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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她可以对自己说,只要练下去,总有一天可以成为绝顶的高手。可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让她明白,这是不可能的。
大概一生也就这样了吧。
“我说,女侠,剑不是那么拿的。”
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赵扶摇吓了一跳,连忙回头,却见她以为已经消失了的男人坐在屋顶上,月光与雪光洒了他满身,目光灼灼,面容柔和,手里拿着一个酒瓶,正对她喊话。
赵扶摇不知自己现在是惊还是喜,一扬脸,嗔道:“你干嘛大半夜跑到人家屋顶上!会吓死人的好不好!”
转念一想,如果这人一直就在她家屋顶上的话,那她刚才那些拙劣的招式岂不是全部被这个觑去了?
一想到这个赵扶摇只觉得无地自容,他一定觉得很可笑吧,那种粗浅功夫,还练得那么认真,真是讨厌。
而此时此刻屋顶上的凌云天只觉得赵扶摇那一瞬间的表情变化精彩极了,惊讶欣喜懊恼害羞难以言尽。
小丫头穿了他挑的衣服,其实还满人模人样的,如果头发再梳梳顺,说不定挺能入眼。
他仰头喝完瓶中最后一口酒,跳下屋顶,笑道:“我要是走太早,岂非错过了如此精彩的表演?”
赵扶摇哼了一声,扭头不想再跟他说话,没一会儿却听见鞋子踩在雪上的沙沙声响,径直朝着她走过来。
一柄勉强看得出形状的木剑塞到她手里,明显是凌云天临时削出来充数用的,而他自己手里拿的反而是树枝。
她有些懊恼地说:“你干嘛?”挥了挥手里的木剑,有点别扭。
凌云天忽然把手伸过来,一言不发地握住了她拿着剑柄的手,赵扶摇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脸上又开始发烧,大概已经红得不成样子了,别扭地扭了一下。
“别动,你拿剑的手势不对,像这样—
—”凌云天若无其事地把她的手指分别挪到合适的位置,“这样出招才最有力,且不容易脱手。”
“诶?可是这样拿好像很不舒服。”说起指点武功,赵扶摇立刻把那点奇怪的感觉抛到了九霄云外,异常认真地感受着。
“习惯了就好。”凌云天手拿树枝,站到离赵扶摇稍远一点的地方,将树枝当胸一横,对赵扶摇说:“我教你几招剑招,照着练肯定比你刚才那个强。”
“这样行吗?”赵扶摇不太相信,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常识她还是有的,知道各门各派的功夫,并不能随便教给别人。
凌云天漫不经心地说:“无妨。”
然后忽然动了起来。
月光下雪地里,赵扶摇只觉得自己发了癔症,那个舞动的人影,带着凛冽与肃杀的寒气,如此行云流水。
原来会有这么漂亮的招式,明明只是一截树枝而已,到了那个男人手里,却好像有了生命一样,也许那就是所谓的剑意。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终于停了下来,赵扶摇眼前还到处都是乱晃的人影。
“一共三招,第一招叫长虹贯日,第二招叫月舞银光,第三招叫星熠大地……看懂了没有?”
赵扶摇点点头,凌云天正诧异她竟然一下子就看懂了?原来资质不错啊,心想莫非遇到了百年难遇的奇才,就见她又茫然地摇了摇头。
……果然,她刚才其实根本没听见他问了什么吧……虽然这才是正常的。
他无奈地说:“记得多少,你先试一试,我再教你。”
赵扶摇用力点点头,异常肃穆地握着木剑,脑海中回想着刚才那个男人的动作,比划出来,虽然已经非常想要学得像一点了,却依然笨拙得可笑。
尽管他没有说,但赵扶摇自己知道,她的动作简直就跟耍猴一样。
慢慢地放下那柄并不沉重的木剑,“其实我……”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却还是想说。
凌云天笑笑,他看出赵扶摇很沮丧,其实这完全没必要,这三招剑招并非粗浅的入门功夫可比,不可能一下子学会。
如果一下子就会了,那才是不正常的。
哎,小女孩就是麻烦,打不得骂不得,不安慰也不得。
凌云天继续伸出手,温言道:“别泄气,练武不是
一蹴而就是事情。你看这个姿势,应该气沉丹田、单手握剑,下盘要稳……”
赵扶摇踌躇了一下,开口道:“你……”
凌云天眯了眯眼,“什么?”
