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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爹爹走了。
钱逸群看她那脸幽怨,心中暗道:这世间还真有这般痴情的女子,一见钟情就铁了心要跟个弱智过一辈子,这是什么样的精神……病啊?
等柳和尚父女的身影渐渐缩成一个小点,钱逸群突然听到一声长叹。
这长叹苍老而悠长,浑厚而磅礴。一叹三转,有遗憾之情却无一丝怨念。
这是木道人的一叹。
“阿牛。”木道人竟然吐出了五句之外的两个字,而且看那阵势还要继续说下去。
“弟子在。”阿牛跪倒在前,低低垂头。
“逸群。”木道人又唤道。
这一声叫,仿佛洪钟大吕,好似天雷滚滚,心神震慑,百骸微颤,让钱逸群好不敬畏。他不由自主跪倒在地,伏身恭敬道:“弟子在。”
“你二人入我门下,所得几何?今rì当做个考校。”木道人的声音好像直说道两人心中一般,飘飘邈邈,字字印心,果然是金仙之姿,道德高士。
第四十章说欲
一时间,茅棚内光明大作,四处白茫茫一片。在这白光之中,渐渐浮出一个金色光点。须臾之后,金色光点由远而近,猛然炸出万千道金光。金光之中端坐白发花衣老神仙,目帘三分开,七分闭,说不出的慈祥,道不透的玄机。
这老神仙法相随和,仪态威严,令人心生敬畏。从一人高矮,渐行渐大。仿佛顶天立地,好似提携rì月。
钱逸群仰头而视,心中虚凉,只见这金身没入云中,只在滚滚祥雾之中露出一双悲悯世人的双眼,正低垂俯视下来,罩在身上带来无穷暖意。这一瞬间,无穷自信由心底而生。
——大道漫漫,十方无界,八千里上下求索,九万年辗转沉沦,我却终究能够登达清静圣地!
钱逸群垂下头,恍恍惚惚。身中凝成的尸狗一魄,银光收敛,在天顶一束金光之中显得无比惬意,缓缓升腾。原本与钱逸群一模一样的面容,渐渐变得细腻起来,露出一抹童真,就像是年轻了几岁。
不知过了多久,钱逸群方才从这玄妙的情境中回过神来,身上微微发冷,膝盖生疼。原来外面天色已经全暗,远处有几点火把留着照明。徐佛李贞丽等人,连带曹家叔侄、戴氏兄弟,全都不见了。
“可言说各自所见。”木道人出声道。
钱逸群心想,这事总是师兄说在前面。谁知一看阿牛,只见方方大大一块砖,竟然泪流满面,双眼如同泉眼,仍在不住往外涌眼泪水。
——这孩子看到什么东西了!
钱逸群回忆刚才的感觉,虽然的确有感动的成分,但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啊。
阿牛紧咬嘴唇,喉头滚动,发出压抑的呜呜声。
木道人慈爱地看着弟子,柔声道:“好啦,不哭了,说说吧。”
“师父,师父!”阿牛死死噙着眼泪,拼命摇头,只是不住叫着“师父”,其他什么都不肯说。
木道人叹了口气,道:“你还是要娶柳姑娘么?”
阿牛伏在地上,从呜咽中吐出一个“嗯”字。
“你去吧。”木道人微微颌首,就像是平rì一般。
钱逸群在一旁听得云里雾里,不知道两人到底在说什么。不过貌似每个人看到的东西应该不同,所以师兄才会那么激动。自己所见那么玄幻,这到底怎么算成绩呢?他这边正思量着,只听那边砰砰砰三声,正是阿牛给师父磕头作别。
钱逸群一惊:难道本门禁婚姻?要想娶妻就得破出门墙?这规矩是什么时候定的?
“照顾好师父。”阿牛对钱逸群说了一句,快步朝外面跑去。
一声撕心裂肺的干嚎从外面传来,吓呆了夜行的走兽,惊坏了栖息的飞鸟。
钱逸群扭着头,看着方砖……阿牛融入黑幕之中。
“逸群。”
听到师父招呼,钱逸群连忙回过头,叩首顿地,道:“弟子在。”
“你所见如何?”
