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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楼叹
作者 落英遍野
魔界一日，人间千年。
重楼早就忘记已过了多久。对他来说，神魔之井是唯一能让他记起时间的地方，那里有飞蓬，神界的将军，还有无休止的打斗。对他来讲，这些打斗却正是自己存在的意义。
只是……神魔之井，已经让他觉得疲惫不堪。同样的场景，同样的对手，同样的招式，同样的结果……
那么，就败一次吧，至少让自己知道另一种滋味。
飞蓬茫然地看见重楼从神魔之井的另一端消失了，有那么一刹那，他几乎反应不过来。重楼是魔界的魔尊，与自己的法力不相上下，怎么会……怎么会这么轻易被自己打出了结界？而且从他消失的轨迹看，他并没有回到魔界，不知被打到哪里去了？天王怕起两界争端，不许有神穿过连接神魔两界的唯一通道——神魔之井，因此派飞蓬来把守，却不知飞蓬早已和通道另一端的魔尊重楼成了惺惺相惜的对手。
“飞蓬！你屡教不改，又来私斗了！”身后是一个熟悉的神将声音。凭经验飞蓬感觉到她是天王身边的水碧，每每与重楼激斗正酣的时候总会来喝止。这倒令飞蓬十分感激，他明白这是水碧对他的提醒，如果被天王知道，必是重罪。
“魔界骚扰，我在把守。”飞蓬和水碧交换一个默契的眼神，流利地答道，只是脑子还在思索，重楼，究竟被打到哪里去了呢？
重楼穿越神魔两界已是家常便饭，这次因为自己的故意失手被打出两个结界，第一次到了一个自己从未到过的地方。魔界是和神界并列的最高结界，那么，无论到什么地方，都不足为惧了。可是，该怎么回去呢？
“你是谁？”重楼刚想起身，就听到一声厉喝，不由得微笑起来。听声音，这里便是人间了？
“你是谁？”身后的声音不依不饶，仍然在追问。
“我是重楼。”重楼对这个问题并不陌生。无论是在魔界遇到陌生的魔还是在神魔之井遇到的飞蓬，第一句大都如是。“你是谁？”这也是习惯的回问。
“我是这山的主人。”重楼转过身来，这才看见身后是一个和自己的外形差不多的“人”，只是有些讶异他的回答方式。他为什么不回答自己的名字？
“山的主人？”重楼不由得冷笑，难道人间其实是分作许多的小结界？难怪力量弱小，无法与神魔抗衡。
“是，我是这山的主人。”青年仍然不肯透露自己的名字。重楼打量着他的面孔，剑眉星目，颇有棱角，发间隐隐透出荧荧的蓝色，眼神并不凌厉却坚定，没有魔的攻击性，也没有神的傲慢，只是不卑不亢的架势。“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做，我不知道怎么来的这里。”重楼心下奇怪，自己对“人”向来不屑一顾，却不知为什么多说了两句。“你说你是山的主人，那谁是你的属下？”
“山。”青年的语气丝毫没有变化，也不觉得自己说得有那里不对。
重楼有些说不出话了，他得找找自己回魔界的通道，不然怎样去找飞蓬进行下一次的决斗？说道决斗，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本是要体会失败的感觉，却还没来得及。
失败的感觉，难道就是为了来这里，见到这个人？
“你去哪里？”青年看他起身要走，问道。
“我要回去。我被人打败才来到这里。”重楼有些不耐。
“你可以留下，我是这里的主人，我会保护山上的一切，包括你。”
“保护？”重楼笑不出来了。他区区一个凡人，怎样保护自己？可是他从未听过这么好听的话，保护……那是一个个体对另一个个体的承诺与关切么？从自己由天地灵气聚集成魔开始，每天都在打斗，与不同的人打斗，未尝败绩，才没有被其他的魔奴役。直到成了魔尊，才换了一个真正的对手，不用担心成败的对手，却总是不分胜败。今天，他第一次听说保护……
