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缕缕血色雾气渗出花苞,化作一个个妙态毕露的美艳天女,身披彩带霞衣,环绕着花苞翩然起舞,靡靡歌唱。这些天女的形状样貌,和色欲天上的天女们几乎完全一样。
浓郁的血腥气忽而转化为阵阵异香,芬芳馥郁,沁人心脾。花苞层层绽放,露出盘坐花蕊的一个奇异血影。血影娇小玲珑,流光溢彩,正是脱胎换骨的绞杀。
“爸爸。”绞杀的声音飘忽转折,带着天籁般的美妙鸣动。天女们纷纷融入她体内,种种凶恶、圣洁、喜悦、悲泣的表情从她脸上一一闪过,诸般煞魔法相尽显其中,使人心动神摇,难以自制。
霎时,我和绞杀心神互通。原来,乖女儿通过我对魔种的精神烙印,勾动我沉沦的意识,从龙蝶的魂魄中硬生生地把我挖了回来。
龙蝶厉吼一声,魂魄飞腾而起,扑向绞杀,魔种的异变显然大出他的意料。
“摄魂撩魄,直勾人心。”绞杀化作万千血影,精神核心中浮出无数域外煞魔,飞扑舞动,妙态纷呈,或尖叫或怒吼或哭泣或大笑。龙蝶在半空中的动作蓦地一滞,魂魄被密密麻麻的域外煞魔淹没。
肉身的操控权刹那间回到我手上。
“除非遇上必死的危险,才能使用寂眠力。因为一旦进入休眠,只能凭借外力才有机会复原。”多年前,猄侯说过的话闪过我的脑海。
我微微一笑,心情出奇的平静,最后看了一眼北境的破灭天地。
我可以死,但不会被任何人代替。
“轰!”幽暗的虚空猛然炸开,迸射出刺眼的蓝光,碧落赋的法阵剧烈颤动了几下,缓缓裂开一条细纹。飓风夹着雷火从裂纹中汹涌扑入,大地摇晃动荡,水榭的柱子轰然折倒,塌陷下来,水榭被冰冷的湖水淹没。
眩目的光芒迸射,无数煞魔灰飞烟灭,龙蝶的魂魄重新浮现出来,庞大的七只利爪按住了绞杀。
我同时发动了寂眠力。
这是我准备已久的最后一击,自从我洞悉自己和龙蝶的关系后,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不!”龙蝶脸上第一次露出失态的神情,疯狂吼道,“我们会一起死的!”
我已经无法回答了,全身的血肉迅速消散,化为森森白骨,沉入湖底。“轰隆隆”湖床裂开深深的沟壑,白骨坠落下去,被沟壑吞噬,无穷无尽的黑暗在上方弥合,淹没了一切。
我失去了最后的意识,陷入了沉眠。
不知过了多久,我朦胧的意识从幽暗的最深处重新浮现出来,像一个冒出深渊的微弱水泡。
四周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如同置身在一座空旷死寂的坟墓中。
隔了许久,我才慢慢回想起以前发生过的事情,想起我是林飞,想起最后一刻施出的寂眠力。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还没有死吗?龙蝶又去了哪里?我沉睡了多久?目光所及,四下里空空荡荡,虚无一物。无论是绞杀、月魂还是螭,仿佛都彻底失踪了,再也无法感应得到。
呆了片刻,我想要爬起来,但浑身虚弱得没有一丝力气,费了半天劲,刚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又无力摔倒。
“你终于‘醒’了。”黑暗中,骤然亮起两团烈焰,龙蝶的身影出现在我的对面。
第023章 寂眠世界(三)
“醒?”我忽而意识到,自己的魂魄过于孱弱,以至于施展了寂眠力后当场昏迷。换言之,哪怕是再虚弱不堪的魂魄,也是属于我自己的。
“这里是?”我望向荒凉沉寂的四周,无边无际的黑暗向远处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这里是你的精神核心。”龙蝶答道。
“龙蝶,你失败了。”我躺在虚无的黑暗中,猛然爆发出笑声,“我还是我,还是林飞。”
龙蝶冷冷地看了我一阵,道:“你的运气真是好得逆天,域外煞魔都愿意为了你舍弃自己。”
我心头一震,失声呼道:“绞杀怎么了?”
