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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素不愧是一个好妻子,我粗声地打断了她的话头,她非但不怪我,反倒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柔声道:“我们先到屋中去休息一会再说,你可需要喝一点酒,来镇定一下?”
我的心中不禁觉得有点惭愧,跟著白素,走进了那扇玻璃门,我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白素倒了一杯白兰地给我,我慢慢地喝著。
十分钟后,我的心情已比较镇静得多了,但是我在心情激动时所作的决定,却仍然没有改变,我放下酒杯:“我们去看他,坐在这里乱猜,是没有用处的,我们去看他!”
白素摊了摊手:“他会欢迎我们么?”
我道:“他不欢迎,我们也一样要去看他。”
白素站了起来:“好的,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甚么样的事情都经历过了,总不至于会怕他的,我们走吧。”她已开始向门口走去了。
我将成立青屋中的灯熄去,也到了门口。
正当我们要拉开房门,向外面走去的时候,我突然想起,我忘了锁上通向平台的玻璃门了。我转过身来,准备向前走去。
然而,就在我转过身去的那一刹间,我又呆住了。
这时,屋中熄了灯,外面的光线,虽暗,还比室内明亮些,所以,人站在房子内,是可以看到一些外面平台上的情形的。
当我一转过身去的时候,我便看到了一双脚。
那一双脚正从石沿之上,跳了下来,落在平台之上,一步一步,向前走来。
白素显然也看到那双脚了,她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臂,一声不出,我眼看著那双脚一步一步地走过,到了玻璃门之外。
那是一双连著小腿的脚,它穿著软皮睡鞋和羊毛袜,和成立青曾经见过,并描述给我听过的那对脚一样。它来到了玻璃门前,右足抬起,向玻璃门顶来,慢慢地将玻璃门顶了开来。
这时候,我和白素两人,心中的惊恐,实在难以言喻。但总算还好,我的思考能力还未曾因为惊恐而消失,当我看到那右足顶开玻璃门之际,我至少知道我“不是隐身人”的推测并没有错。
因为若是隐身人的话,一定会用他看不见的手来推开玻璃门的。而如今却不,因为只是一双足,所以他便用右足来将门顶开!
右足将门顶开之后,左足也向内插来,玻璃门重又弹上,两只脚已进了房子了。
我和白素两人,紧紧地靠在一起,在那片刻之间,我们简直甚么也不能做,我们只是望著那一双脚,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来。
那双脚在向前走来的时候,并不是很顺利的,它一下撞在茶桌上,一下子又撞在沙发上,但是,它们终于来到了我们的近前,来到了我们近前。
白素陡地尖叫了起来,而我也大叫了一声,一脚向前踢了出去。
我那重重的一脚,正踢在那一双脚的右胫骨上。那一脚的力道十分大,因为我连自己的足尖也在隐隐发痛,那双脚急急地向外退去。
那真是千真万确的,我看到那双脚在向后退却之际,它的右足,蹒跚而行,那显然是被我这一脚踢得它疼痛难忍的缘故。
这更令得我的背脊之上,冷汗直淋,宛若有好几十条冰冷的虫儿,在我的背上,蜿蜒爬行一样。
一双不属于任何人的脚,在那片刻问,我们都因为过度的惊诧,感到了轻度的昏眩。
所以,那一双脚,究竟是如何离开屋子的,我们也不知道。等我定下神来时,那一双脚当然已不在屋子中了。我缓缓地舒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白素。白素的面色,苍白得很厉害。
我安慰著她:“别怕,你看,那一双脚并不可怕,你一叫,我一踢,它们就走了,这有甚么可怕?”
白素摇了摇头:“不是害怕,我们是一个完整的人,当然不会怕一双不完整的脚,我是觉得……觉得异样的呕心!”
那的确是令人呕心的,但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却不能承认这一点,我必须先令白素镇定下来,我立即俯身低声道:“我知道你感到有呕吐感的原因了!”
白素红了脸,“呸”地一声,转过头去不再睬我,刚才那种紧张可怕得几乎使人精神麻痹的气氛,也立即被缓和了。
我来回踱了几步:“我先送你回去,然后,我再回到这里来,去见邓石。”
白素道:“不,我和你一起去。”
我忙道:“不,邓石可能是一个我们从来也未曾遇到过的怪诞东西,你还是不要去的好。”
白素不再和我争论,但是那并不等于说,她已同意了我的意见。她向门口走去,拉开了门,然后才道:“走,我们一起下去。”
我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神情,我们一齐出了成立青所住的那个居住单位,向下走了一层,到了二十三楼。二十三楼是有两个门口的,我根据邓石住处窗口的方向,断定了他的住所,是电梯左首的那个门口。
我在他的门口站定,看了一看,并没有找到电铃,于是我用手敲门。
我大概敲了两分钟,才听到邓石的声音自里面传来,他粗声粗气地道:“甚么人?”
我感到十分难以回答,因之呆了一呆,白素却已道:“是不速之客,但请你开门。”
邓石的声音显得更不耐烦了,他大声道:“走,走,甚么不速之客?”
我接上去道:“邓先生,我们刚在杨教授的舞会上见过面,我是卫斯理,刚才讲话的,是我的太太白素,请你开门。”
邓石好一会未曾出声,我已估计他不会开门的了,所以我已开始考虑我是这时候硬撞进去呢,还是再等上两三个小时,用百合匙偷开进去。
但是正当我在考虑著这些的时候,只听得“卡”地一声响,紧闭著的门,打开了一道缝,从那缝中,我们可以看到邓石一半的身子,他面上所带著那种做作而傲然的神情:(奇*书*网。整*理*提*供)“我与两位不能算是相识,两位前来,是甚么意思?”
