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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车,关了涡轮机。”卡洛斯在上面叫起来,“前面发现新情况。”
里玛很怏来到气泡室,卡洛斯说道:“我们已经过了火山爆发的波及范围,”他一边说,一边指点着,“瞧,大陆就在前面。”
西方,冰面与星空之间,从南向北横亘着一条没有尽头的白色带状物,遮去了野马星座和大部分礼帽星座。过了一会儿,当里玛的眼睛适应星光后,她发现那带状物原来是由冰构成的,是一道约1000米高,向两侧无限延伸出去的直立冰壁。
“那是冰川。”里玛说道,“冰川头入海时,受海水浮力的抬升作用,发生断裂,头部折断,浮在水中形成冰山,断裂处便形成冰壁。冰壁脚下那一大片累累之物,就是冰山。我与父亲飞越南极大陆边缘时,见过类似景象。”
“真是壮观极了。”卡洛斯一耸肩,在一旁提醒道,“别高兴得太早,只怕我们的路已走到尽头了。而且,‘阿尔法’号的西去之路恐怕也到此为止了。冰壁那么高,翻越是不可能的。”
里玛注意到,卡洛斯的脸色十分沉重。她问道:“那他们可能去哪里呢?”
“反正他们不可能过那道冰壁。”卡洛斯瘦削的肩头耷拉着,望着远方直摇头,“别说过冰壁,就是冰壁脚下他们也没到。他们不可能穿越前而那片错乱层叠的冰山。”
“你能找到他们的去路吗?”
卡洛斯只是耸了一下肩,不说话。
“这么说,我们被将了军,困死了?”里玛厉声问道,说什么也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她瞪眼望着远方的冰上,呆呆地站立着,口中喃喃自语道:“终究还是两栖人的石子赢了这盘棋。”
里玛突然趴在观测台上,一阵哆嗦,然后失态地大笑起来。卡洛斯连忙抓起她的手臂。她止住笑,无力地抬起头,坐了下来。
“对不起,卡洛斯。”里玛一边喘气,一边用衣袖擦着泪痕满面的脸,歉意地说道,“我只是受不了折样的捉弄。捉弄者不过几颗不起眼的小石子,而遭捉弄的竟然会是我们。”
“这实在是一个可怕的玩笑。”卡洛斯说道。
“没意思。”里玛一撇嘴,不屑地说道,“一点意思也没有。”
她挣扎着,站起身来。身子晃了晃,才站稳。卡洛斯扶着她,来到主车厢的卧铺边坐下。她呆呆地看着卡洛斯,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石像一样。卡洛斯甚至疑心,她是不是也中了黑石子的魔法。他起身找来一瓶威士忌酒,调和了满满两大杯,挨着她坐下。
“我们找不到路了。”她的手抖得厉害,杯子里的酒都溅了出来。她愣了一会儿,换口气,又说道:“看看我们的遭遇吧,太可悲了,太让人难以接受了。飞船炸了,我的孩子也丢了,就剩我俩,孤零零地留在这颗该死的大冰球上。”
“可我们还没有完蛋。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没有完蛋。”卡洛斯伸出手去,想摸她的手;犹豫了一下,终于没敢去摸。他依然是个墨西哥的乡下野孩子,而她,虽然现在成了异地的陌生人,饱受磨难,可依然是他心中尊贵的女皇。
“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没有完蛋。”
里玛机械地重复着这句话,小口地喝着杯里的残酒,脸上挂着挤出的笑。
“天哪,我刚才失态了。”里玛低声说道,神色十分激动,“是你让我安静下来,找回了自己。真谢谢你,卡洛斯,为我,也为我的孩子们。”
“我爱他们,愿上帝保佑他们平安无事。”
卡洛斯展开厨柜旁的小桌子,让里玛做饭,自己到下面的机械室去检查发动机和供氧设备。里玛开始在厨柜里仔细翻检起来。等卡洛斯回来时。已是满屋肉香。里玛已经布置好了饭桌。吃的是用斯特克的私藏牛排做的炖牛肉,外加大豆饼干。
“吃够了吗?”碗里的东西吃光后,里玛问道。
“差不多了。”卡洛斯点点头,“本来可以多吃一些,只是机长的私藏有限,得省着吃。”
洗刷完毕后,他俩就躺下睡了。里玛睡在带罩帘的卧间,乍洛斯就睡在外面的卧铺上。卡洛斯没有睡意,又登上气泡室,拿起单远镜,察看冰面和前头的那道冰墙,希望找到“阿尔法“号的去向。结果,他一无所获。放下望远镜,站起身来,他感到了一种失落,失落在一个陌生、恶劣的环境里:天上,是灿烂的群星,但它们属于另一个人类陌生的星系;前头,是高高的冰壁,锁住了一个世界的秘密。在那个世界,时间停止了,生命和希望都已经不复存在。霎时间,一种从未经历过的恐怖向卡洛斯袭来。
“卡洛斯?”
