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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秉宏他们暗暗称奇，倒是挺愿意跟林爱芒一起打太极拳。
才两三天功夫，这个大院的人就都知道了，这大院里来了一个小姑娘，打太极拳打得可好了！
后来，这大院的老人大多早上跟林爱芒他们一起，在大院里打起了太极拳，竟然成了风气！
也因此，大院里的老人大多认识了林爱芒，林爱芒也认识了不少老人家。
当然，也因为这个，很多大院里的年轻人都或多或少地听家里的长辈提起“林爱芒”这个名字，不过，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而已。
转眼间，就到了考试的日子。
一大早，周海扬就到大院门口来接林爱芒去附中了。
林爱芒出来的时候，周海扬眼尖地看到林爱芒的发尖还湿着，他一边递过一块毛巾，一边问：“早上还去打太极拳？”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怎么回事！
该不该夸她一句“非常淡定”？
还是该骂她一句“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周海扬苦笑了。
林爱芒接过毛巾，说：“谢谢二哥哥！”就开始擦着头发，想起刚刚周海扬的话自己还没有回答，她又补上一句：“嗯，跟大家都熟了，正好昨天来了几个新来的大爷大妈，我今天早上去教他们了。”
“你忘记今天要考试？”周海扬懒懒地一手转动方向盘，一手去开音乐。
林爱芒心里捏了一把汗，等周海扬弄好音乐、转过弯，她才不满地说：“二哥哥，你做什么事都这么漫不经心吗？”
周海扬转眼看了林爱芒一下，轻飘飘地说：“要那么认真做什么？”
林爱芒沉默了一下，才轻声说：“二哥哥，你跟我不一样。我的生命几乎可以用天数来算。你不一样。”
周海扬的心就像被一只小手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脑子里就一直响着林爱芒的话“我的生命几乎可以用天数来算。你不一样。”
周海扬慢慢地坐直了身子。
他原来稍显轻浮的脸上慢慢地、慢慢地，轻浮不见了，变成了坚毅，变成了严肃。
然后，他忽然开口说话了，声音也同样减掉了原来一直有着的浮躁，变成沉稳：“林爱芒，你怕死吗？”
林爱芒很奇怪周海扬的话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可是，她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怕死，也不怕死。”
“哦？怎么说？”周海扬倒是来了兴趣。
“我怕死，是因为死了，就再也感觉不到现实中的一切了。我不怕死，是因为，我已经把我的心愿都达成了，再也没有什么遗憾，死就死，也没有什么了。”林爱芒的声音里的确没有害怕，有的只是淡然。
周海扬觉得自己的心又被什么狠狠地咬了一口。
沉默良久，周海扬轻声问：“你有什么心愿？愿意说给我听吗？”
林爱芒轻笑出声：“二哥哥，你真是一个好奇宝宝！”不想说，有什么理由要说给他听？
周海扬心底失望了。不过，接下来的时间，他再也没有出现漫不经心开车的情况。
到了，周海扬停好车，林爱芒正要出来，周海扬转头看着她，说：“我在这里等你。不要紧张。”不过他觉得自己说的是废话，看她的样子，像是会紧张的人吗？
“谢谢二哥哥！”林爱芒拿好书包，微微一笑，就转身下了车。
人很多，考生多，家长也多。
有的集中在大门口等，有的跟周海扬一样，在车上等。
林爱芒考试多长时间，周海扬就等了多长时间。
他也非常奇怪，自己怎么就愿意这么花时间呢？明明这些时间，自己可以睡觉，可以跟朋友聊天，可以想赚钱的法子，可以工作，可以找女人，可是自己并没有！
凭什么自己这么乖地坐在车上等啊！
想不清楚，他只能继续想，继续等。
林爱芒很快就完成了试卷，她没有像往日那样依然呆在试室里呆过剩下的时间，而是选择了交卷。
其中一名监考老师走到她身边说：“时间还有，你不再检查一遍？”
林爱芒礼貌地说：“谢谢老师提醒！我已经检查过了。”
监考老师就不再说什么，看林爱芒把试卷交上去了。不过，他心底在想，这大概又是哪个二代子女，反正考好考坏，都能够找进来！
可是，跟他监考同一个班的老师不在意地拿起林爱芒的试卷一看，眼睛都睁得大大的！
天啊！这可以作为范卷啊！
答得非常好！
并且，字非常漂亮！
这真的是一个初三考生吗！？
两个监考老师都忘乎所以了！
好苗子啊！
——这就是林爱芒打的主意，在老师面前高调一下！以争取更加宽松的对待！
周海扬真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养神呢，不过，他睡不着，一闭上眼睛，他的脑子里就出现林爱芒的声音：“我的生命几乎可以用天数来算。你不一样。”
一遍一遍地重复着。
就好像要深深刻入他的脑子里，再也忘不掉。
然后，又听到她在说：“我不怕死，是因为，我已经把我的心愿都达成了，再也没有什么遗憾，死就死，也没有什么了。”
周海扬不自觉地重复着“死就死，也没有什么了”，怎么可以呢？她还那么小！
就算那些名医都说，让她好好过剩下的日子，过得开心一些，不要留下遗憾。可是，她还那么小！
还是如花的年纪，就要凋谢了吗！
周海扬蓦然睁开眼睛。
眼前忽然就出现了一张小小的脸，那张脸，脸色苍白。大大的眼睛，眼眸深不见底。细腻的皮肤，看不到一个毛孔。粉嫩的樱唇，犹如小小的果冻。
