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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神战记-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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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不康说得口干舌燥,挼袖抚须一番,从桌上拿起水酒便喝,乍舌道:“他们虽然偷盗,却也算是有品有性的蝥贼,只将黄金拿走,留言所谓物归原主、取之有道云云,倒也颇有一种风骨。不过话又回转,五百两的黄金极其沉重,二人搬运尚是费力,其余藏品皆是硕大之物,他们便是有心多拿一些,那也是万万不能的。”

祁恬扑哧一笑,道:“黄金财物既然沉重,他们踉踉跄跄,跑得不快不远,毕竟还是被你们捉住,捆缚在了树上。”斜眼瞥看黄松一眼,忖道:“那分明就是两个偷盗被擒的蝥贼,如何就成了被打劫捆绑的落难无辜?所幸未曾听你一面之词,否则鲁莽闹将起来,丢了自己的脸面不说,若是再伤了彼此的和气,辜负了人家的好心善意,岂非与那不识好歹的恶人无异?”黄松甚是难堪,讪讪一笑,故作无视。

众人说话间,二虎带着许多乡人喧闹而回,口中犹自叫道:“他们将墙壁钻坏,再也不能轻易绕过,便叫人好好看护,逼迫他们将窟窿填完堵上才是。”中间二人,形体瘦俏,也不知颈脖之上被谁挂了“天下第一无耻偷盗小贼”的布条,随风晃荡摇摆,甚是狼狈不堪。

那二人远远看见杨起,大叫救命。祁恬呸道:“我先前便有些怀疑,但心存侥幸,以为或是旁人,不料终究还是中矢夺的。”其中一人赫然便是老君炉旁的清风童子,另外一人稍加辨认,分明就是小鬼红孩儿,只是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变化得颇具人形,光照之下,也能看得几分影子。

稽不康愕然道:“你们彼此认识么?”杨起听他询问,看其眉宇之间多有疑虑之色,不觉面色一红,暗道:“难怪说有了那做贼的亲戚,那怕是隔了十代八代,老死不相往来,也是会叫人无地自容、羞惭难当。此番情景甚是尴尬,却又不得不好好应承他们,委实让人左右为难。”揉揉鼻子,低声道:“也不算得是什么熟人,只是从他们手中买过一回药,用了以后还颇为灵验。”

清风大声叫道:“你如何能够昧着良心说话?那药都是平白相送,何曾收过你一分一钱的银两?”话音方落,却被二虎一个弹指点来,喝道:“你能舍得给他们送药,为何对于我们反倒是狮子大张口,肆意漫天要价?莫非是欺负我们一众乡人,憨厚老实,以为不曾见过什么世面么?”

红孩儿喃喃道:“你们若是居漏穿空的穷人,给了药物,不收本钱也是可以的。但既然个个都是大富之人,钱财累积万千,从来就是多进少出,便是再索要多些也不过如那九牛一毛、菏泽一鱼罢了。”

村人闻言,俱是哭笑不得,讶然道:“你以为我们都是那吝惜险恶的老财主么,竟然胆敢温柔讹诈,劫富济贫不成?不对,不对,分明就是劫富济……,中饱私囊而已。”

二虎喝道:“你以为我们的钱财来得轻快惬意么?那无一不是呕心沥血、勤苦劳作而得。这黄金虽然多了,但戏凤村从此变成了念凤村,其中苦楚,莫不使人凄然喟叹。”

稽不康叹道:“你们借着病人疾苦之际,纷纷跑来讹骗钱财,本就是无德无良的极大不对,为何现在见了熟人,还敢在此胡言乱语,随意诡辩泼赖?”

