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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得荒海龙族君上之庇佑,我到底还是使她丢了颜面。照理说,她是不会待见我了。可我却不得不再厚脸皮一次。
(五)
这日,我与阑休一起去了荒海。为了避免在路途中碰上仙族之人,我重新戴上了缚灵链变成孩童时候的模样,而阑休则尽量收敛一身魔气。
只要我们快速到达荒海,那一片刻的时间理应是不会被发觉的。
那缚灵链许久不戴,而今重新戴在了手腕上,竟是又一番滋味。
到达荒海时,放眼望去偌大的海面一派平静。这里有张开的龙印守护,我们无法不请而进。遂我耐着性子与阑休在岸边安安静静地等了些时候。
阑休一手牵着我,眯着眼睛看着平静的海面。迎面而来的海风带着些凉意扬起他的衣摆和长发,他似叹道:“仙界最尊贵的族类,却甘于隐没在这荒海之下。”我道:“龙君君上是位好君上,帮了我许多忙。”
阑休手指点了点我的额,淡然笑道:“她还赐了锦儿这尊荣的身份。”
我愣了愣,不禁问:“你说她在赐我龙族身份时有没有想过我会给她丢脸啊。要是整个仙界都以为她和我这个魔界公主相勾搭,会不会责备她?”
“还没有哪个敢责备这位君上”,阑休挑眉,“龙君君上何等英明,不会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胡乱做这样的事。我虽有听说她性子时而会散漫些,但到底是一族之君,本事非凡。”
我想了想,问:“说起来,龙君君上活得很久,在你们上古魔族还没被封印进蛮荒时不知你有没有见过她?那时她是什么样的?”
阑休失笑,忆道:“我不曾见过。在上古魔界,我们蛇族生来守护着神器,换了一代又一代。约摸我比较幸运,出世很晚,且又逢天地初平战乱渐消。龙族初代君上羽化之际正是我出世之时,沾了些许祥瑞,得幸化为人形。但听魔族的族史有说过,龙族公主出生于四海八荒战乱弥漫的时候,是位贪耍的公主。我魔族几欲擒其而不得。”
原来龙君君上与我孩童时的处境有几分相似。敌人都想将我们捉住了去,可我们性子又委实贪耍。
我亦跟着笑了笑,道:“君上认识我的母上,当年母上还是小花妖的时候救下她,并点化她飞升为神。若非如此,我母上还遇不到父尊呢,说不定就不会有我了。”
阑休了然地点点头:“如此说来,还真应该感谢龙君君上了。”
我认真道:“她对我很好。我很欢喜她”
后站得久了些,阑休说我们再继续在这里等下去恐不怎么妙。很容易就会让路过的仙族给瞧见了去。他要拉我走,但我不愿就这么罢休。
我知道她定是在怪我。她在这荒海下面能看得见上面的光景,若不是怪我就不会不吭声的。
(六)
不顾阑休的阻拦,我双手圈着嘴,大声喊:“羲和姑姑——对不起——”其实比起“姑姑”,我更喜欢唤她一声“阿姊”。只是,纵观仙魔两界,无数人叫她一声“姑姑”,也便只我一人唤她“阿姊”;若叫人听见眼下我唤她“阿姊”,该是会给她添麻烦了。
只可惜,她仍旧是不应我。她不接受我的歉意。
我不心死,当即捏诀凝起灵力,尽管阑休让我莫胡来,我还是脚下一蹬力便飞了出去,而后直直往荒海里面冲。
不管怎么样,是我先对不住羲和。我利用了她给予我的一切来达到我的目的,但我全意与她交好并没有利用我们之间的友谊的意思。
我一直很敬她、欢喜她。
然今时今日,就算羲和不肯应我入她的荒海,我亦是要进的。撇开一切,我只想问她借一借万丈海底的一个小小的地方。
她不来接我,只有我自己主动进去了。尽管我晓得这里有龙印,我不一定进得去。但凡事总要试一试。说不定就如当初在莲池谷时的那般,龙印恰巧打了一个瞌睡呢。
突然忆起,初初与羲和君上相遇时,是火夕一身伤地载着我误打误撞地掉进了有着龙印守护的莲池谷,不禁莞尔。一切所凭的不过一个机缘。却真真应了冥界那渡船过黄泉河的老妪的话,是我太不晓得惜福。
