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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我想了想,道,“可是你有没有觉得非我不可,你的余生什么都要我来,没有我就不行?”
“啊,非你不可,什么都要你来,没有你就不行。”
我听着那熟悉的誓言,问:“那为什么以前从来没听你对我这么说过呢。你是不是忘记说了?”
“那是因为以前我以为你不懂。”
可是我总觉得阑休你说迟了。在我能懂能体味的时候才对我说,太迟了……
(三)
果然,在我意料之中,当父尊看见阑休背着我进来,晓得我踏着清晨的雪去采花送给他时,他看起来很开心。嘴角一直浮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我又画了许多幅阑休的画像,他站着的、坐着的,正面的、背对的,形态多变。其中亦有一两副是父尊的。
父尊难得地夸了我,竟说我的勤奋能掩盖我的不足。大抵他也没料到我会一口气将描画这门功夫学到如此娴熟的境地,他以为我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觉得画着好玩儿。
最终,我给阑休画了一幅完完整整的画像。画上他着如眼前这般墨绿的衣袍,眉眼淡淡一世清然,正挽着手臂斜斜地靠着一株树。那树脚下他的身旁,亦斜立着一柄青碧的长剑。他的碧引剑。
我满意地将画递给阑休时,他完完全全地愣住了。我便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原来这么有才啊。”
嘴角勾起一弯清清然的笑,拿他那双蛇儿特有的清凉的眼睛看着我,阑休问:“我有这画里这么好看么。”
我理所应当道:“有啊,你比画里更好看啊。”
入夜,阑休看我安稳地睡在床榻上了,等了许久也不见我再有动静,以为我睡熟了方才离开了我的寝殿。
寝殿的火不熄。只要我在,火就一直点着。
我重新爬了起来,走到桌边,移开桌上的火放在一边,捏诀将今日我在父尊那里偷来的上好的笔墨与宣纸取出来,一一铺放在桌上。
习了那么多日,画了那么多画,我想我可以提得起笔描一幅我最想描的画。
黑衣广袖,墨发飞扬。
流光溢彩的凤目,嘴角微挑的清浅。
每一个挑眉的神态,每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每一次炫目夺彩的浅笑,每一次素手执书的优雅。
统统都想要用我手里的笔描下来。越描才越清晰,越清晰就越不会忘。
我生怕,一刻时间不想起他就会把他忘了。
我以笔染上黑墨,笔尖舔了舔水,浓淡有致,自宣纸上面一扫而过描出了一袭玄色衣摆。玄色衣摆缓缓舞起,每一个褶皱我都无法忽略。广袖盈风生香,袖里有他纤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再往上,是青丝半起半落。
他身后是一重又一重渺渺的宫殿,便只身站在偌大的露天外殿。半眯起的凤眸,半晕开的唇角,与我伸出了修美的手臂,启唇似在笑道:“还不快过来。”
我以笔染上丹墨,一片一片的繁花飞落,一地嫣然。
极力瞠了瞠眼,手中的笔应声而落。我向他伸过手去,却发现无论如何都碰不到他的手握不住他的手。可他却还是在对我浅浅地笑,唤我过去。
火夕……
我就死死地盯着那画,咧开嘴笑:“你看,现如今我也终于学会画你了,画得与脑海里的你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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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百四十二 繁华尽,梦里光景总依稀【总更六千】
(一)
我就死死地盯着那画,咧开嘴笑:“你看,现如今我也终于学会画你了,画得与脑海里的你一模一样。”
他不回答我。
你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为什么想要与我为夫妻,为什么想让我为你生子,为什么你想你的余生里都要有我,为什么……偏生没有我就是不行呢。
那么如今,你说的话还作不作数呢嬖?
你若是不说这些能溢出蜜来的情话给我听,该多好。这样我就不会一直想你,不会一直想我是不是犯了一个永不可挽回的错误。
我一直想,一直想,我犯了一个错……我再也看不见你了……
想我犯过那么多错,皆是尚可纠正的。唯有这个,一点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你说,饶是我再哭,你也便当做从未遇见过我……可当真吗榔?
从未遇见过我……你从未遇见过我……
“我很想你呀”,手指摩挲着画上他的眉目面颊,看着他对我笑,喉咙里发出一声哭咽,“我是不是爱上你了呀?火夕……你快回答我,我是不是爱上你了呀?”
其实若要是你从未遇见过我……也挺好的。但又不好。
门忽而“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我慌乱地收起描的火夕的画,抬起头去,却见是阑休站在门口那里。手撑着门框,都没来得及收回去,就那般悲凉地看着我。
我深呼吸了两口气,问:“不是睡了么你怎么来了啊。”
他说:“因为你没睡。”
我将画卷起,胡乱道:“我马上就要睡了呀你一进来我就又睡不着了。”说着抬手去抹了一把脸,不想手上有墨渍,越抹越花。
他就站在那里未动,问:“学了这么久,可是画出了自己想画的模样了?”见我不语,他便又道,“一开始就只是想画他,纵然你画了许多次我的模样,可最终的目的都只是为了能够画出他。对不对?”
“锦儿,我彻底地失去你了,早在无知无觉无声无息的时候。对不对?”
