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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脂恨得想要咬死他。
那些木甲机关喷出的本是足以烁铁溶金的毒火,要想破阵而出,就必须找出阵眼。但是因为有天生御火的窃脂在这里,这本是极度凶险的一关,反而成了他们遇到的最简单的一关。刘桑与九尾狐伏在窃脂背上,窃脂直接便冲入火中,火焰滚滚,却是自动分开。
她愤恨地张口一吸,将无数的火焰吸入口中,聚成火球,使劲一喷,仿佛这样就可以把她背上的臭黑狐喷死。
高烈度的火焰滚滚喷出,竟比这些毒火还要猛烈,那些木甲机关成片成片的毁去。
他们就这般简简单单的通过了“火攻”这一关。
……
最终,他们来到了最深层的大殿。
大殿内,珠光四溢,宝气婆娑,那满箱满地的珠宝,即便是身为妖族三公主的窃脂也看得目瞪口呆。
对于这些珍宝,刘桑已是见得太多,提不起多大兴趣了。
珍宝这种东西,说有用当然极是有用,说无用,却也是毫无用处。尤其是他们现在仍在黑鹜天中,这些珍宝一不能用二不能花,带在身上也只是累赘,刘桑对它们自然也就没有多少兴趣。
于是他们继续寻找墟火。
找到墟火,九尾狐虞余便会死去,这让刘桑多少有些犹豫,只因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他等于是在协助她自杀。
当然,这是她自己的选择,设身处地的想一想,如果换了自己,刘桑只怕也会做同样的选择,只因不这样做的话,那就只能永远被困在那个身体里,成为他人的奴隶与驭兽。
费了一番工夫,他们在这地底的最深处,找到了一个盒子。
这盒子却是一个木盒。
墟火不管怎么说都是火,而这木盒却是木头所制,怎么看也不像是可以用来盛“火”的东西,然而到这一步,若还是无法找到墟火,那墟火很可能根本就不在这里。
刘桑弄不清这到底是好是坏,九尾狐却显然是失望的。
不管怎样,刘桑还是打开了这个盒子。
然后他就看到,在这个木盒里,有一个圆形的凹口,凹口上,燃着一丝跳动的火焰。
这丝火焰并不大,发出的亮光,比火折子亮不了多少,但却有一种神秘的诱惑力,一下子就吸引了他们的目光。
很难说清它的颜色,似有若无,虽然不断的晃动,却又像一直都没有动过。
明明没有东西在内中燃烧,它却始终不曾灭过。
九尾狐虞余轻叹一声:“看来这就是……”
话尤未完,却听“哗”的一声,那火焰忽地窜了起来,明明只是一朵火苗,这一窜,却有若喷薄的火柱。刘桑一惊,与九尾狐一同飘了开来,只见另一边,窃脂张口一吸,汹涌的墟火一下子吸入了她的口中。
第604章 历史的车轮(本卷完)
刘桑将长绳一甩,急念咒言。
窃脂天生御火,她知道刘桑跟这只狐女要找的就是这朵火苗,本是要将它吸入腹中,以此要挟刘桑放了她,谁知一口吸来,火苗居然变成了火海,连她都吓了一跳。
猛火吸入她的口中,神奇的效用出现了,只听“砰”的一声,刘桑施加在她身上的咒符蓦然间碎散,却原来这墟火,能辟一切诅咒,刘桑加在她身上的禁制直接就被它打碎。
没想到这火苗还有这般作用,窃脂大喜,一下子现出妖身,她的妖身亦是巨大,几乎顶住了殿顶,张口一喷,朝刘桑和九尾狐喷出炽热火焰。她吸入的墟火本就是天地间的第一把火,在她强大妖力的作用下喷了出来,有若熔岩,纵连刘桑和九尾狐也不敢抵挡,只能不断闪避。
窃脂的火焰追着刘桑,将寒铁铸成的壁面击出一个个焦黑的大洞。
她这些日子,受尽这妖狐的虐待和欺凌,此刻终于有机会报复,笑得咯咯作响。
刘桑一时竟拿她全无办法,抽眼看去,只见她白首红羽的妖身周围,腾着熊熊的火焰,那热到极点的高温,竟让他无法接近。窃脂却是笑得狂野,她的妖气在狂火中不断地颤动,仿佛是大海中的小舟。
刘桑喝道:“蠢货,还不停下来?”
