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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到了蚀仙洞!
荣枯藤所幻宫灯似经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浓郁魔气,竟黯淡了许多。
我正待提起宫灯细察周围动静,便听得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在问道:“什么人?”
我闻声已是大喜,高叫道:“景予!”
身边黑影飘过,宫灯已照上一张熟悉的俊秀面庞,漂亮的黑眼睛里浮动着明显的惊怒。
正是景予。
“菱……菱角儿!”
他慌忙唤我,抬臂将我扶起,“你……你怎么来了?”
流年寂寞韶华艳,勿堕永劫(四)
割肤之痛很疼,魔气侵入肺腑,更令五脏六腑翻腾得难受。
这蚀仙洞果然名不虚传,似能将人寸寸蚀裂。
我默运灵力抵挡着蚀痛,却故作忧伤地道:“陌天行觉得我不像他女儿,所以把我丢下来和你做伴呢!”
“你……你说什么?”
景予愕然宕。
待见得我嘻嘻地笑,才悟过来,愠道:“你又胡说!你又胡闹!”
我丢开宫灯,揽过他脖子亲上他面颊,吃吃笑道:“景予,我想你了!”
景予忽然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张臂将我抱住,提过地上宫灯,躲闪着那些凝结成云的大团魔气,往前方飞跃过去延。
留心瞥向四周,我已注意到此处是个狭长的山洞,中间设有玉榻、玉案,不知是何种玉石所琢,居然在年复一年的魔气侵蚀里完好无损,宛然如新,且发出幽幽光亮,成了这黑暗山洞里独特的光源。
玉案后立着一幅四面的石屏风,雕刻着各色精致花纹,有的像是文字,却不是平常接触的文字,乍看去一字不识;有的则是图案,异常繁复华丽,看着该是喻意深远。
也不知这些花纹上涂了什么特殊质料,居然每个文字、每幅图案都闪着妖异却诱人的芒彩,鲜亮夺目。
被景予抱着从那图案旁一掠而过时,那图案直直地撞到眼睛里,竟让我神思一时恍惚。
景予却已抱着我奔到一处角落,便见他的得失屏正依着山壁立于一块略长的山石后,围成了一个四方形。度其大小,本当只容一人盘膝而坐。但景予带了我飞身落下时,屏随心动,立刻张大了许多,恰将我和景予一起装下。
景予坐定,便抬手画诀,荣枯藤顷刻抽枝吐叶,将上方也密密挡住,却做成了以往我们露宿荒郊时常用的藤屋,只是狭小了许多。
只是荣枯藤认我为主,他用着便没那么利索。等上方的藤萝结作屋顶,原来我化出的琉璃宫灯依然亮着,却被裹在了枝叶中间,半明半暗。
他迟疑了下,伸出手去,从那枝叶里掏着那宫灯。
我不禁微笑,指尖轻轻一动,那宫灯已自己从枝叶中探出,虽不如原先明亮,却也能把小小的空间照得纤毫毕现。
他的黑眼睛清清亮亮,倒映着我的模样,说不清是喜是愁,却比昨日他离开时有神采多了。而方才他那身手矫健轻捷,也不像走路都会磕绊的模样。
我忽然间明白过来了,“景予,你……你昨天是故意的!”
景予苦笑,“不错,我故意在魔帝跟前示弱,谁知没骗倒他,却骗来了你这个傻丫头!”
蚀仙洞中元魔之气虽重,但此处在半凹的角落里,前方又有山石阻挡,不至有大团的魔气飘至。元魔之气虽能很快蚀去人的肉身仙骨,却不可能在很短时日内蚀坏得失屏那样的天界至宝。
景予挑在魔气最薄弱处藏身,又以得失屏围护自己,便没那么容易被魔气侵蚀了。
尤其现在又多了个荣枯藤围护于顶部,原来肌肤刺骨脏腑翻腾的感觉便减轻了许多,我甚至能细细思量景予的话语。
“你为何要向魔帝示弱?这算是……求饶?”
