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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意才是目的。英兄若是不能理解此点,还不如趁早扔了丹青,改去画符好了。”
英路张口结舌,一时无语。旁边一人代他出头,嘲弄道:“既然连多位古画师都难做到‘形神合一’,不得不舍形而取神,阁下难道自以为自己能够做到?”
“诸位且看我这画,”刘桑半侧身,指着《天妖御人图》,“我要表达的意,表达的神都已尽在其中,诸位要是觉得意不够深,神不够美,又或是觉得如果少用笔墨,用线而不用描,更能展现其神其意,敬请指教,在下一定洗耳恭听,虚心接受。”
众人看着《天妖御人图》发怔,这幅画虽用实描,却是隐喻极深,天妖强大,人类弱小,但人类的力量若是能合成一处,再强大的妖魔亦不可怕……如此深奥的隐喻要想在这样小的一幅画中展现出来,原本是不可能的,但此画却用精妙的构思和错落有致的层次感,将其完美的展现出来,正是“神形合一”的最佳之作。
至于要如何“用线而不用描”,才能让这幅画中的神与意更加完美,至少他们是想不出,不但想不出,甚至觉得,虽然画品有云“画要写,不要描”,但在这幅画中,果然还是用描合适。
看着众人哑口无言的样子,刘桑自然不觉奇怪,不管怎么说,他的上一世乃是一个信息大爆炸的世界,不管是摄影还是油画,各种奇妙构思层出不穷,实际水平暂且不说,至少在眼界上,根本就不是这些人可以相比。
而他这幅《天妖御人图》,从构思上,其实更接近于在那一个世界的中国古代流传了千年之久的“禅画”,以画喻道,以画喻禅。
这个世界并无“禅机”之说,一时间自然难以被人接受,但“禅画”在他的上一世能够流行一千多年,绝不是没有道理的。
“在下羽南林子将,”另一人起身道,“在下认为,阁下此作终究是小道,数画之佳,不过是一时幸运,终将自缚于蝇头小道,难成大器,阁下若是不服,尽管来辩。”
刘桑摇头道:“法于何立?乃我自立!画从心而障自远,我以我心画天,我以我心画地,法自画生,障自法退。阁下说我所用的画法是小道,不过是想当然罢了,请先自行论证出在下绝不可能成就大器的因果关系,再来说我。”
林子将发了一会呆,讪讪坐下……这小子虽然答得虚,但他自己问得也虚,以虚对虚,反而驳住了他自己。
刘桑肚中嘿笑……从小眉那学来的墨家辩术不是盖的。先立一个又大又空的题目,等我“不服去辩”,老子说得越多,错的机率越大,于是你就可以抓住一点攻击其余,哼哼,这种小小辩术,你以为我会上当么?
众人纷纷起立,又被刘桑纷纷驳倒。
英路忖道:“这小子既能得秦老看重,于画道的了解自不会差,而看他口才,想要从大处将他问倒,只怕是不太容易。他年纪即小,学画时日又短,须从细处着手,自可以轻易让他出丑。”
正要追问,另一人显然也存了同样想法,起身道:“在下兖边蒋尽!阁下此画,所用黄色似乎与寻常甸黄并不相同,不知是以何为料?”
刘桑道:“取自黄花之汁。”
蒋尽大叹三声。
刘桑道:“蒋兄叹什么?”
蒋尽道:“我是在为刘兄弟可惜,谁不知以花草之汁着色,一时鲜艳,久后色彩自散。可惜了,可惜了,刘兄弟这画能够保存个三年而不改色,便已不错。刘兄弟若是早来求教,在下还可以教教刘兄弟,至于现在,在下只想对刘兄弟批上一句:学艺不精!”
刘桑大笑三声。
蒋尽皱眉:“刘兄弟笑什么?”
“今人多用矿石为颜料,而上古画师无今人之工具与财力,多以花草为颜料,”刘桑道,“但上古岩画多有传世,且色泽未淡,蒋兄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蒋尽道:“因为什么?”