蓦地有些怀念那莲池谷里熟透的杏子,对那上树替我摘杏子而后在自个袖子上擦干净递给我的人思之若狂。
若狂。
收起这些心思,我捏诀试图分开荒海里那湛蓝的海水,寻得时机钻进去。我早就与羲和说过,当年我母上送杨花只送到岸边,只可惜我不会只送到岸边。你不理会我,我便非得下来见到了你再作其他想。
然还不等我冲入水中,突然荒海里的海水激荡了起来,竟兀自朝两边分开了去。正当我以为是我的术决好巧不巧起了作用时,里面缓缓飘出一白衣人影。
此人正正是羲和的近侍玉羡。
玉羡如此温文有礼,竟还舍得对着我弯身作揖,唤我一声“锦公主”。尾音稍稍提高了些,约摸是见我变小了身体一时有些不确定。我道:“羲和君上她……近来可还好吗?你是不是来对我下逐客令的?我此次前来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只是有要事相求……”
玉羡一如当初,面皮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道:“君上说,锦公主何时想来看她自己进来便是。方才君上在歇息,不曾见到锦公主前来,后来看见了却久等不到锦公主自己走下来,便让臣下来迎接锦公主。”
我道:“可我是魔族啊,怎么轻易进得来。”
(七)
玉羡温和道:“锦公主同样是君上的妹妹、我们龙族的公主,且君上早已经撤去了龙印对锦公主的排斥。公主可随意出入。”
我指了指岸边的阑休,问:“那他能进去么?”
玉羡道:“锦公主的朋友也便是龙族的朋友。自然是能够进去的。”
遂我们没多耽搁,阑休过了来,与玉羡点点头算了打了招呼,而后玉羡带着我们进入了荒海。我仍还有些惴惴,问玉羡道:“要是仙族知道我来了荒海,会不会与你们为难啊。”
玉羡淡定道:“他们不敢。”
进去了海底的龙宫,进入了羲和那熟悉的园子。彼时羲和正负着一手,另一手提着一只壶,替她园子里的花浇水。
有段时间不见,羲和竟又培养出了新的喜好——养花。
玉羡将我们带进园子之后,便一声不吭地退了下去。我没敢出声打扰,一直等着羲和将所有的花都撒好水了。
她放下撒水壶,绛紫的侧影华贵无边,淡淡然转过身来,看着我。与我对视沉默了半晌,忽而眉梢浅浅一扬,扬出自然而然的风情,道:“我不打算说话你就不打算说话了么。”
我怔了怔,半天搜刮出一句话来:“今日打扰了君上的雅兴,流锦十分不该。”羲和垂下弯长的眼睫,嘴角兀自挑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却显尽了疏离,道:“既知不该,又为何要来。”
我一时卡住了喉咙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一旁的阑休牵着我的手紧了紧,不急不缓道:“锦儿不是说龙君君上是位好君上么,对锦儿很好,锦儿很喜欢她。眼下好不容易能够亲自见到君上了,怎的想说的话又都闷住了?你不说给君上听,她又怎会知道呢。”
我一抬头,恰恰撞击阑休浅浅笑着的眼睛里,他一席话给了我莫大的鼓舞。
明明在下来荒海之前,我一门心思想要见到羲和,一门心思想要对她诉说我的歉意,一门心思想要求她帮我。可眼下,着实是好不容易站在了羲和面前,我又怎么能退缩呢。
倏而听得羲和淡淡道:“上古魔族也不尽是野蛮狠辣之徒。”她初初见了阑休第一眼,竟舍得开口夸赞他。
阑休微微一低首,道:“承蒙君上不眼轻。”
我便鼓起勇气看向羲和,她也正看着我。我动了动嘴听见自己的喉咙发出声音道:“羲和君上,对不起。”
羲和神情柔了两分,道:“说说,你对不起我什么了。”
我道:“幸得君上不嫌弃与我为姊妹,我却借着龙族的身份在九重天大闹了一场。我乃魔族,九重天定是仇视于我的,平白让君上为我淌了一趟浑水,遭九重天看不惯。”见她忽然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严肃又道,“但我对君上绝非虚情假意!”
