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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没摊上好事。真理子的脑海里突然冒出这个念头。
井口受了伤,桥田和树理也受了伤。
谁都没摊上一件好事。
“请报一下你的姓名。”
桥田佑太郎嘟嘟嚷嚷地报出了自己的姓名。他低着头,似乎在逃避,不想看任何人的脸。
“请你说话大声一点。下面进行宣誓。”
真理子看了看藤野凉子。凉子的脸上果然也没有丝毫的惊讶。或许小凉在想:既然这边打出了井口这张牌,对方当然要拿桥田来回敬自己。在这场较量中,率先出牌才是最重要的。
不错,真理子的耳朵里还残留着井口充的话语。
「大出说过,是在柏木的葬礼后说的。
他说:“就是我干的。”」
井口还说,要干真正的大事时,小俊或许不会带上他们。
神原辩护人站起身来,对法官和陪审员们说:“关于桥田证人,我方没有可供提交的陈述书,因为没有时间准备。在此,我首先表示歉意。”
看来,野田健一会睡眠不足,不是为了写陈述书。昨天一整天,他都在说服桥田佑太郎出庭,并商量如何回答询问。
“桥田同学,请坐。”
桥田佑太郎悄无声息地坐了下来,像一个幽灵似的轻轻地晃动了一下。
“下面,我将向你提出各种问题,请你抬起头,大声回答,让陪审团听清楚。”
在辩护人的催促下,桥田佑太郎抬起头,可眼神依然在逃避。
“桥田,你跟大出俊次和井口充是朋友吗?”
没有回答。
“应该说是伙伴?”
还是没有回答。
辩护人继续问道:“你们是不良团伙,从初一开始就混在一起做了不少坏事,引发各种各样的骚乱。是这样吗?”
证人终于默默地点了点头。
“由于这些情况本校学生都很清楚,我在此就不细问了。而在今年的某一个时期,你与大出和井口拉开了距离,是吧?”
证人又点了点头。
“你能告诉我们这么做的理由吗?”
桥田相当沉默寡言,对此,真理子他们自然很清楚。由于一声不吭的他时常会突然发作,在某些情况下,他会比大出俊次更可怕。
“你这么做是有理由的,不是吗,桥田?”神原辩护人双手撑在桌上,探出身子,“或许说成‘契机’更加妥当吧?”
桥田佑太郎弯腰曲背地坐着,一声不吭,仿佛连呼吸的迹象都消失了。“因为……厌烦了。”
胜木惠子难得端端正正地坐着,既不跷二郎腿,也不斜靠在椅子上。她竖起耳朵,认真倾听着证人的嘀咕声。
“你対什么感到厌烦?”
“就是,这种事情。”
“‘这种事情’是指什么?”
“被警察抓去,之类的。”
“出过这样的事?”
桥田又垂下了头。神原辩护人慢慢仰起身子,视线停留在证人身上。他刚要开口,桥田又咕哝起来。
“在二月份,大概是中旬……抄了个靶子。”
“抄靶子?是‘敲诈’对吧?”
“嗯,一个四中的。”
“由于这桩事件,你们被城东警察署管教了。是你、大出和井口三个人,对吧?”
“是的。”
检方席上的藤野凉子、佐佐木吾郎和萩尾一美都吃了一惊。为什么要吃惊?真理子的脑袋一下子转不过弯来了。
“你们敲诈的对象是城东第四中学当时还在读初一的增井望。你还记得吗?”
“当时不知道他叫什么。”
“只是因为他偶然路过,看他是个小个子,好欺负,是吗?”
“是的。”
“由于此次事件,增井望受重伤住院了,记得吗?”
桥田看着地面点了点头。
“结果受到了你们熟悉的城东警察署少年课佐佐木礼子警官的训斥。她说这次不是管教就能了事的,是吗?”
证人点了点头。
“佐佐木警官说,这是一件不折不扣的抢劫伤害事件,对吧?”
证人又点了点头。
藤野检察官举起手,站起身来,说道:“法官,辩护方证人主动提起了增井望事件。这一情况表明,增井望的陈述书作为证据采用的条件已经满足。”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听到井上法官率直的回应,真理子终于明白了凉子吃惊的原因。原来如此。昨天小凉在法庭上就想提出这起抢劫伤害事件,由于神原的极力反对才未如愿。可今天神原方面却主动提及了这起事件。
“辩护人,本法庭将采用增井望的陈述书作为检方证据。对此,你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接受裁决。”
神原辩护人不动声色,既不看法官也不看检察官,只将注意力集中在证人身上。
“事实上,你们并没有作抢劫伤害案的犯人遭到逮捕,也没有被定罪。这又是为什么呢?”