“古人以花草制作颜料的方法多以失传,今人自不得而知,”刘桑道,“其实古人虽然无法像今人这般挖掘各类色矿,只好取花草之色,但会在汁中掺上孔雀石粉,孔雀石可吸收花草颜色,只要将比例调好,作完画后,石粉自会吸附色泽,经年不散,比今人挖矿、淘净、轻研、沸煮……通过各种工序用色矿制做出来的颜料不知方便多少,且同样可以持久,我用的便是古人之法。蒋兄既然不知古人之法,还不虚心求教,反而哀声叹气故作嘲弄,我也批蒋兄六个字:没文化,真可怕!”
第117章 夜宴辩美:你谁啊?
蒋尽哑口无言……这小子说的花汁掺孔雀石粉的方法,他不曾试过,也不知道可不可行,但对方既然能说出用色矿制造颜料的几道工序,显然不是真的学艺不精,毕竟就连这丹青室里的学子,有相当一部分都只知道买料用料,却不知道这些颜料是怎么做出来的。
蒋尽讪讪坐下,其他学子虽然跃跃欲试,却又担心像蒋尽一般出丑,颇有一些犹豫。秦琴暗自惊讶于刘桑的见多识广和对画道的理解,不想让他与众师兄闹僵,有心缓和气氛,微笑道:“刘公子既有学画之心,究问学宫六艺中,书画同源,知名画师自有不少,刘公子为何现在才来?”
刘桑笑道:“其实我现在也不想来的,因为我听说这里蠢货太多,来了之后,更是失望……果然是‘一群蠢货’。”
众学子勃然大怒,纷纷怒起。
刘桑喝道:“还敢说你们不是蠢货?读经应该钻其意而弃其形,你们白学了这么久的画,居然忘了表意是本,线与描都是末节,就因为《画品》里有一句‘一入描便为俗品’,就不管它弃描而用写的本意,本末倒置,这是第一蠢!前日琴姑娘将画拿来,你们个个批它,就因为秦老博士赞了几句,我刚进来时,你们已是在夸它。等一看到我年纪小,学画短,马上就又开始不屑起来,你们到底是品画还是品人?这是第二蠢!再看看你们现在这个样子,既难不倒我,又依旧不服,如果坐在这里的不是我而是秦老,你们是否又会不服?古人说因人而废言,绝不可取,你们却是因形而废人、废言、废画,更加不堪,这是第三蠢!难怪秦老说你们一群蠢货,你们真的真的觉得你们不是蠢货?”
众学子被他训得汗如雨下,虽然觉得被这样一个家伙训,很没有面子,偏偏他说的却无一不点中要害,以致于连他们都觉得自己果然是有点蠢。
秦琴呆呆地看着刘桑,实没有想到这人竟会压得一向桀傲不驯的众师兄们抬不起头来。
夏萦尘看着夫君,虽然觉得夫君越来越能干,却仍没想到他这般厉害。
连夏召舞都睁大了眼睛,心里想着姐夫原来竟有这般才华?不愧是看了我的裸体,又被我看了裸体的男人……
刘桑环视一圈:“你们还有什么要问的?”
英路等尽皆汗颜,也不知该再说什么。
刘桑举起镇纸,往案上大力一拍,“啪”的一声,震慑全场:“下课!”
