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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声带着些恼怒,敢情赵子原此等单刀直人的问话,已大大惹恼了她。
甄陵青一击掌,这时一名婢女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绸布包袱走人,放在案上又施札退了下去。
甄陵青道:
“包袱里整整八十两银子,你拿了可是立刻就要离开本堡?”
赵子原不由一怔,若自己拿着银子立刻就走,那么好不容易寻了个藉口混进堡内,岂非前功尽弃?但八十两银子已摆在面前,又没有理由滞留下来,不禁好生为难,一时之间,沉吟无着。
正自蜘蹰间,忽闻甄陵青道:
“如果你不急于离去,我倒有一项建议——”
赵子原愣道:
“姑娘说说看。”
甄陵青道:
“你可以八十两银子的代价在本堡住上几天,吃喝均由本堡供给,但你视财如命,此项建议怕又行不通……”赵子原大喜过望,道:
“在下其实也厌倦了外头的奔波流浪,正好趁此机会安住贵堡享几天清福,姑娘此议,正中下怀。”
他匆匆出口答允,倒不曾顾及对方缘何会有此一违反情理之言?
甄陵青内心暗道:
“果然我料得不错,他此来是另有目的。”
但一方面,她却又因赵子原答应留下来,芳心微感快慰,可是她又猜不出对方有何意图,一时只觉心绪紊乱,蹩扭非常。
她眨眨眼,道:
“如此甚好。”
这会子,轩外足步声起,一人走将进来,赵子原抬目一望,来者正是身着玄缎的太昭堡堡主。玄缎老人人犹未至,已先出声喊道:“青儿,你睡醒了没有?……”
他双目一扫,瞥见了坐在案前的赵子原,不觉错愕万状,膛目道:
“这是怎么回事?”
甄陵青脱了赵子原两眼,道:
“爹爹是说此人么?”
玄缎老人道:
“青儿,你从来不让男人进入你的闺房,今日怎地一反常例?”
甄陵青玉颊微酡,赵子原却没有瞧见,他心中又是惶恐,又浮起一阵说不出的滋味,登时露出腼腆之色。
玄缎老人转向赵子原,眼睛射出奇光,慑人心胆,道:
“少年人,你叫什么名字?”
赵子原将自家姓名说了,忖道:
“眼前此人感觉甚是敏锐,只从他那犀利迫人的目光便可以瞧出一二,不知我昨晚在宣武楼附近窃探,有没有被他察觉?”
想到这里,不免有些心悸。
甄陵青插口道:
“爹——日前女儿才在陵甘道上与他结识……”
遂将赵子原来意说了,玄缎老人眼色阴晴不定,良久始朝赵子原道:
“少年人,老夫在麦十字枪府上见过你一面——啊,你的衣服穿得都折皱了,还沾有灰尘呢,老夫代你拂掉吧……”
赵子原方自发愣,那玄缎老人右手伸递如风,有意无意望准他左胸前衣袂拂去——
他手指拂动的部位竟是对方左胸的“鸠尾”死穴,赵子原赫然一惊,正待闪身后退,陡闻甄陵青失声道:
“爹爹——”
玄缎老人指出如风,却沾衣立停,掌指拂过赵子原衣袂。
他回头道:“什么事?”甄陵青呐呐道:
“没……没什么……女儿不过觉到这等小事何须劳动你老人家?……”
赵子原心子一阵狂跳,情知自己业已幸运逃过一次大劫,全亏甄陵青那一声呼喊,才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但他仍力持镇静,道:“有谢堡主。”
玄缎老人晶瞳神光一闪,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赵子原,暗忖:
“这少年来历不明,在麦十字枪府宅中,老夫注意到他态度一直十分暖昧,不知所图何为,抑有进者、方才他死穴受袭,竟似无动于衷,这份城府真是深不可测,可虑的是青儿为何袒护此人?