我哽咽道:“我明明就在你眼前啊,你哪里失去我了。”要说失去的该是我才对,起码他再也不能站在我面前了。“到底什么是失去啊,你不是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我吗?可是……可是我一睁开眼睛的时候……就什么都看不到啊……”
一阵风从门那里钻进来拂面,我被阑休大力而霸道地揽进他的怀抱。他用力蹭着我的发,道:“那是因为你眼里能看见的就只有他一个,正如我眼里看见的只有你一样。”
我抓紧了阑休的衣襟,难过地叹道:“原来如此啊。”
他的手遮住了我的双眼,我能感受得到他的掌心里一片潮湿。他说:“你能不能张眼看一看我呢,我一直在你身边不曾离去,永远在你身边不会离去。他已经不在了。”
(二)
我忍不住喉咙抽了两下,道:“我知道他不在了啊,是我亲手杀了他啊。父尊说要我给母上报仇杀了天家人,我思来想去就只有他一个天家人最好杀。可是阑休,杀了他真的很容易,他甚至都不知道我的身份,都不知道我是故意接近他去诓骗他,我觉得他实在太笨了。平时看他在别人面前很聪明很威风,怎么一到我面前就那么笨……阑休我觉得佛祖不安好心,给我的心有问题……”
“锦儿……”
我道:“它一直痛个不停,一刻都不停……我睡不着觉,吃不下饭,我觉得很冷,每到夜里手脚就会冻得找不回知觉……”
“别说了好不好锦儿……别说了……”他将我抱得更紧,似乎要将我捏碎,“你只要哭出声来就会好……”
哭出声来就会好……么。
我大声哽咽着,任由面颊上淌下一行一行的水渍,道:“阑休我还觉得我中了他一个圈套。”
“嗯。”
“我杀了他,他定是给我种了什么邪术,现在我就觉得我自己是最大恶极的一个人,不停地想不停地想,哪怕有时候心痛得缓不过气来了,我还是会不停地想。你说趁当初他来魔界时你与父尊就杀了他该多好,那样我就不用花力气去习惯他,好不容易习惯了现在又要花力气去习惯没有他……可是这回我失败了,不论我怎么努力都习惯不了没有他……”
那一夜,阑休背倚着桌角坐在地上,抱着我,听我一遍一遍地诉说呢喃。直到我嗓子哑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直到我眼睛涩得再也流不出一滴泪。他便只听我说着,很容易就挨到了天明。
睁眼闭眼之间,偶尔忆起火夕拿着薄凉的手指描着我的眉,那双凤目里一派死灰,我拼命地往阑休怀里钻,冻得浑身不住地哆嗦。
但后来,我终于睡了漫长的一个觉。做了漫长的一个梦。再也不觉得冷。就躺在阑休的怀里,隐约觉得嘴角有腥热的东西流出,乏得我再也睁不开双眼。
原来睡觉也是有好处的,可以见到心心念念了那么久的人。
梦里,仿佛一切光景依旧。
(三)
九重天还是那座九重天,焱采宫亦是那座焱采宫。听说是要入夏了,园子里的阳光格外的明亮一些。我有些怕热,因而殿内随时都有备着的梅子汤。
后来又加了一味莲子汤。我本是不怎么喜莲子汤的,可是他说那个能降火,对我有好处。喝着喝着也就慢慢地习惯了。
我蹲在树荫下,给我仔细照料着的小草铺雾。一阵风袭来,脚边稀稀疏疏的小斑点阳光一阵乱颤,直让人眼睛发花。
听闻屋里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你在外面呆了多久了,还不快进来。”
我随口努嘴应道:“我想呆多久就呆多久,为什么要进来。”
他说:“我怕你中暑。”
几经催促,屋里的人就快要忍不住暴走出来拎我了,我又颇觉得有些热了起来,这才慢吞吞地踱回了屋子里。
一进屋,火夕正坐在矮榻上,上面安放着一张矮几,矮几上摆着一盘棋,棋子错落有致。他便双手执黑白棋,自己与自己赌棋。
见我站在门口了,他挑起眉梢抬了抬眼皮看我,嘴角凝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道:“今日凝露草生得好么?”
我道:“生得再好也不是你的。”
火夕不置可否,手指在棋盘上轻轻一扫,分别落了黑白两子。我背着手,默默地走了过去坐在他身边,看他自娱自乐。
半晌我忍不住问他:“你觉得自己与自己赌棋好玩吗?”
火夕道:“不好玩。”
我问:“那你干嘛还要做不好玩的事情。”
火夕狭促地看了看我:“但我若教你下棋,而后由你来与我赌棋,大抵就好玩了。”
“对不起我没兴趣”,我瞅了瞅火夕,“但我们可以玩点其他的。”
他眯着眼睛问:“玩什么?”
“斗蛐蛐怎么样。”说着我向他摊开两手,一手趴着一只蛐蛐。冲他哀鸣了两下。
霎时,棋盘上的棋子被火夕的袖摆拂落了一地,火夕脸色有异。我亦总算是晓得了,这厮天不怕地不怕威风凛凛***气外漏,却原来是怕我手里的蛐蛐。
我捏着蛐蛐凑到他面前,咧嘴道:“原来你怕这个啊?”
火夕抿着嘴角,似不满道:“哪个告诉你我怕了。将这东西拿开。”
“你不怕啊”,我手指一松,蛐蛐直往他身上跳,“那来我们来玩蛐蛐。”
火夕向我甩来寒碜碜的两记眼刀:“流锦,趁我没打算追究之前你最好将这玩意儿给我扔出去!”
我满意地吹了一声口哨,两只蛐蛐跳回了我的手中乖顺得很。我走去他的书桌那里将火夕才用没几天的砚台拿过来,把两只蛐蛐放到里面去,道:“你不玩我自己玩。”
背后火夕一声叹:“能不能用一个碗亦或是一只盒子之类的东西装,焱采宫里该用的砚都被你拿去养凝露草,这已经是最后一只了。”
我扭头看着他道:“不拿砚台装,难道要拿你吃饭的碗或者是你书架上的那只红色锦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