(八)
见我不说话了,羲和才问:“说完了?”
我道:“暂时说完了。”
她伸手去拨弄着架上放着一盏花的花叶,侧脸风情无双,道:“与你为姊妹亦并非我心血来潮,倘若对你母上是无意,对你却是有心。难得这许多年让我寻得了一个知心人。可我始终是亏欠你母上。”
我忙打断羲和道:“你明明就是救过我母上怎么能是亏欠她呢,要不是你,我母上说不定遇不上我父尊,也就没有我了。你莫许再为这件事自责。”
羲和愣了一愣,眼里溢出了笑意,道:“那我不自责,你为什么又要为一些不知所谓的小事而自责呢。打从第一眼见你便知道你是魔族,是当年那小花妖的女儿,赐你龙族身份让你顺利入得九重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三万年前的恩怨是你们自己的家事,与我有什么关系。当日佛祖不也是说了,有果必有因。莫说九重天上的那帮仙族会看不惯我,我亦是早已经看不惯他们。他们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哪里不是从别人手中抢来的。我就是收了一个魔族中人作妹妹,他们又能奈我何。”
她顿了顿,我不语,她便又道:“该你说了,你对此有什么意见。”
我摇头:“了无意见。羲和君上这样对我,我觉得很圆满。”
羲和嘴角勾的弧度弯了些:“羲和君上?”
我忙改了口:“羲和阿姊。”
羲和料事如神,也不与我拐弯抹角,径直道:“想必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流锦阿妹该是会一直躲着我不会主动来荒海寻我。说罢,这次为的是何事。”
我如实道:“我想搬来荒海与阿姊挤一段时间,不让仙族察觉,借阿姊这万丈海底一用。”
羲和看着我,似能洞察一切却又似不明所以,道:“借我这万丈海底,所为何用?”
我深吸一口气,捏诀将我最宝贝的两样东西取了出来。羲和看了一眼,安沉着神色不咸不淡道了一句:“果真还是执迷不悟。”
我咧了咧嘴,道:“对啊执迷不悟。”
羲和走到我面前,素手拿起了招魂镜,翻来覆去地闲闲端详,道:“阿妹想给九重天亡去的火神招回魂魄,重塑肉身,捏造元神;这招魂镜的力量大得很,不想被仙族所发现还真得我这荒海的万丈海底不可。只是阿妹——”
我问:“只是什么?”
羲和神情轻柔,似安慰地与我道:“过去了的也便过去了。情不是什么好东西,尝了一次吸取了教训也就罢了,何苦还要执着。不管是仙是魔还是人,谁年少轻狂的时候没有个情滋味,再痛苦随着年岁已久也会渐渐淡开。何必非要揪着不放呢。”
(九)
我眨了眨眼,道:“阿姊说得甚是。他总是很高傲,好不容易全心全意信我这个魔界中人,我却变着法子将他骗了一次又一次。他这个人很不喜别人欺骗他的,这回我与他可能是再无回头的余地了。可就算真是这样,我不好好地与他道别,怎么算好啊。等他完完本本地活过来了,我再与他道别。”
最终羲和叹了叹,说:“等他完完本本醒来了指不定又是何种光景。以往我就告诫过你,情乃砒霜毒药,千万别爱上哪个,他更加是不行,爱上他就会犯错误。你倒好,告诫你的你就都犯了。”
我道:“夫子教的书本上不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