龙蝶森然道:“她将你的魂魄勾了出来,怎能不付出代价?她已然陷入沉眠,重新退化成浑浑噩噩的魔种。域外煞魔的确诡计多端,为了避免你被我代替,她还将煞魔本源融入你的魂魄,一旦我强行吞噬你,便会被魔念侵蚀,沦为她重生时的养分。”
我呆了片刻,恍然道:“若是我将你吞噬,自会将煞魔本源重新分离出来,还给绞杀。这么一来,无论是你吞噬了我,还是我吞噬了你,绞杀都会再次苏醒。而汲取了道心,先破后立的魔种,只会比过去更强大,甚至可能冲破域外煞魔的极限,进化成崭新的生命。”我忍不住再次开怀大笑,乖女儿不愧是最顶级的域外煞魔血脉,哪怕舍己救人,也会为自己准备好一条妥妥当当的后路。
在当时短短的一瞬间,绞杀做出的应对决断、深谋远虑,即便是我也自愧不如。
龙蝶哼道:“即便绞杀得以重生,也处境堪忧,迟早会迎来域外煞魔无穷无尽的追杀。相传域外煞魔暗中监控了无数世界,无论她逃到哪里,都躲不过去的。”
我沉吟半晌,豁然醒悟:“绞杀的种子被植入北境,原本就是某些域外煞魔安排好的计划。目的是等待天地破灭之际,利用绞杀,吞噬北境的意识和本源。而那些色欲天的天女,应该早已被域外煞魔操纵,成为它们悄然伸向北境的触手。一旦绞杀在北境进化,天女们就会自动成为绞杀的养料,帮助她成长为最顶级的域外煞魔,从而吞噬北境。
但那些隐藏在幕后操控整个计划的域外煞魔,怎会如此好心,将北境白白送给绞杀吞噬?最后的大头,必然会被他们拿去。绞杀充其量,只是一个冲锋陷阵的角色,一颗被利用的棋子。兴许他们早在绞杀身上,埋下了控制的暗手。
乖女儿很聪明,意识到了自己可能为他人做嫁衣的结果。魔种大成之际,她本可脱离我而去。但她选择了救我,并将煞魔本源融入我的魂魄,以退化成魔种的方式,巧妙地摆脱了域外煞魔为她安排好的道路。域外煞魔的计划功败垂成,必然会对绞杀这个背叛者展开追杀。”
龙蝶忽而长叹一声:“说到底,这是北境和域外煞魔的一场战斗。无论是你、我还是绞杀、楚度,都不过是其中的棋子罢了。”
我微微一愕:“怎会如此?”
龙蝶冷笑道:“我也是刚刚想明白的。北境真正要对付的不是你我或是楚度,我们根本就没这个资格。对它而言最致命的,是相传监控了无数世界,连神祇都可以吞噬的域外煞魔。你仔细想想,没有楚度大肆杀戮雨林的土著妖怪,你怎会得到绞杀?没有你,绞杀又怎有机会背叛域外煞魔?如今域外煞魔计划失败,你和我又同时陷入寂眠,只能慢慢等死,北境的威胁几乎一扫而空。”
“我们都被北境利用了。”他凝视着我,惨然一笑,“我早该想到的。北境利用你来对付楚度,自然也会利用我来对付你。到了最后,再利用绞杀来对付我。可谓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他沉思了一会,道:“唯一的变数,应该是你的师父阿萝。她本该被葳蕤翡翠变成白痴,楚度因此道心失守,死在你的手里。然后你我同归于尽,绞杀沉眠。所有人都输了个精光。”
我沉吟道:“但因为师父这个变数,楚度侥幸逃脱了北境为他安排的死亡。”楚度若是道心受创,当时悟出三象合一的我,毫无疑问能将他击毙。
龙蝶默默颔首:“阿萝才是真正超脱宿命的人。”
我沉默许久,道:“莫非你甘心接受现在这个结果?”