周海扬就那样看着这张脸，看着这双眼睛。
林爱芒也看着他，很不明白，为什么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那样奇怪呢？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吗？
她想了想，轻轻地敲了敲车窗。
周海扬慢慢地垂下眼睑，轻轻地摇下车窗，看着林爱芒。
“我考完试了，可以回家了。”
周海扬惊讶地举起手腕，看看手表。不过才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什么时候附中的入学考试那么简单了？
一个奇怪的念头闪过他的脑海里——她不会是不会做题吧？
没关系！如果她真的想要进附中，自己一定会达成她的心愿的！
推开车门，让林爱芒上车，周海扬递过一个水杯，给林爱芒喝。
林爱芒喝了几口水，说：“谢谢二哥哥！”
周海扬忽然笑了一下，一边发动汽车，一边问：“你看过《红楼梦》没有？”
林爱芒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就跳到这个话题，就回答：“看过啊。”
“史湘云怎么叫贾宝玉的？”周海扬轻笑着，又说了这么一句话。
饶是林爱芒自觉厚脸皮，也在这么一句话中红了脸！她故作镇定地说：“海扬哥哥对这些很有研究？”
周海扬没有想到，一向以来，淡定得叫人恨不得撕去她的淡定面具的林爱芒，居然会红了脸！
他失神了。
然后，他的脚就那样不自觉地踩了刹车。
车子“吱——”一声，停住了。
幸亏，车刚刚发动，车速不快，而且，这个时候大家还在考试，这边的人并不多。
林爱芒真生气了！明明来的时候已经提醒过他，要珍爱生命，结果呢！
周海扬也不知道，为什么林爱芒一个脸红，自己就这样失态。
是因为她的脸红，使得她的脸犹如白玉渗出了嫣红，很漂亮吗？
是因为她的脸红，使得她的脸变得异常生动吗？
是因为她的脸红，使得她不再显得拒人千里吗？
还是因为她的脸红，使得自己的心忽然就乱了频率？
周海扬不知道。
林爱芒在生气。
所以，车里的气氛非常怪异。
过了好一会儿，周海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说：“对不起。”
林爱芒没有开口。连勉强自己开口都不愿意。
很快，他们就回到了家。
周海扬随意地在一张沙发上坐下，随手抓起一份报纸，就读了起来。
林爱芒却被几位长辈围着，问长问短。
林爱芒一点都没有心烦，一个个问题都清清楚楚地回答了。
周秉宏颔首点头微笑，说：“真是为师的好徒儿！”
林爱芒笑眯眯地说：“都是师父教得好啊！”
周秉宏摇着头说：“你这个小丫头，就这样哄师父！”
林爱芒却说：“师父，我没有说错呀，里面涉及到的古文知识，都是靠平时积累，这些难道不是师父的功劳？”
周秉宏失笑，说：“行啦，你这个小丫头，我们师徒两个就不要互相吹捧啦！”
王洁素也说：“是啊，你们师徒两个，是要把彼此都吹到天上去不成？”
大家都笑了起来。
周海扬的脸在报纸后边，也笑了。自从来了这个小丫头，家里热闹多了！
下午又是一场考试，林爱芒同样花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完成了试卷，离开了教室。
周海扬已经淡定了。下午来的路上，两人还是沉默。
等林爱芒坐上车，周海扬并没有急着开车，他转头看向林爱芒，说：“小芒，时间还早，你想去哪里转一转吗？”
他都已经给了自己台阶下，林爱芒也不是那些小肚鸡肠的人，说：“海扬哥哥，我想回去。”
周海扬失望地“哦”了一声，发动车子，来到一个繁华的街道，经过一家店，周海扬忽然说：“小芒，我们在这边停一下。”
林爱芒没有反对，大概周海扬想要买什么东西吧。
车子停下来，周海扬先下了车，又过来给林爱芒打开车门，等林爱芒下车。
本来林爱芒还以为周海扬就是想要自己去买什么东西，她本来就计划自己在车上等着就可以，现在看来，自己还非得下车不可了！
“谢谢海扬哥哥！”林爱芒下了车。
周海扬领着林爱芒往里边走去。
这是一家甜品店。
装修得挺青春的。
里面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吃甜品。
大多是一对对的情侣。
林爱芒并没有当一回事，她心态很好，才不会当成是周海扬有什么想法呢。
周海扬跟林爱芒在靠窗户的地方坐下，自然有一个穿着制服的女孩子过来。
周海扬也没有问林爱芒喜欢吃什么，他指了好几样，让送上来，就两只手往桌子上一搁，整个人又一次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要多悠闲有多悠闲，要多慵懒有多慵懒。
林爱芒饶有兴趣地欣赏店里面的装修，又抬头看看头顶上那别具特色的灯饰，再瞧瞧里面坐着的人。
周海扬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林爱芒的举动都落入他的眼中。
不一会儿，甜品就送来了。
周海扬把所有东西都往林爱芒眼前一推，嘴角一歪，笑得带着一丝邪气，说：“奖励你的！”
林爱芒看周海扬什么都往自己的面前推，问：“海扬哥哥，你不吃？”
“你看过哪个男人吃甜品？都是小女孩才喜欢吃的！”周海扬依然邪气地说，一点都不在乎，会得罪这里面坐着的年轻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