窃脂尖叫道:“去死!”喷出更多的火焰,将一堵铁壁直接溶成了铁水。
眼见着刘桑便要死于烈火之中,忽地响起一声狐啸,紧接着便是梦一般不断旋转的情景,窃脂竟是再也找不到刘桑的踪影。
意识到九尾狐用出了她强大的幻术,窃脂哪肯未弱?也跟着发出一声厉啸,随着她艳红的双翼拍出,一道道红色旗帜飞起,而她更是跟着跳跃起来,腾腾的炎气向外扩散,充满着整个大殿。
她竟然在这种地方用出“朱旗荧惑”?这个疯丫头?
刘桑心知,这地方本就狭小,在墟火的强化下,窃脂的“朱旗荧惑”,将会焚尽这里的一切。
“朱旗荧惑”方自用出,效力还未生出,窃脂却又一声尖叫,妖力溃散,所有的火焰尽皆消失,只见她用双翅捂着鸟腹,在那里拼命打滚,一箱箱珠宝被她压得粉碎。
九尾狐收起幻术,落在地上,轻叹一声:“她驾驭不住墟火!”
虽然天生御火,但墟火乃是天地间的第一把火,能辟尽一切邪粜,根本就不是窃脂驾驭得了的。
眼见窃脂痛得打滚,刘桑将身一纵,喝道:“还不把它吐回去?”直落而下,一脚狠狠踹在窃脂背上。
窃脂口一张,墟火飞出,竟又自行回到了那木盒里,而她自己也变回人身,依旧痛得在地上滚来滚去。
刘桑回头看了看墟火,冷哼一声,向她走来。
虽然腹部得有若刀绞,窃脂却是惊恐的看着他,浑身冷汗,双肘撑着,不断地向后退,她的脸上写满了恐惧,因为她不知道刘桑会怎样对付她。
眼见刘桑越走越近,她侧身一边爬一边哽咽。
此刻,她身上的胸兜和亵裤都被烈火焚毁,全身赤裸,腹部痛得她娇躯抽搐,脸上更是写满了绝望。
刘桑终于来到她的身边,碰了碰她,她一声尖叫,蒙头伏在地上,连看都不敢看她。
一双手臂,将她搂入了怀中,刘桑温柔地抱着她,安慰道:“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又替她轻揉腹部。
没有想到他不但不惩罚自己,反而安慰她,窃脂怔了半晌,紧接着便是“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偎在他的怀中,痛哭流涕。刘桑轻摸着她的背,道:“放心,乖,不要再哭了,你是我的坐骑,我不会伤害你的。”
窃脂孩子一般在他怀中,哭个不停,原本已是绝望到极点,突然间得到慰藉,只觉腹痛也好了许多。
另一边,九尾狐虞余却是无奈摇头,这少年的手段确实高明,这丫头对他的恐惧已经达到了顶点,再怎么吓她,最多也就是把她吓死。现在,他在她最恐惧最绝望的时候,开始出声安慰她,这就像驯马一般,好话不听,就用鞭子抽,抽到它怕为止,然后才开始对它好。
此刻的窃脂,在恐惧到极点之后,因为他出乎意料的安慰,反对他生出本不该有的感激,甚至在内心深处,因为自己是他的坐骑而庆幸。
这个少年,对世事的洞悉和人心的计算,确实是让人刮目相看,以这丫头的能耐,根本就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一边,刘桑替窃脂揉着光滑的肚子,好一会后,才问道:“还疼么?”窃脂抽泣着,孩子气般的摇了摇头。
刘桑道:“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傻事了,知不知道?”随手从巫袋里又取出一根绳子,捡在她的脖子上,起身牵着她,来到九尾狐旁。
这根绳子,却与已经被弄断的那根不同,上面没有任何的咒符,只不过是一根最普通的绳索,以窃脂的能力,一扯即断,但是此时的她,竟连反抗的念头也不敢生出,就这般爬在他的身边,被他牵着走。
……
墟火回到木盒中。
刘桑回头看向九尾狐虞余,她却这般倒了下去。
倒下去的,自然是胡月甜甜的身体,原本一直在她怀中熟睡的九尾狐却是跳了开来。
于是刘桑知道,九尾狐的识魄,已是离开了胡月甜甜的身体,回到了她自己的陶土身体里。
刘桑接住了倒下的甜甜。
倒在他怀中的胡月甜甜,睡得很熟,仿佛在做着最为香甜的梦。
九尾狐却在旁边看着她,就像是一个母亲,看着她自己的孩子。
九只狐尾,柳一般摇曳着,划出一道道华美的轨迹。
刘桑觉得,她似乎在与梦中的甜甜说着什么,但他并没有潜入他人梦境的本事,自也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梦。
就这般过了许久,胡月甜甜才慢悠悠地醒了过来,看到将她搂住的刘桑,竟是有些羞红:“刘公子!”