一个声音叫起来,他吓了一跳。原来是里玛端着两大杯咖啡,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她扫了一眼周围的冰面,然后瞪眼望着前头的冰壁。
“一个奇怪的地方……”她颤声说道,“一个奇怪的死亡之所。”
“可我们没有死。”卡洛斯勉强笑了笑,“还没有呢。”
里玛依然冷冷地望着远处,良久,才同头看着卡洛斯。
“我睡不着。”里玛说道。两大杯咖啡在她手里摇晃着,她全然忘上了。卡洛斯赶紧接过,放在观测台上。
“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刻,叫人如何睡得着?”
卡洛斯一听,感伤万分,柔肠千结,同情与爱怜裹挟着,一齐涌上心头。他不能自已,不觉一把将里玛抱在怀里。
里玛一愣,突然呜呜地哭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卡洛斯。
“里玛!里玛!”
他急切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感觉到她的身子在颤动。她簿薄的紧身服下的身体是那样坚挺而温暖,她喷在他脸上的鼻息是那样香甜醉人。卡洛斯颤抖着,轻轻吻住了她的嘴唇,吮吸着,一双有力的大手在她身上滚动着。突然,里玛身子一僵,卡洛斯被吓坏了。
在家乡齐瓦瓦念书时,他曾经随一个同学上夜总会去,可他害怕女人和一切不认识的人,便借口到一边独自喝啤酒,直到同学回来。里玛的反应吓得他像木鸡一样,生怕冒犯了老玛。
“不能!这儿不能!”她突然推开他,“现在不能!”
卡洛斯吓得直往后缩,不知所措,痛苦、渴望与羞愧交织在一起,顿感无地自容。
“对不起,卡洛斯!”里玛哀求道,“我不是有意想伤害你,更不是嫌弃你,只因这地方,还有我的孩子:”
“我只知道,我爱你。”卡洛斯喃喃地说。
“这就是够了。”她一憋气,高兴地笑起来,“我们趁热喝咖啡吧。”
卡洛斯从里玛颤抖的手中接过杯子,两人就站在那里,彼此离开了些,小口小口地喝起咖啡来。慢慢地,他们平静了下来。
“卡洛斯,你不介意吧……”她顿了顿,看着他的脸,想找话说,“我父亲离开我已经20年了,可我仍然爱着他。我母亲却差不多被我遗忘,没有印象了,只在父亲的一张照片里见过,是个漂亮的金发女人。她在我5岁时便离开了我们,我是由父亲一手带大的。那时,我们家就父亲和我两个人。后来,他抛下我,参加了‘太空播种行动’,搭飞船走了。”
说到这里,里玛有些激动,鼻翼抽动着,落下泪来。
“父亲又高又瘦,就像你一样,黑黑的眼睛,黑黑的头发。他是个工程师,随着工作的变动,带着我在世界各地到处跑。多数时候,我们是去拉丁美洲,我的西班亚语就是在那里学会的。父亲喜欢那里的人民和文化——他常去那里,一半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搭乘的那艘飞船上的同事们,大多数也是拉丁美洲人。他希望帮助他们谋求一个更美好的未来。
“我至今还思念着父亲。”
里玛停下来,脸上溢露出无限的爱戴之情。
“父亲抛下我,独自出走了。那件事差点要了我的命。我曾经请求他带上我,可他说我应该有自己的生活。他等待着我的自立。我长到16岁,进了大学时,他又为我在信托公司存了足够的钱,并委托他们监督我完成学业。然后,他就走了。