这委实不像景予的行事风格。
我见了太多次,文举仙尊为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把他训个狗血淋头,打个半死不活,他依然咬牙领受,再不会故作可怜或低头求饶。
对自己的师父尚不肯求饶,又怎肯对陌天行求饶?魔帝管魔管人可管不着他这个仙。
但景予低垂着长睫,微一弯唇,轻声道:“菱角儿,他是你父亲。”
我气郁,“父亲?我还没认这个父亲呢,你便赶着认他做岳父吗?”
景予轻笑,“是呀!魔界公主的驸马爷,多威风!”
再不想他居然敢拿这个开玩笑,我正倚在他怀里,张口便在他肩上咬了一口。
景予低低呻吟,却把我拥得更紧,一埋头亲住我。
他的唇舌柔软而温暖,触吻之处酥麻舒适,似有种说不出的磁力,令人魂销神荡,偏又只想追随缠绵。
我便顺应着自己的心,揽紧他的脖颈,与他深相缠绕,感受这个呆木头心底烈烈如焚的热情。
小小的藤屋空间极窄小,更觉两人气息咻咻相连,暧昧春情四溢。
这时便忍不住叹息,有些怨恨原微师兄不该斩了我右手。
不然趁这样的时刻对景予上下其手,必定更加美好。
景予便松开我,低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很不舒服?”
我阖着眼微微地喘,“没有。是太舒服了!若这里不是蚀仙洞,我想即刻和你拜堂成亲。”
“哦……”
“可惜少了条手臂,恐怕不甚美观。”
“哦……”
“景予,抱着你真快活呢!”
“哦……”
“想必洞房会更快活。”
“哦……”
我有些不满了,“景予,你便没有别的话可以说吗?”
景予亲着我的脖颈,“哦……菱角儿,你把本该我说的话都抢着说完了,让我说什么?”
“……”
那藤屋比箱子大不了多少,我便是想洞房也洞房不了,想拜堂更不可能。好在如今这情形下,能和景予毫无间隙地亲热那么久,我已心满意足。
原来随手拿来缠住长发的藤萝被魔气一侵,又经了这阵缠绵,已经脱落开来。景予丢开藤罗,从怀中取出一把月牙形镶宝银插梳——正是五瘟山他为我梳过发的那把——他为我小心地梳理长发,然后挽起,拔了他自己发际的白玉簪子为我绾住,再在发髻旁插上银梳。
手法居然比上次娴熟了些。
我问他:“陌天行为什么关你?”
他的得失屏、长天剑都在身边,连我的插梳都能留着,足见得陌天行的确没怎么为难他。可他又为什么把景予关这里来?蚀仙洞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若非景予有得失屏相护,只怕已经躺在这里了!
景予略一思忖,给出了之前同一个答案:“菱角儿,他是你父亲。”
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景予支颐微笑,终于肯解释道:“当日原是我仙魔不同道的执念太深,只为你是他的女儿,便十二道金箭将你射杀。你肯谅我,他却不肯轻易罢休,略施薄惩便是意料中事。”“你怎知他是略施薄惩,而不是取你性命,要你魂飞魄散?”
“因为,他把我丢进来时,同时丢进一本魔道的入门心法。”
“什……什么?”
我不由惊骇,“他想你入魔?”
“他是魔帝,在他心里,他的女儿必定也会修魔,自然嫌弃女婿是个仙。”
“他是打算借此地的元魔之气蚀去你的仙力,逼你修魔?那你……修了吗?”
“没有。”
若逼景予修魔才是目的,景予没遂他愿,陌天行当然还会把他丢进去了。
我苦笑,“其实装模作样修上几日也不妨,先哄他放了你也好啊!”
景予叹道:“谁不知道你日后会修仙还是修魔?若你修仙,我却入了魔,纵哄得魔帝欢心,却被你嫌弃了,岂不大大糟糕?”
我闻言便有些怅然,“我还修得了仙吗?”