他寒声道:“青儿出来一下,我有话说。”
甄陵青唯诺,起身随玄缎老人步将出去。
赵子原余悸难消,望着两人的背影发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猛一抬头,只见床边墙上挂着一口长剑。
他脑际念头转了数转,疾然取下那口长剑,抖腕一抽,一道蓝光辉映而出,森森寒气砭肤刺骨。
赵子原暗暗赞道:
“好剑!”
仔细看时,剑身却已断了半截,显是为人以内力硬生生震断,使得他连呼“可惜”不已。
浏目下去,见剑柄上镌着一轮金芒四射的圆日,下面是一个小小的篆体“赵”字。
赵子原微微纳罕,想不通何以如此一口宝剑,会齐腰断去半截剑身,他迅速收剑入匣,放回墙上。
又过了片刻,甄陵青袅袅步回轩房,带着异乎寻常凝重的神色,玄缎老人并没有跟进来。
甄陵青用着奇怪的眼色盯住赵子原,冷峻地道:
“爹爹适才告诉我,本堡发生了两件大事,两件都是昨夜发生的——”
赵子原对她的态度可真摸不着头绪,漫口嗯了一声。
甄陵青哼一哼,道:
“你的冷静功夫倒相当到家,大约你此刻己编好故事,解释何故竟要出手点中本庄四名庄丁的穴道,并将他们移到隐蔽之处藏匿了吧?”
赵子原心忖原来他们四人已被发现,遂道:
“不是我干的。”
那四名庄丁穴道被制,果真与他无关,是以他说得异常坦然。
甄陵青冷笑道:
“当然你必须否认啦,可惜他们四人异口同声说就在你住的上房门前见到人影一闪,继后便不省人事……”
赵子原道:
“那也不能指证就是我啊。”
甄陵青道:“巧得很,你才第一天住进来,事情就发生了。”说着一顿,续道:
“还有一件,将近凌晨之际有人闯入黑牢,哼哼,我知道你又要说不是你干的吧。”
赵子原蓦地爆起长笑,道:
“区区连黑牢在哪里都不知晓,姑娘竟会怀疑到我身上,当真荒谬之极。”
甄陵青怒声道:
“荒谬么?姑娘倒要瞧瞧你是否故意混淆别人视听?”
话声方歇,提气一纵,欺近赵子原身前。
她玉掌徐徐抬起,触目瞥见对方那一脸迷惆的神色,不知如问芳心一软,她勉强抛开情感的波荡,道:
“你走吧,小心自己的行动。”
赵子原哼哈一声,偶然离开轩房。
就在他步出后院时,堡外又发生了大事——
在古堡外侧的悬崖上出现了一群人影,纵跃如飞地向古堡方向移动过来。
只见一个身量颀瘦,穿着奇装异服的中年汉子在前头飞奔着,另有四个僧人紧紧追蹑在后。
渐渐他们来得近了,那异服汉子有若一只飞鸟般纵过悬崖,平穿丛林,到了太昭堡前面不远处,突然停下了身子。
后面四个和尚随即追了上来,将那人团团围在核心。
旭日方升,迷漫低空的霜雾,渐渐散了开去,烹微的新阳,将堡前五人的身影投映出来。”
四名僧人俱都垂手而立,居中的异服汉子背向着东方的光艳,也是默然不语,双方就这么静静的停立着。
终于,异服汉子忍不住哼一声,开了口:
“嵩山少室出来的和尚,敢情都生就一副楔而不舍的牛脾气啊。”
那四名僧人并不动件,当先一名白发老僧合什喧了声佛号道:
“阿弥陀佛,施主此话有欠斟酌。”
白发老僧身着一袭灰色袈裟,长得眉字慈熙,一望而知是个涵养极深的有道高僧。
异服汉子大笑道:
“大师从少室峰起一直穷追在下到这儿,这话难不成还说错了么?”
白发老僧道:
“施主停止身形不再奔跑,可是业已回心转意,愿意将自敝寺窃走的物事交还老衲?”
异服汉子道:
“什么物事?”
他方始说完,老僧背后的一个中年和尚疾然叱道:
“狂徒你少油腔滑舌,贫僧亲眼瞧见你利用游客身份,偷偷潜入大雄宝殿后面的内室,将挂在壁上的那把断剑取走!”
