心虚。
虽然这小模样儿还挺可怜见儿的,但更加落实了罪名,于是更郁闷,“说,到底哪儿来的?”
赵扶摇眨眨眼,指了指床底下,声如蚊讷地说:“那边——床、床底下。”
床底下?承天派客房的床底下?
凌云天更怒了,承天派是怎么搞的,客房床底下还能有这种粗鄙不堪的玩意儿,带坏了人家姑娘怎么办?
等等,小丫头没事往床底下钻干嘛?难不成她还特意找这种东西?≮我们备用网址:。。≯
“藏到那种地方你都能找到?”
看凌云天不仅怒气没有平息的意思,还有越来越生气的迹象,赵扶摇更迷惘了,难道他是觉得自己随便翻人床底不礼貌?
“呃,那个,小凌子你别生气——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从前把你藏在床底下,后来总觉得床底下会有人嘛。那我以后不翻人家床底了行不?”
她赶紧解释着,叽叽咕咕说了一大串,小姑娘声音好听,
落珠断玉似的,灌在凌云天耳朵里倒像浇了寒冬腊月的水,总算消消火。
听到赵扶摇提起旧事,要不是把他藏起来,今天的凌云天还不知道在哪里,心就更软了。
他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软和下来,伸手摸摸赵扶摇脑袋,“那种书小丫头不能看,以后别看了,知道了么?”
赵扶摇点点头,“嗯。”然后看看被凌云天扔在地上的那可怜小册子,心想那可是她的练字工具啊真可惜,“对了小凌子,那到底是什么书,你这么生气?”
凌云天一怔,这才反应过来,对啊赵扶摇根本不识字啊,不识字怎么能看得懂,当时一看内容他太震撼,倒把这茬完全忘记了。
“你……看到里面的画儿了没有?”
“里面还有画?哎呀刚才都没看到,快让我看看,是不是比我画的王八还好看!”
一听赵扶摇还没翻到,凌云天哪里还会给她机会再看,赶紧把人按回座位上,“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小丫头不能看的,比你画的难看多了。”
“真的?”
“绝对。”
凌云天力气大,赵扶摇被按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只好万分可惜地想,她的练字工具书没了,哎。
凌云天此时面对着赵扶摇,背向地上那本小艳书,使力一脚把它踢出去,小艳书沿着他刚进来时没关紧的窗户缝隙唰地一声飞出去,传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