曾听飞蓬说过，六界之中，唯人间有情。难道，这种让自己心里突然一软的感觉，是“情？”那自己的法力不会变成人一样弱吧？重楼吓了一跳。
青年看着重楼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静静地不说话，只等他回答。突然对方毫无预兆地向自己伸出了手，随即一道红光袭来，青年晕了过去。
“还好没有失去法力。”重楼松了一口气，却发现青年倒在地上，昏睡不醒。重楼赶紧过去抱起他看看怎样，这样脆弱的人，却那样坚定又坦然地要保护自己……重楼低叹一声，突然看到刚才试法时自己用心波劈中的地方赫然出现了一道扭曲的结界入口。机不可失，重楼不及多想，放下青年一跃冲了进去，没顾上再看一眼，只是在结界口关闭的时候心里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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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楼
第二章
重楼冲进了另一个结界，发现通道的尽头并不是魔界！
一片空旷的空间，无山无水，更没有生灵的存在，但周围却似乎始终有一股强大的能量。重楼意识到这不是一个普通的结界，可是没有入口又没有出口，怎样回去？
也许自己的心波还能打开一个入口？重楼有些不敢尝试了，一旦没有作用，等待自己的将是无边的孤寂。
重楼打量着周围的空间，无顶无底，无边无沿。那股强大的能量从何而来的呢？他才注意到空中悬浮着大大小小的晶石，像自己一样毫无依托地悬着。等等……那些晶石……不正是千年魔艮！
魔界有一种宝贝，称为魔艮，自身便可蓄积天地精华，随时间的增加能量不断增强，且外形不断长大，直到魔界千年时不再生长，其能量也到了极致，甚至可穿越六界不受阻滞。可这等宝物，在魔界自己也只见过一颗，想不到这里……看个头都已过了千年，想必刚才自己能用心波打开的通道正是这里的千年魔艮产生的反应吧。
重楼冷哼一声，自己毫不费力得到了太多东西，那种无助的失败滋味，怎样才能尝到？虽然刚才有一瞬的惊惶，却又被这种无趣给抹消了。
去找飞蓬吧，邀他来这里决斗。重楼心中暗想。与飞蓬的决斗总是不太尽兴，因为还没有分出胜负就会被水碧喝止。这里……正是个不受打扰的好地方。
看见重楼突然出现在神魔之井的另一边，飞蓬全身一震，自己体内的战斗欲望又被激发了出来。神界的人互不侵犯，却总令人觉得冷漠。这唯一的敌人反倒成了心底最亲近的人。所以飞蓬的眼中流露出的惊喜远远大于惊吓，不由分说便挺剑迎了上去，忘记了下一刻该去向天王回话。
“我们不要在这里打斗。”重楼用手中的魔刃挡开了飞蓬的进攻，低声说，“我发现了一处新仙界，无人打扰，可让你我打个痛快！怎样？”
“好！”飞蓬突然收势，疑惑地问道，“可我们怎么去？以你我的空间法术，去人间还勉强，去另一个仙界……”
重楼不再多说，只是举起手中的千年魔艮用力一掷，随着魔艮的轨迹果然看见一条通道。重楼拉起飞蓬迅速钻了过去，通道的入口瞬间关闭。
“今天就在这痛痛快快打上一场！”重楼挥动魔刃开始攻击，一点不给对方留出空隙。
“没有了神界的束缚，我可不会让你打的轻松了！”飞蓬大笑，全神贯注地应敌。从前为了避开天王的耳目，连发动仙术都要小心翼翼，现在能心无旁骛地斗一次，飞蓬心中十分快意，招式大开大阖，气势雄浑。
重楼勾起嘴角，他一直在等这样一个机会，让自己酣畅淋漓地打上一场，成也罢，败也罢，终归是让自己肆意挥洒。
两人说了两句便都一言不发，各自出手。也不知打了多久，直打得天昏地暗，仍没有罢手的意思，只是心中都暗呼痛快。