清风甚是不服,大声道:“我的丹丸从来就是灵验无比,莫说能够轻易治得黑葖髯,便是困难十倍的喙痕鬃也能医疗。”看众人不信,便努力挣脱出来,从地上拾取一块石子,以尖锐之角往一个大汉手臂划去。那大汉猝不及防,顿时鲜血直流,惊慌不已。

二虎怒道:“你如何还敢伤人?”却看清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木盒,拈出一粒丹药,用力碾碎,敷在那汉字的伤口之上,鲜血瞬息便已止住,不多时,只看得臂上一条极其清淡的伤痕,便同被指甲轻轻划过的白印一般。众人哪里见过如此神奇,俱是讶然惊叹,夸赞不止。

清风冷笑道:“如何,我可是讹骗黄金的无良浊人?”看红孩儿也甩臂而出,大声道:“那黑葖髯虽然疑难,在我看来,不过也就是寻常病症罢了。”二人也不客气,走到一桌筳席之前,好一番狼吞虎咽地吃喝。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手足无措,动弹不得。杨起笑道:“是是,你们医术高超,有鬼神莫测之能,那什么黑葖髯再是顽固,也敌不得这回春妙手。”

红孩儿甚是得意,道:“你如此说来,也算得上是一个识英雄、重英雄的伯乐。”青衣眉头微蹙,轻声道:“莫非是这黑葖髯外,尚有其他的隐疾么?”

清风咦道:“你年岁比那红孩儿还要少上几年,但这见识却不比他浅薄。不错,他们体内除了黑葖髯邪气,还有一股恶毒,但我二人一时不能辨识,是以治疗不得。”

红孩儿哼道:“你与我一般窥破得其中的奥妙,这见识比清风委实又要高上了几分。昔日他穷思苦索,若非我道出病外之毒,只怕此刻尚陷于黑葖髯中不能自拔。”

黄松对杨起笑道:“他二人何时方能心平气和,再不争吵?”杨起不假思索,脱口道:“便在一归天庭,一返阴司之时。”

他看清风、红孩儿犹自争执,觑众人如若无物,心中不由暗暗苦道:“那莫名恶毒一日不解,黑葖髯之人就一日不治,如此一来,此地村民便一日不肯给他们诊费。他二人都是急切需要钱财偿债,若是一日不得黄金,自然一日不肯情愿离去。双方纠缠,又皆与我四人相识,难保不求我们的公道仲裁,想必是一日不能决断心服,便一日不肯放我们离去。那辉照山迢迢无限,何时才能到得?”

惶然踌躇之下,问道:“你二人果真辨识不得那恶毒么?”清风与红孩儿齐声道:“辨识不得。”却听见有人盈盈笑道:“你们不能识破其中的奥妙,我倒是知晓了内里的究竟。”正是祁恬。

杨起看她将青竹细哨握在手里,不觉恍然大悟,忖道:“是了,各种禽兽虫蛰或能知道一二真相,如何竟将这等有用的讯息咨探的法子给漠视忽略了?”

祁恬道:“我方才听那门前的土虫说道,清风与红孩儿联袂治病期间,每每到得深夜,便有一个妖怪潜入五家门户,偷偷施毒下药。回去之时,往往顺手稍带上几只鸡鸭,说道什么不可空手而返,否则大不吉利云云。又说道此药来之飞来峰,本是一个什么千年树妖的走卒。”

稽不康脸色大变,骇然道:“那飞来峰的确住着一个千年的树妖,但甚少害人为恶,亦不喜与山中的乡人为难。”众村民神色慌张,心道:“她们初来乍到,不识得此处方圆的风土人情,如何能够编织谎话?莫非真能听懂那禽兽之言不成?”不觉间竟是三分怀疑、七分称羡、十分的畏惧了。

清风与那红孩儿便要杨起替他除妖,也好得了解药,又将那黑葖髯治好,从此拿了黄金安然离去。看他犹豫,二人互换眼色,竟要算将那培元定心丸与冬虫夏草散的旧帐,看杨起无奈应允,方才作罢,笑道:“你今日替我们解难排惑,他日我们自然会有一番报答。”

祁恬哼道:“即是说以后还要紧紧跟随,发展这大主顾么?只是你们一路下来,可曾赚得我们黄管家的一钱银子?”清风不以为然,道:“放将长线才能捕获大鱼,我们的耐性好得很,不劳你老人家操心劳神。”

红孩儿却对黄松笑道:“此刻方知,你才是他们一家子的管家?既然他们都是不曾做主,以后的药事买卖,你我二人再细细商议便是。”黄松嘴角一撇,颇是无奈,连道好说,心中忖道:“你要他们便罢,何必要将我陷没下来?”