异服汉子打个哈哈,道:
“不错,那把断剑是我拿的,但是在下委实想不到堂堂少林寺竟会敝帚自珍,拿把破剑当宝贝看待……”
那中年和尚叱道:
“住嘴——”
异服汉子冷冷道:
“这位大师有何见教?”
中年和尚正待启口,那白发老僧摇摇手,道:
“那把断剑若要当奇兵利器果然一无用处,只是剑子乃是昔年鄙寺掌门方丈一位方外老友所寄存,怎能任由施主取走?……”
异服汉子道:
“断剑的主人是谁?”
白发老僧道:
“恕难奉告。”
异服汉子冷笑道:
“大师不说,我难道就不知晓么,在贵寺内室里我曾仔细揣摩过断剑,见剑柄上镌有一轮弯月,下面是……”
白发老僧截口道:
“依此道来,施主窃走断剑竟是有心的了?”
异服汉子但笑不语,那中年和尚忍耐不住,乾指道:
“狂徒你将剑子交还咱们便罢了,否则……”
说到这里,猛然想到出家人不好口出重言,遂自住口。
异服汉子道:
“如是在下说不呢!”
那中年和尚道:
“施主若继续固执下去,咱们说不得只有得罪了!”
异服汉子冷冷地道:
“很好!剑子在我身上,你们动手来取吧!”
中年和尚怒哼一声,口中喝声接招时,袈袖一分一拂,双掌已如闪电一般,上下夹攻了过来。
只听得阵阵掌风凌厉异常,异服汉子虽有戒备,仍不免心生凛意,左手疾然挥起,稳稳封住上盘,右手五指箕张,疾扣敌人腕脉。
中年和尚全不退避,双方硬碰硬触了个正着,轰然一声亮起,中年和尚打个跄踉连退数步,右肩袈衣己被对方划破,敢情异服汉子的手指利如刀刃,居然把和尚的皮肉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直淌下来,顷忽间已将近肩处袈裟染成一片血红!
白发老僧上前一步道:
“施主你好毒辣的手段!”
立刻,其余三名和尚齐然围了上来。
异服汉子却视若无睹,缓缓自怀中取出一支芦管长萧,仰首“呜、呜”吹将起来,萧声粗犷凄凉,使人顿有寒野苍茫,大漠空阔萧条之感。
白发老僧神颜一变,冲口道:
“你——你可是来自漠北?”
异服汉子持萧继续吹着,萧声中,古堡倏然掠出一人,在空中一大回旋,端端落在吊桥前方不及一丈之处!
异服汉子停止了吹萧,大声道:
“莫非是甄堡主来了?”
那人默不作声,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周遭气氛立时变得十分紧张沉重!
那自古堡掠出之人年事已高,身着一袭玄缎,踏着沉重的步子往异服汉子及众僧立身处行将过来,周遭鸦雀无声,空气登时变得凝重异常。
白发老僧见他不怒自威,顾盼之间自然流露出一种颐指气使的慑人气度,心中已将对方身份猜着了几分。
第 十 章 断剑风波
老僧抬起头来,远远朝玄缎老人一稽首道:“来者可是太昭堡堡主?”
那玄缎老人道:“不敢,正是老朽。”
白发老僧道:“老衲觉海,这是老衲侄辈释明、释法及释悲。”
说着伸手一指身侧的三名中年和尚,续道:“贵堡前一位堡主赵飞星与老衲有过数面之缘,至于施主……”
玄缎老人眼色微变,轻咳一声阻止对方续说下去,道:“原来大师便是当今少林达摩院首座,老朽有缘得见,幸何如之。”
他语声一顿,复道:“尔来江湖上已鲜见少林门人萍踪,今日突然睡临敝处,不审……”
老僧觉海望了异服汉子一眼,道:“老衲为追踪这位不知名的施主而来,请恕唐突打扰之罪。”
言罢,转朝异服汉子道:“施主居然当着老衲之前击伤本门弟子,是可忍孰不可忍。”
异服汉子淡淡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