远远地，一堆黑云在重楼身后涌来。飞蓬心中一凛，他记起来了，自己还要向天王回话，而那个至高无上的天王，无所不能的天王，必会找到自己的所在！与魔尊私斗……电光石火间，重楼已将他的佩剑震落，飞蓬不及多想，只喊了一声“快走！”便向重楼身后的黑云冲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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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楼
第三章
飞蓬因私斗被贬入人间。
从此连唯一的乐趣都不复存在。重楼心中烦躁。不如去人间看看？六界之中，唯人间有情。那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连高高在上的神魔两界都不曾拥有？魔界他自己知道，从来只有强弱，只有胜负；神界，听飞蓬说虽不互相攻击，之间却鲜有交集。可人间呢？上次堕入人间，那个青年不也是独自占山独自称王么？
不如去看看，如果见到飞蓬，也许还能打上一架。
须臾之间，人间已是沧海桑田。
几次来往人间也感应不到飞蓬的气息。被贬到人间的神灵力会消失，随着一次次的投胎转世才能慢慢累积灵力。已经千年，难道他还没有聚集好么？
凭借手下的打探和自己的魔力的感应，重楼知道原来飞蓬投生第十世为姜国龙阳太子，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世临死前铸的一把剑中，有他妹妹的魂灵，附着强大的鬼力。凭借这把剑一定可以找到他！
“魔尊大人！您要的剑在蜀山锁妖塔中，但属下魔力微末，无法进入！”几个小小的魔灵前来回报。
“废物！”重楼冷冷地站了起来。不过既然知道所在，找起来总是容易些。
已经是第几次来到人间重楼不记得了，只是这次，他却清楚地记得这个所谓的蜀山，就是自己第一次来到人间时的那座山！
几千年的变幻也掩不住这山的灵气，山上多了房屋，多了树木，也多了许多人，只是他们都看不见他——几次往来，重楼早已懂得怎样不被他们看见。
周围的人都在忙忙碌碌地打斗。这种场景看得多了，重楼早已不屑一看。锁妖塔是什么地方？重楼正在寻找，突然感觉到另一股强大的灵力！与飞蓬的不同，但也与自己可以抗衡的灵力！
重楼转身望去，第一眼却看见了那个隐隐有蓝发的青年！已经转了几十世，青年的样子早已大变，可重楼确信，他就是那个青年，要保护自己的青年！只是此时，他的样子似乎更需要别人保护……重楼刚要过去，才发现原来那人正倒在另一个紫衣少女的怀中，那个少女，正是巨大灵力的源头阿……重楼心底苦笑一下，这么强的灵力，竟不如一个普通的人类更吸引他的注意。如果是敌人在侧，那自己……
还好，那是一个神，人间的神，不是自己在魔界的冤家对头。
自己有魔界几千年的道行，凭直觉重楼也能发现那少女与蓝衣青年的几世纠缠。是什么力量，让一个神守着这个人几生几世？
青年看起来伤得很重，紫衣少女不住地呼唤：“长卿！长卿！……”原来他此时的名字叫长卿。
周围的人都已散去，蜀山弟子们各自忙着救治伤员，大家都忙乱而疲惫，没有谁注意到少了一个徐长卿。紫衣少女正抱他走向一个隐秘的地方。
重楼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虽然他知道以神的灵力可以救活长卿，却仍是不放心，也有些好奇。
“你现身吧。”紫衣少女叹了口气，停下来道。
重楼丝毫不觉得意外，既然自己能感觉到她，她自然也能感到自己。
“你是谁？你为什么和凡人在一起？”重楼怀疑地问道。
“我是女娲神的后裔。”紫衣少女转了过来。“我是紫萱，和他有三世缘份。反倒是该问问你，你是谁？来蜀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