“没什么。”赵扶摇想了想,没有再说话。
雪地上,十七八岁的少女按照凌云天的指点,旁若无人执着地挥着自己手中的木剑,一下又一下。
脚下被踩出凌乱的脚印,有她的也有他的,夹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若是不看颜色,倒也像是狂乱的梅花。
6、小贱人放手
长夜漫漫,赵扶摇一直没有停止练习剑招,也许是因为天冷的缘故,竟一点儿都没觉得犯困。
凌云天依然坐在屋顶上,偶尔出声指点,更多地时候,只是看着那个认真练习的身影出神。
不知疲倦地挥舞着一把木剑,一下又一下,累了就停下来歇一会儿,没过多久又接着练。他自己可从没有这么勤奋的时候。
她对江湖竟然那么憧憬啊……凌云天牵了牵嘴角,那可不是个好地方,都说少年子弟江湖老、一入江湖岁月催,真正接触到那个地方,就会知道远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潇洒动人。
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凌云天把树枝往空中一抛,接着灌了一口酒,热辣辣地液体流进喉咙,如此灼人。
一夜再长,黎明终究会到来。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月落西山,旭日东升。
几乎就在顷刻间,万道霞光照耀大地,白茫茫的雪原沾染了胭脂般瑰丽颜色,远远望去如同开了一地靡丽的花。
赵扶摇的木剑半没入雪中,她用手拄着剑柄,平复着自己因为彻夜挥剑而急促的呼吸,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因为积雪开始融化而带来的寒意。
在凌云天的不时指点下,她现在已经能够像模像样地把那三招剑招给舞出来,当然,也仅仅是乍看之下有点唬人而已,真要对上了什么高手,就不够看了。
说白了,不过是个花架子。
赵扶摇自己显然也明白,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那个男人会主动教她武功,这真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情。
要说报上回的救命之恩吧,这回他救了她,早就一命抵一命,何况还弄来那么多东西。
她撇撇嘴,奇怪的男人。
不过——
“喂,那个,我说,这样行不行?你……你留下来教我武功,我给你吃包子,嗯,洗衣服我也会……”
她抹了一把额上渗出的汗珠,有点期期艾艾地小声嘟囔,没敢回头看对方的表情。
其实从他能在这么荒凉的地方大半夜弄来那些中药棉被冬衣时她就知道,这个人的身份地位必然不是像她这样的小喽啰能够企及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等的是拒绝。
但没有,没有拒绝。
也没有任何声音,仿佛一种沉吟,赵扶摇患得患失地等待着,直到她发觉等待的时间已经太久了,才惊觉一般转身望去。
身后空无一人。
房顶上也没有那个男人的踪影,连带着酒瓶一起无影无踪,他又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记得不久之前还听到那个男人指点她的声音,低头看,雪地上除了她自己的脚印,没有任何人离开的痕迹。
赵扶摇愣愣地望着自己手里的木剑,总觉得这把剑下一秒也可能就在她眼前消失了。
总是在黄昏时分出现,出现的地方总是在埋骨无数的后山,容颜惑人神通广大,一旦天亮就会消失,没有脚印,也不记得有没有影子……
“该不会,其实他早就死了吧?这世上真的有鬼?”赵扶摇喃喃自语,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总觉得这些华丽衣饰会在下一秒变成纸做的。
可第一次救回来的时候,明明就是有心跳有呼吸的,摸上去也是热热的……热热的……
赵扶摇忽然把木剑扔到一边,冲到自家茅屋门口猛地把门打开,木炭燃烧的气味扑面而来,屋里还是暖意融融。
什么都还在,只是没有那个男人而已。
“扶摇姐姐,你怎么了——哇!好漂亮的衣服!”小豆子揉着眼睛,摸到山脚来找赵扶摇,看到的却是雪地里呆立在茅屋门口的一抹红影。
大红的斗篷衬着银装素裹的大地格外惹眼,小豆子不敢置信地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心想哪家高贵的小姐竟跑到这种地方来。
随着他的惊叫,赵扶摇回过头。
……好吧,这种蓬蓬乱的头发,面黄肌瘦的一张脸,原来不是高贵小姐,而是红衣女鬼。
“小豆子啊,进来坐。”
赵扶摇失望的情绪溢于言表,无精打采地打开门让小豆子进来,早就冻得瑟瑟发抖的小豆子欢喜地叫了一声赶紧钻进屋里,满脸欣喜与好奇地说:“老大!你发达啦?”
有气无力地回答:“没,坑里挖出块金子。”
“咦咦?坑里面还会有金子?怎么我也挖了那么多坑什么都没找到呢,老大你运气太好了!”
小豆子一咕噜钻进棉被里,羡慕地说。
赵扶摇一怔,然后点点头,无限唏嘘万
分感慨地说:“是啊,我的运气已经很好了。”她走进屋,慢慢地把门合上,把风挡在外面。
垂下眼,看着手里那把木剑,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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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扶摇千叮咛万嘱咐之下,小豆子没把自家老大从土里挖出块金子这种奇事跟他的“江湖同僚”们分享。
赵扶摇也不敢穿着那些招摇过市的衣服往人堆里去,出门的时候还是换上旧冬衣,好在冬天里大家都懒怠,没多少坑要挖,出门的次数也就变得少了。
日子一天一天流水一样地过去,赵扶摇一直觉得,总有一天会在坑底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或者说男鬼。
然而事实上,那个男人再也没有出现。
每天晚上,只有小豆子跑来她的屋里睡,这一年江州的冬天实在是太冷,而赵扶摇的屋子总是暖洋洋地,让小豆子住得无比舒心。
等小豆子睡着了以后,赵扶摇会默默地穿上那些漂亮又保暖的新衣,从床底下拿出那个男人留下来的木剑,在屋外头练习那三招剑法。
长虹贯日、月舞银光、星熠大地。
只要没有大雨大雪,她就能不知疲倦地重复一遍又一遍,最初的笨拙和生涩早已不见,她已经能够很熟练地将这三招运用自如,看上去煞有其事。
也有时候,她总觉得好像听到那个男人在背后说这样不对,应该那样那样,只是等她神经质地回过头时却只能看到空荡荡的一片。
日子久了,赵扶摇慢慢地知道,无论是人是鬼,他都不会再来了。
到了年下的时候,赵扶摇偷偷多抢了几个包子,弄了些香烛纸钱之类的,跑到屋后把香点上,包子装在碟子里,一张一张开始烧纸钱。
“喂,那个,快过年了,不知道有没有人给你烧纸钱。我知道你很厉害,应该不会缺什么,不过,这些肉包子还是很好吃的。”
“热的哦,上次给你吃冷包子,真不好意思。”
“那三招我一直在练,就是不知道对不对,比起你肯定差远了,不过我觉得好像还不错。你要是有空,不如来看看?”
“谢谢你送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这些纸钱你拿去用,要是不够,回头我再
给你烧,或者你告诉你的坟茔在哪里,我帮你去填填土、拔拔野草什么的。”
香烛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缕轻烟袅袅升起,被风吹着打了几个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