稽不康听说杨起的能耐,又惊又喜,嘱咐村民备好一辆上等的驴车,载着杨起、祁恬四人一并前往。杨起看村人眉飞色舞,暗道:“他二人邀我们降妖除魔,自然是口泛莲花,将我们的本领极尽膨胀,你们如何当真?”

看黄松也一并跟将过来,不由诧异,便叮嘱他留下等候。黄松不肯,轻声道:“他二人与村民有怨,倘若稍有不慎,彼此又争闹打斗起来,那可如何是好?”

青衣窥得他的心意,见杨起颇为茫然,便道:“莫要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村民气恼之下,反将那二人的熟人相识一并训责斥教。”

杨起与祁恬恍然大悟,皆道:“如此说来,你们与我们一起寻那妖巢,反倒比留在了此地要安全许多。”黄松连连点头称是。

飞来峰是极其显目的一处山峰,巍巍群山、峦峦层叠之间,俱是荒土硬石,惟有它能草木丛生、纳绿引翠,好一番生机盎然的情景。

黄松引着驴车走了多时,眼看渐渐到得峰下,笑道:“不想这妖怪竟有着好品性!既然是通情达理之人,我们好生说上几句话,想必它便会乖乖地将解药相送。”他这话说得突兀,众人皆是不解。

杨起道:“你又怎么知晓它是一个好妖怪了。”黄松甚是得意,道:“大凡恶妖凶鬼的所在,周围暴戾之气都极其凝重,各类牲畜对之最是敏感,早早便会挣脱逃去。你看这毛驴悠然拖拽,全然没有觉察得什么凶险,可见住在峰里的妖怪,定然不是恶蛮彪悍的主儿。你我轻松即可应付,岂非正是大幸?”

三人相顾无言,虽觉得此话荒谬无据,但细细听来,又颇有几分道理,一时也判断不得,只好笑道:“若是你的预言果然应验,就是大幸。”

路旁有许多的花草,皆是绿叶红瓣,青枝粉蕊,教人赏心悦目。杨起叹道:“在那念凤村中,如遇大漠之风,四围石山虽然雄威伟壮,但难掩荒凉颓丧的气息。而到得此处,便如身在江南一般,实在美妙无比。”

青衣一指那七瓣花叶,道:“这是白鹿衔珠,每年夏日结出果实,便如海底的珍珠一般,晶莹剔透,璀璨光亮,据闻只能生长在吉祥安康之地。”

黄松听得真切,不由笑道:“吉祥安康之地么?既然如此,那妖怪莫非尚是吉祥安康之人?若是好一通的殷勤招待下来,你我可莫要惊惶失措才好。”神情跃然,颇有得意之意。

祁恬将青竹细哨衔在嘴里,听那峰中鸟兽的言语,道:“这里住着一位年迈的树妖,唤做树婆婆,已有一千二百多年的高龄。平日里对峰中的生灵俱是关照有加,似乎真是好妖。”杨起眉头微蹙,喃喃道:“既然好妖,为何会去悄悄施毒害人?莫非其中还有什么隐情不成?”

峰中小道有绿湿之息,沁人心脾,颇为畅怀,只是路上岔口极多,所幸祁恬听得禽兽言语,一路指点。黄松悉数照办,便看驴车转了数个圈,又绕了几个弯,在一处树林之间停下。

林中开阔之地,不知被谁建了一个戏台,帷幕青青、台纹深深,竟有说不出的精巧雅致。台下围着一袭涓涓细流,清凉明晰、光鳞荡漾,却是不渗不溢。那台上的帷幕偶尔飘落其中,未有湿滞之感,清风一起,依旧飞扬蝶舞,却是无穷无尽的轻逸飘然。众人下得车来,仔细打量,啧啧称赞之余,不禁诧异不已,忖道:“山中仙境,想必也不过如此。”

却听见有人叹道:“此台唤做凤舞台,与那轩辕之台遥遥相对。轩辕之台再无后羿射日,这凤舞台也是空荡无凤,都是一般的凄凉惨淡。”

祁恬一惊,大声道:“是树婆婆讲话么?晚辈四人受念凤村乡民托付,特意替那五户人家求情,还望您老人家垂悯。”话音方落,便看林中袅袅飞出一人,纹叶长袖,翠蔓轻纱,一双大眼明眸善睐,却是如冰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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