“是一尊神像。”钱逸群抬起头,就着外面散shè进来的星月微光,他突然发现师父的容貌如此熟悉,却与刚才幻境中所见明显不是一个人。之前一直以为见到的是师父,此刻却有些迟疑。
听完钱逸群细细描述了那尊“神像”,木道人道:“你所见的,并不是为师。”刚才他只是随意使出了个阵法,让两个徒儿见到了内心中最为纠结的一面。实际上这个阵法并不能让布阵者读心,更不可能深入其中。
——这阵法貌似还没有高仁的那个高明。
钱逸群心中闪过一念。他见识了师父呼吸之间便能坐地成局,不经意间布下阵法,自然不会怀疑师父的能力。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一个让他寒栗的理由:
——师父根本不屑于知道。
——让你看便看了,看到什么,如何去做,都是你的事。说不说也在你,说了给你点建议,不说就自己去走。
——肯定是我想多了……师父绝对不会如此冷漠的!
钱逸群内里心猿攀爬,意马由缰,脸上神色变幻,煞是精彩。
“弗要多想了。”木道人一声道出,登时天地间一个震颤,把钱逸群从滚滚念头之中扯了出来。
“师父,我刚才所见,到底是什么意思?”钱逸群问道。
木道人微微闭目,方才道:“欲。”
“呃?”钱逸群喉头一凝,“这是什么欲?”
“非但是欲,”木道人微微颌首,“已经是凡人不会有的大欲了。天下大欲,莫过于此。”
钱逸群听得莫名其妙,如此法相庄严的神像,跟欲有什么关系?木道人见他一脸迷茫,嘴唇微微一动,道:“你以为,何谓欲?”
告子曰:食、色,性也。
人身大欲,莫过于食、色。
食欲乃是人生存之基,没了食欲则命必丧矣。
色欲乃是人类之基,若是没有了情色之欲,人丁不兴,家国不存。
其他各种欲望,无不是根植于这二者。故而告子说,这二者是人的天性,不能磨灭。
然而一尊不知名的神像,代表着自己什么样的欲望?
“你当rì对赵监院说过什么,自己不记得了么?”木道人提示道。
——红尘富贵无心恋,紫府真仙有志攀!
钱逸群心中一个霹雳,想起当rì的对答。
“成仙入圣,便是你的欲。”木道人道。
“师父,”钱逸群磕头道,“弟子以为,这是道心……没想到错在这里。”
木道人摇了摇头,道:“阿牛以前也说过这类似的话,可他那是道心,你这是欲。”
“为什么!”钱逸群心中不甘。
“欲者,狱也。”木道人道,“乃是一个时时刻刻囚禁你心的牢笼。若是我跟你说,你此生求道无望,修行徒然,到了也难见大道毫毛……”
这几句话像是重锤一般砸在钱逸群心头,将他一颗七窍玲珑心碾成砸成玻璃粉!
“看,就是如此。你入了这心狱,便时刻受其折磨,再走不出去了。”木道人轻轻一句话,就像是点破了一层薄纸,又将钱逸群从万丈深渊拉了起来。
钱逸群这才发现自己一颗心忽上忽下,累得吐了口气。
“道心是不同的,”木道人又道,“守而不执才是真道理。一颗道心能助你破灭魔境,怡然自得。若是失守,便坠入狱中。若是执着,一般坠入狱中。其中火候掌握,正是祖师们要红尘炼心的缘故。”
第四十一章流铃八冲
第四十一章流铃八冲
钱逸群恍然大悟,道:“多谢师父指引愚痴。”
木道人停了停,又道:“你现在可是在想,如何灭欲?”
钱逸群诚恳道:“正是。弟子正想如何发奋用功,将这欲灭了。”
“痴儿,灭欲之欲莫非就不是欲么?”木道人摇了摇头,又道,“若是光靠臆想就能寻到门径,祖师们何必留下浩瀚经海?”