刘桑点了点头。
他们一同看向九尾狐虞余。
九尾狐虞余化作人身,狐耳而九尾,美丽端庄,却又如梦一般,让人看不真切。
她轻叹一声:“我初见大禹的时候,他还只是一个少年,他的父亲因为治水失败,问罪入狱,他跑到深山中,对着空谷呼喊,说他一定会洗清父亲所受的罪,拯救受苦的百姓。他以为没有人听到他的呼喊,却不知道,我就在他的身后。从那时起,我就在看着他,我一直都在看着他。”
梦一般的声音,有若呓语:“我喜欢他,但是我无法告诉他,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治水上,根本无瑕它顾。我只能一边悄悄地帮他,一边以梦境诱惑他,我在他的梦境里,不断地变幻着形貌,我为他勾勒了一个又一个美梦,我看着他在劳累之余,熟睡在我编织的梦境中。”
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脸上流出:“但是有一天,一个美丽的女子,来到了他的面前,她告诉他,她会帮他治水,帮他对付乱世的九魔,帮他成为人族中的王者。他问她:‘你是我梦里的神女吗?’她说:‘是的,我就是你的神女。’于是,他们走在了一起,而我却只能在他身后默默地看着他,从心底发出呐喊,我想要告诉他,我才是你的神女,但是我说不出口……为什么我总是说不出口?”
刘桑、胡月甜甜、窃脂呆呆地看着她。
一朵朵鲜花,有若梦一般,从她的身上不断地飞出,周围的情景开始变幻,不断地变化,变成一个个美丽的场景。每一个场景里,都有一个背影,而她就这般注视着那个背影,默默地流着泪,幸福地流着泪。
“为什么从来不告诉我,原来你早已知道,我才是你的神女?”她慢慢地向男子的背影走去,“为什么你从来不说……就跟我一样?”
静静地看着往前走去的她。
刘桑深深地知道,在她的前方,那个坚强的男子背影,就是墟火所化。身上的符咒,让她无法自己选择死亡,于是她用回忆迷醉了她,她将墟火变作了她一生的梦。
她走向了死亡,却也在走向她最初的……却也是最终的幸福。
伸出双手,她搂住了那男子的背影。
梦,一片片地消散而去。
你再也看不到它……但你永远也忘不了它……
那神秘的声音如梦似幻,似喜悦,是悲泣,似遥远的回忆,又似未来的幸福:“入太微兮金铛之佩,乘云龙兮八景之轮;聚为朝雨兮散为轻云,飞花稿叶兮竹风扫兮;隔岸有神女,狡狯怪诞,荒淫秽芜邪,山精伺迎;湘江有泪竹,垂之若彗,神女赋以情兮,莹洁不可污……”
她就这般,渐渐的远去……再也不会回来!
……
九尾狐虞余的阳神已经散去。
墟火依旧在小木盒中晃动,地上剥落着一片片陶土。
刘桑、胡月甜甜、窃脂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这些,在刚才那一瞬间,他们看到了最美丽的死亡,美得让人窒息,却又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