……
刘桑、夏萦尘、夏召舞三人回到府中,派去打探消息的家将也已带回消息,说定北侯之子吴鳞与稚羽公的二儿子越子明,都已决定赴今晚大王子的夜宴。
看看天色已是不早,于是三人各自换了一身衣服,坐着马车,前往王子无伤府中。
一般来说,大王子都是住在宫中,然而王后与大王子之间并无血亲,又将最小的一位王子视作己出,于是诸臣进言,使得大王子被迫迁出王宫。
之所以会这样,自然是敖家在背后操纵,拉远大王子与廪王之间的亲情。只是诸臣虽然屡屡进言,欲让廪王立小王子为储君,廪王却总是犹豫,大司马敖冠生与王后对廪王的性情虽早已摸熟摸透,却唯独在这件事上,无法把握住廪王的想法。
因王上寿筵将至,王子府中自然也是张灯结彩,今晚又是夜宴,自弄得极为华丽。一名仪宾将三人迎了进去,即接着王子无伤迎出,彼此客套一番。
宾客三两而至,其中又以年轻人居多。王子无伤不直接邀请进京的诸侯,却邀请他们的子女,显然也是经过了精心的考虑,一方面可以避免落下外结诸侯的口实,却一方面,只要与这些年青人拉好交情,便等于是跟各路诸侯拉近关系。
夏萦尘乃是和洲有名的美女,自然惹得众人纷纷看来,以至于连刘桑都觉得压力好大,不时遭遇到各式各样的,明显充满了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而夏召舞,却已是被许多青年男子众星捧月般围着,让刘桑心中叹息,这丫头也就是长得漂亮,性子不好脾气又坏,你们到底有没眼光啊?
当然,话又说回来,很多男人就是这么的贱,只要是美女就宁可被她踩着踹着,对于这一点,其实刘桑自己也没有太多的资格说别人,毕竟连孔老夫子都说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其实也不是那么的例外。如果非有哪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说他看到美女不想多看两眼,那他很可能就是喜欢被别的男人多看两眼。
不一会儿,定北侯之弟吴鳞、稚羽公第二子越子明皆已来到。
定北侯与稚羽公,在血缘上亦是王族,不过与现在的王室早已隔了十几代。白凤国建国时,这两家本是孔雀王胞弟,既因血亲,又因战功,各自得到分封,后分别改姓。
以封地为姓,原本就是华夏传统,华夏的许多姓氏亦是由此而来。神州崩溃之前,和洲本是吴越之地,这两家一家以吴为姓,一家以越为姓,单是以此,便可知道他们在和洲诸侯中的地位。
孔雀廪王沉迷于丹石,朝中大事多托付于大司马敖冠生,敖冠生既为权相,又为外戚,敖家势力极速膨胀,朝中文武百官多出于敖家。分封制在和洲已坚持了三百年,乱象早已显现,夏萦尘与夏召舞的曾祖母“紫凤”夏凝之所以能够以女子之身分封凝云城,世代为侯,便是因当年诸侯欲叛,夏凝仗剑护国,手持雪剑,率三千精兵千里奔袭,诛杀为首之乱党,将乱象强行压制下去。
只是那并不能解决掉最本质的问题,诸侯尾大不掉,朝廷政令难行,白凤国要想延续下去,趁着实力犹在时削藩,几可算是唯一手段,否则的话,终不免落到当年周室一样的下场,而和洲也将变成另一个战国。
但是对地方诸侯来说,削藩实是触及到他们最根本的利益,一旦被削藩,不要说家业俱失,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也正因此,廪王欲借寿筵,令诸侯入郢都,强行消藩的流言传了开来,虽真假难辩,定北侯与稚羽公等大诸侯却已是公然抗命,只派出家中相对并不如何重要的人物前来郢都,“代表”一下,这本身表明的就是一种态度。
虽然吴鳞与越子明都非家中爵位的继承人,但毕竟两人所代表的人物,都非同小可,自然得到王子无伤的分外重视,亲自到门口,迎入府中。
越子明进入府中,一眼看到夏萦尘,踏步上前,道:“原来公主已是先到,适才前往贵府,本欲与公主一同前来赴会,可惜未能相见。”
夏萦尘淡淡还礼:“竟让二公子白跑一趟,萦尘失礼了。”
刘桑心里想着,这里有这么多人,这人却直接朝着娘子而来,且脸上堆笑,直有讨好之意,难道他也是娘子的追求者之一?
越子明道:“家兄有一件礼物,本欲托我转送于公主,因公主已是出门,只好先留在贵府。”
夏萦尘施礼道:“请代萦尘向令兄致谢。”
越子明却又东张西望:“那个……召、召……”
夏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