“求师父指引。”钱逸群一头磕了下去。
木道人缓了口气,道:“你师祖吴大真人,当年曾有一首求道诗,你当牢记。”
钱逸群正襟危坐,毕恭毕敬,等师父口授。
木道人似乎在脑中回忆了片刻,方才张口吐字道:“心神牵绕落烦尘,浊辱淘尽始得真。……”
钱逸群心中默念两遍,将这十四字牢牢记在心中。虽然未有多少感悟,却好歹得了玩味。
不过……
——师父,您老人家停顿的时间挺长了吧。
钱逸群久久等不来后面的句子,忍不住抬起头望向师父。
“后面两句忘了。”木道人淡定道。
钱逸群听到自己颈骨发出咔哒一声脆响,脑袋都差点掉下来。
——师祖的诗词,就这么忘记也没关系么?不是应当牢记的么!难怪世上绝学失传的那么多!原来都是让不靠谱的师父忘记了呀!
钱逸群心中念头又翻滚起来。
“其实都是废话。”木道人说道,“那么多仙真,那么多祖师,说来说去不过那些轱辘话,该不懂的还是不懂。”说着,木道人又是一声长叹。这声叹息中却包含了诸多沧桑和疲惫,似乎又有些怀念和牵挂,耐人寻味
“逸群啊。”木道人叫了一声。
“师父,您说。”钱逸群连忙凑了上去。
“出家是镣铐,在家是樊笼,我问道人哪里去?”木道人突然正声问道。
钱逸群脑袋一蒙,自己过往身世,积年阅历,登时一一浮现眼前。
生活在红尘之中,人人都觉得世道艰难,浑不自在。想科举晋身的,偏偏场中乏运;爱纵情江湖的,总是功名牵连;一朝七篇得入金榜,穿上官服还有各种潜规则真律令约束着,即便是皇dìdū不能随心所欲……红尘岂不是个大樊笼?
至于出家,难道真的跳出红尘?一样有各种门径,各种祖令,各种打磨,各种钻营……所谓率性而为终究是愚人借口,也没见那些花街柳巷的逍遥道士哪个就登真成仙。真正修行之路步步为营,谨慎守持,一步不慎即坠魔狱。这不是镣铐又是什么?
“我在中间跳!”钱逸群灵光闪现,出口对道,“道人以在家之心行出家之路,秉出家之诚守在家之身。”
这便是他山中修行的明悟。
此言一出口,钱逸群自己都吓了一跳,越琢磨越有味道。在山中不就是如此么?每rì里名为修行,实际就是生活,而生活又是时时都在修行。人说:人生一世,修行一场,不就是如此么?
正教师尊并非为考而考,只是借考校之意,引导弟子自己总结出当前修行所得。故而不会有什么对错,只有弟子各人领悟深浅而已。
木道人以红尘、方外设问,正是因为钱逸群身在山中心留红尘,一朝让他自己说出口,自然身心合一,一重障碍登时消散。
钱逸群看着师父,怔怔发呆,精神内守,突然见灵蕴海上尸狗一魄貌似又小了几岁,竟是十来岁模样,头扎总角,隐隐有躁动挣脱之意。
“一个浊鬼有什么看头。”木道人对钱逸群的答案不置可否,一语将他从静定之中扯了出来。
“师父,这个是浊鬼?”钱逸群奇道,“不是灵蕴所生么?”
“七魄乃是身中浊鬼,即便是三魂也是修行之磨石,不可关注。”木道人摇了摇头道,“你在山上修行颇有进益,再留也没用处,可再入凡尘历练一番。”
“啊?”钱逸群以为师父要赶他走,不由心中失落,委屈道,“师父,我没动凡心。”
木道人微微一笑,道了声:“呵呵。”
钱逸群脸上摆出一个囧字,心中暗道:这声呵呵实在可恶,听起来是“呵呵”,细细一嚼就像是“傻哔”了!
“师父,求您指条路。”钱逸群知道师父这样的高人说一不二,自己讨价还价也是枉然,索性硬着头皮往下走。
“你不是要在中间跳么?”木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