白素“哦”地一声:“我们既然来了,你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么?”
邓石又犹豫了一下,才道:“请!”
他将门完全打开,身子也向后退出了两步。
当邓石的身子向后退出两步之际,我和白素两人,心头都狂跳了起来。
在那片刻之间,我们都已看到,邓石的手上,所戴著的那只猫眼石的戒指。而他的脚上穿著软皮睡鞋和羊毛袜,更令得我们骇然的是,他在退出之际,右足显得蹒跚不灵,一拐一拐地。
那是刚才我重重的一脚,踢中了他右胫骨的缘故,我几乎敢断定,如果这时卷起他右腿的裤脚来,一定可以发现他的右小腿胫骨上,有一块瘀青!
那一双手,那一双脚,毫无疑问,都是属于邓石的,但何以我们都几次单独看到它们呢?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和白素呆立在门口,邓石扬了扬眉:“请!”
我们这才向里面走去,和邓石相对,去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本来估计,邓石的屋内,可能有许多古古怪怪的东西,但事实上并不,就算有的话,那至多也只是一些印度、土耳其、埃及一带的雕刻,那些雕刻都给人以一种神秘的感觉,那是东方的神秘。但用这种雕刻来陈饰,是相当普遍。
真正又令得我们两人吃了一惊的,是咖啡几上的一只烟灰碟。
那是一张瓷质的烟灰碟,制成一张荷叶的形状。
这只烟灰碟本来是在成立青屋中的茶几上,而我们亲眼看到由一双不属于任何人的手,将它由成立青的屋中,拿出来的。
我们坐定之后,气氛显得十分尴尬,我想不出该怎样开始才好,邓石则不耐烦地望著我们,难堪的沉默维持了两分钟之久,邓石才冷冷地道:“好了,你们来找我,是为了甚么事?”
我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喉咙,我决定开门见山,于是我道:“邓先生,我们必须告诉你,在过去的大半小时中,我们在楼上,二十四楼,成立青先生的住所之内。”
我以为这样一说,邓石至少大惊失色了,因为我们既然在过去的大半个小时之内,是在二十四楼,那是一定知道了他的秘密的了。
可是邓石却若无其事,甚至连眉毛也未曾跳动一下,便冷冷地反问道:“那又怎样?”我呆了一呆,反而难以开口了,我道:“我想,我们应该心照不宣了吧,对么?”
一听得我那样说,邓石突然站了起来。
他伸手向门口一指:“出去,你们这两个神经病,出去!”
我也站了起来:“邓先生,你何必这样?我们甚么都看到了。”
邓石咆哮道:“你们看到了甚么?”
我也不甘示弱:“你的手,你的脚!”
邓石叫道:“疯子,你们是两个疯子!”他突然冲出了屋子,来到了对面的一扇门前,大力地按著电铃,我不知他用意何在间,那扇门已打了开来,一个中年男子,穿著睡袍,走了出来。
我一看到那中年男子,不禁怔了一怔。
那男子我是认识的,他是警方的高级探长,姓杨,和我是相当熟的,但我却不知道他就住在这里,这时我见到了他,不禁十分发窘。
杨探长看到了我,也呆了一呆:“啊,卫斯理,是你。邓先生,甚么事情?”
他究竟不愧是一个有资格的老侦探,一面说,一面望著邓石,又望了望我:“你们之间有一点不愉快?”
邓石瞪著眼:“杨探长,你认识这个人么?”
杨探长忙道:“自然,我认识他,他是大名鼎鼎的──”
可是,杨探长的话还未曾讲完,邓石便已不礼貌地打断了他的话头:“不管他是甚么人,我却不认识他,但是他硬闯进来,杨探长,我是领有枪照的,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我向他开枪,他可是自找麻烦?”
邓石的话十分霸道,但是他的话,是吓不倒我的,我冷冷地道:“邓先生,你做的事情,自己心中有数!”
邓石这家伙,像是对法律十分精通一样,他立即道:“我做了甚么事,你讲,你说话可要小心一些,我随时可以告你诽谤。”
和邓石相见,不会有甚么愉快的结果,这是早在我意料之中的,但是闹得如此之僵,却也是始料不及的。
我真想不顾一切地打他一顿,但是白素也走了出来,将我拉开了一步。邓石大声地骂道:“混蛋!”接著,退了回去,“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我和白素,对著杨探长苦笑了一下,杨探长向邓石的门上指了一指:“这是一个怪人!”
我心中一动,杨探长就住在他的隔邻,那么,杨探长对于邓石的行动,是不是多少会知道一点呢?
我连忙道:“你已经睡了吗?我有一点事情打扰你,不知道你肯不肯和我谈谈?”
他犹豫了一下,显然他不怎么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但是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好的,反正我已经醒了,不要紧的。”
我和白素一齐走了进去,到了他的一间书房之中,我才道:“杨探长,你可曾见到过一些怪事,比如说,不属于任何人的一双手,或是单单地一双脚,而手和脚,都是邓石的?”
杨探长皱起了眉头,他显然是要竭力理解我的话,但却又实在听不懂。
这也是难怪的,事实上,如果我对一切全不知情,听得有人向我这样讲的话,我也会莫名其妙,不知人家在讲些甚么的。
【第三部:用笨办法来窥伺】
我又将事情大致地向杨探长讲了一遍,并向他说明,这一切都是发生在他楼上。
杨探长总算耐著性子,听我讲完,但是他却摇了摇头:“你写的那些古古怪怪的小说,将你弄得神经衰弱了,当心你这种神经质,会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