“与父亲在一起的那个美好世界一去不复返了。”里玛感慨地说道,“回忆和思念是没有用的。”
“可我……我是要回忆的。”卡洛斯开口说道,他听里玛一席话,感动得眼睛都湿了,“当初,在发射基地的大门外,我正与‘均分社’的抗议分子站在那里,你的出租车开来了。”卡洛斯望着里玛,痛苦地摇了摇头,说道,“那一刻,永远值得回忆。我们就是一无所有了,至少也还有回忆。”
他扭过头,伤感地看着外面:冰壁天险,空荡荡的冰面,遥远的星星。
“这是一个可怕地方。”卡洛斯平静地说道,平静得让他自己都感到吃惊,“我们也许真会死在这儿。可它也还有几分壮丽。你看那天空。”他指点着,“那些星星,就比地球上见到的要明亮不知多少倍。再看那冰川,就像从大陆上奔腾而下的巨大瀑布,突然凝住了。再看——”
“那里!”卡洛斯突然惊叫起来,指点着冰川的顶上,“看见了吗?”
里玛眨了眨眼,莫名其妙地望着他。
“消失了。”卡洛斯失望的说道,“刚才的确在那里!最南面,冰壁高处。一个红色的亮点摇曳了一下,便消失了。”
“是‘阿尔法’号吗?”
“是它的热力灯! ‘阿尔法’号找到上冰壁的路了。他们一定会留下车辙,我们可以找得到的。”
第二十八章
只要黛一睡觉,基普就感到高兴。因为那时,安德森和克鲁兹就像被解放了一样,恢复了自己。这颗冰星让他们着迷。一个又一个的谜激发起他们探究谜底、揭露真相的欲望。他们不是说笑,就是检查发动机和供氧设备;不是做饭,就是洗澡,然后小睡一会儿。他们因缺乏休息,眼眶深陷,又困倦,又邋遢。然而,他们似乎有着无穷的乐趣。
让人不解的是,即使黛睡觉,他俩也不取下耳朵后面的黑石子。有时,安德森也用手去挠一挠,像被讨厌的苍蝇叮过似的;有时,石子也滑到一边,错了位置,或滚到后面的头发里,或落到下面的脖颈上。总之,他像忘了自己还戴着石子似的。然而,只要黛一醒来,他们便一本正经地把石子戴到耳后,等待着她的吩咐调遣。
这时,基普的日子就难熬了。没人跟他说话,连个听话的人也没有。也没人给他做饭,好像他不存在似的。电子游戏扳没带来,没事可以打发光阴。多数时间,他独自呆在气泡室里,或站或坐,望着前方的地平线,希望发现什么新东西。再不,他就睡觉。
有时,基普站在驾驶室了门外,观看黛如何坐在监视器上,指挥驾驶员开车。黑石子对黛产生了可怕的作用,它支配着她。基普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只想哭。只有当他想到“彗星”号机长和他的“正义军团”时,想到他们面临艰难险阻,不气馁,奋斗并最终取得胜利的英勇历程时,他才坚强起来。
只要黛一睡觉,基普就感觉好多了。
安德森和克鲁兹日益苍白黑瘦,但他们就像到达未知星球的“彗星”号机长一样,醉心于探索行星的奥秘。安德森了解地球的地质,能够合理地解释这里碰到的许多地质现象。他急切地盼着见到大陆冰盖,因为,对于它,他知道许多。
“前面不远,就是大陆冰盖了。”安德森说道。
有一次,黛睡了,基普问起了冰盖的事。
“整个行星一半的水都堆在这里了,当太阳还发光的时候,海水大量蒸发,并被暖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