龙蝶苦笑道:“还能怎样?如今你的肉身埋在万丈深渊的地底,一旦北境成空,肉身消亡,你我只有魂飞魄散一途。当时你也看到了,碧落赋即将崩溃,所有人肯定只顾逃命,难道你还指望有人深入地底,将你我唤醒?”
我轻轻叹息:“但愿无颜有机会逃出去。”失去了我的法力加持,无颜应该能从我的袍袖中脱身。
一时间,龙蝶和我都无话可说。两个失败者相对而坐,默默沉思。
不知隔了多久,或是多少天,在这里,时间以无法察觉的方式流动着。龙蝶突然问道:“走到今天这一步,你后悔吗?”
我想了很久,才道:“你问今天的我,是否会为昨天的我而后悔,这个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龙蝶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我淡淡一笑:“昨天的我,自有昨天的执着,怎能因为今天的失败,就否定了过去的我?若是如此,人生永远只剩下后悔。后悔当时没有多一点勇气,后悔当时没有努力修炼,后悔当时错过了唾手可得的选择……”
“一个人慢慢成长,从婴儿变成少年,逐渐成熟衰老。每一个我都汲取了过去的我所有的经验、体会,得以不断蜕变。没有过去的我,哪来今天的我?又何来我的后悔?这其中,我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哪怕再幼稚、再愚蠢、再错误,也是当时的本心做出的选择。既然出于本心,何来后悔之说?”
“若是林飞从未改变,那么我这几十年,岂不是白活了?”
“龙蝶,从吞噬的角度而言,你确实赢了。但就本心而论,你输得彻底。因为你的本心早已死了,死在前世一次次的失败中,死在对自己的质疑中。从你将我分裂出来的那一刻,龙蝶就已经死了。”
“因为那一刻,你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林飞。”
第023章 寂眠世界(四)
我盯着龙蝶明灭不定的眼神,望着那两团黑夜中的篝火时而暴涨,时而黯淡,想象着他将我分裂出来时的绝望。
意气风发、自命不凡的龙蝶,在北境闯荡一生,最终虚耗光阴,一事无成,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另一个重新开始的我。
“但生命不需要重新开始。”我平静地道,“龙蝶,为什么不能自己坚持下去?你害怕不断地面临失败?你累了,绝望了,你两手空空,最后剩下的只有等待,等待别人来给你希望。”
“龙蝶,你也是抱柱而死的尾生啊。”我坚定地摇摇头,“你看,我们是不同的。”
“不同?”龙蝶发出一阵尖刻的冷笑,“我当然不像你,买件玩意就能得到魅的传承!随便跳个海,就碰到阿萝这样的师父!你有海龙王、拓拔峰、空空玄、螭……可我有什么?我又拿什么来赢?”
他面容抽搐,声嘶力竭地吼道:“越挣扎,越坚持,就越绝望!”
四周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龙蝶胸膛起伏,急速地喘着粗气,隔了许久,他才木然道:“现在争辩这些有何意义?你我深埋地底,孤立无援,一样要慢慢等死。林飞,北境不再需要你了,你的气运终结了。”他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再也不发一言,像一具空壳,在窒息般的黑暗中慢慢干枯。
我默然半晌,望向四周,无论剩下多少时间,似乎也只能在这里慢慢等死。
我伸手撑住地面,身下空无一物,却有若实质。我弓起背,竭力站起身,向前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又颓然摔倒。
绞杀虽然救了我,但强行勾出的魂魄太孱弱了,连自如活动都做不到。我索性趴在地上,手脚并用,费劲地向前爬行。
一寸,一尺,一丈……在深邃无尽的空间中,我孤独地艰难地爬动。前方是黑暗,后面也是黑暗,这让我想到幼时,在洛阳的狮子桥上爬行乞讨的情景。
那样充满屈辱的动作,如今回想,原来也有生命的尊严。
向前爬,一直爬,我支住手肘,顶起膝盖,移动着虚弱的身躯,向着望不见的前方爬。
一个月,一年,恍惚过了很多年,我一刻不停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