我从小修仙,并认定自己日后必定会是个很有能耐的仙,如今却被认定是魔帝血脉,也算生具魔根,还修得成仙吗?
景予静默片刻,说道:“至少,目前你无法修魔。我把你交给魔帝时,他说他有救你之法,我才任他处置。可他的方法似乎需要时日,所以我说淬灵泉水可暂保莲身不朽之后,他便令人去找来淬灵泉水救你。淬灵泉水倒是有效,却还是不折不扣的仙家之物,加上你的莲身亦是用仙家术法幻成,又怎么修魔?”
“淬灵泉水?”
浮云生死蚀仙洞,凤凰舞,花魂惊(一)〖八千字〗
陌天行不是说,找来的只是一种和淬灵泉水很相像的泉水吗?
而景予已叹道:“不错,是淬灵泉水。菱角儿,其实我已觉得我是修不成仙的了。听闻定极、微果奉了魔帝之命带人前往赤城山盗取淬灵泉水,伤了好些赤城剑仙。算来都是我的罪过。”
为了取那能让我延命一时的泉水,竟大闹了赤城山!
怪不得定极说,回来途中出了点事,洒了好些,看来根本就是赤城山的剑仙在拦截他们!
陌天行怕我知道害了好些剑仙的性命才换来那泉水,才不肯明说那就是淬灵泉水吧宀?
我心头忽然一悸。
他这次出门,不就说要再去多取些淬灵泉水吗?
那么,赤城山…枪…
我许久才道:“嗯,你有罪过,而我罪在不赦了……景予,陌天行亲自去赤城山了!”
景予脸色一白,“那赤城山的仙尊们……”
“大约打不过他吧?”
我虽未见过陌天行施展术法,但他仅凭元神之力便能破开昆仑的护山大阵和众仙尊的结界,潜入景予梦境中交流,可见其修为之高。
何况,两百多年前,他便能掩住魔气骗过我那已经修成地仙的母亲,并赢得母亲尊崇,他的修为应该远远超越普通地仙,甚至可能不比天界那些仙帝天尊们差多少。
两人一时静默。
片刻后,景予拥住我的臂腕蓦然一紧。
我抬头看他。
他低声道:“那他岂不是离开了玄冥城,短期内回不来了?”
我叹道:“必定满手鲜血回来。造孽啊!”
“等他回城再来找你,可能是七八天后的事了,你支持得住?”
“当然……支持得住。”
我笑了笑,“你十七八天都撑过来了,如今多了荣枯藤相护,难道我七八天都撑不过来?”
景予黑眸沉郁,忧虑凝视着我,“有得失屏相护,便是再有十七八天,我也能撑过来。你别忘了,除了自身修为,我还有你送我的仙莲为心。那是东华帝君所赐,是和得失屏、荣枯藤一样的天界之物,没那么容易被蚀去。而你却是寻常莲身,皑东仙尊所用术法也不过是地仙之力,根本无法抵御这等积聚了千万年的上古元魔之气。何况莲身已经朽坏,不过仗着定魂珠和淬灵泉水之力才勉强维持而已!”
我微笑道:“你不用太担心。陌天行对当年之事颇为内疚,若知我进了这里,必定星夜赶回。现在我们有得失屏和荣枯藤护着,七八天也不难熬。”
景予道:“这里可不宽敞。我可以耐着在里面躲个七八天,你能耐得住这性子?”
我想起陌天行说起让他在闭关时侍奉,他站了十天十夜不说一句话的事,不觉笑道:“景予师弟你都做得到,难道我这个师姐做不到?”
景予脸一寒,到底没法在箱子似的藤屋里对我大打出手,黑黑的眼睛瞪我半天,低头吻住我。
这是第一次我喊他师弟却没被他痛打。
我仰头回应着他,有些得意地思量着,或许以后可以多喊他几次师弟,想必他顶多瞪我几眼,再不敢对我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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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景予一直怨责我不该不要命地跑蚀仙洞里找他,但他眼见我真的不要命地跑来,显然很是开怀。
而我原以为会见到一个半死不活快要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