“因为大出的老爸……”桥田证人终于将脸转向了陪审团,“跟对方讲和了。”
“你说的对方,是指增井望本人以及他的父母吗?”
“是的。”
“结果调解成立,此事并未作为刑事案件立案。你的生活也没有受影响,是吗?”
“是的。”
“可是,”神原辩护人加强语气,“你的心境发生了变化,你开始厌烦了。”
证人望着辩护人,默默地点了两三次头。
“你对以前与大出、井口一起胡闹的生活感到厌烦。你想说的就是这个吧?”
“是的。”
“事件摆平后,风声还是流传开来。直至今日,本校依然流传着你们三人又干了坏事的传闻。你知道这个情况吗?”
“知道的。”
“知道是谁散播的吗?”
“这件事三中的人都不知情,我想应该是四中的人。”
“是增井那边的?”
“是的。”
“三中和四中相距不远,又都是当地的公立中学,学生间总会有交流,所以不可能瞒很久,是吗?”
“四中的人也知道我们是不良团伙。”
“因为在增井事件前,你们就常常欺负、敲诈四中的学生,对吧?”
“大概就是这样的。”
不知哪里可笑,陪审员原田仁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即他马上低下了头。桥田证人像在犯困似的,面无表情地看了看他。
“听到传言后,你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想法。”
“因为那是事实?”
“是的。”
“可是,你和大出、井口不同,一直坚持来上学。他们在二月份的敲诈事件后就不再来校,后来,由于电视节目《新闻探秘》将举报信炒作得沸沸扬扬,他们为了表示对学校的抗议,就一直拒绝上学。可你为什么要来上学呢?为什么不和他们混在一起了?”
沉默片刻后,桥田佑太郎说:“因为我厌烦了。”
“你不愿意再和他们同流合污了?”
“是的。”
“为什么?”
“我不想再那样了。”
“你所谓的‘那样’指什么?”
“做什么事情都不动脑子。”
“做什么事情都不动脑子。”神原辩护人慢慢重复了一遍,“以前你做事时,是谁在动脑子?”
证人没有回答。
“是大出吗?”神原辩护人问道,“所有事情都是大出出的主意,你和井口只是紧跟着他,被他拖着走。所以,坏的是大出,不是你。至少,你在恶劣的程度上远低于大出,是这么回事吗?”
证人张开嘴,却没有出声。
大家都在等待着他。
“不是大出的错。”桥田佑太郎说,“我们三人都从来不考虑,全凭一时冲动。要说坏,我们都是坏的。”
坐在真理子身边的纪央将憋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向坂行夫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真理子用余光瞟了一眼发现胜木惠子的姿势与表情和行夫一模一样。
真是难以置信。
“我讨厌那样。”桥田证人继续说,“我讨厌自己。”
神原辩护人换了一种发怒似的粗暴口吻,问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所以……”
“是由于增井的事件才感到厌烦的?然后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不是这样的。〃
“此前已经有那种感觉了?”
“我自己也不清楚。”
“虽然不清楚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心中早就隐藏着那种感觉了。而增井事件成了将其推向表面的契机,是这样吗?”
证人沉默不语,抽筋似的点了好几次头。
“你有没有觉得,这是对大出和井口的背叛?你们毕竟是同伙。”辩护人恶狠狠地说。他为什么要发火?神原有点不对劲。他到底是帮哪边的?
“可能想到过。”
“可你还是背叛了。”
“因为我已经厌烦了。”
“所以你来上学,还加入了篮球社。”
竹田陪审长注视着证人,点了点头。桥田却没有看他一眼。
“你一个人改邪归正,把词伙丢一旁,自己做好人,不是吗?”
桥田竟微笑起来:“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神原辩护人嘴唇抿成一条线,紧盯着证人。
“你的这番态度,导致你在五月和井口大打出手,是吗?”
微笑从证人脸上消失了。他默默点了一下头。
这次换作神原辩护人微笑了:“井口的想法似乎有所不同。他出庭作证说,当时他认为是你写的举报信,所以十分生气。他现在已经不这样想了。”
“那是井口在胡思乱想。”
“你是指,认为你写了举报信的事?”
“是的。”
“他为什么会认为是你写了举报信?”
“我问过他,可还是不明白。井口和我都是笨蛋。”
“你不怀疑是大出对井口说了些什么吗?”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快,随即又补充道,“这事儿没跟小俊——大出说过。”
“别撒谎。说过的吧?”
真理子浑身一震。陪审员们全都屏住了呼吸。
证人没有回答。辩护人也没有深究。
“我们把时间往前推。”神原辩护人说,“去年十二月二十四日下午到半夜的这段时间里,你在哪里?”
“家里。”
“在自己的房间里?”
“在我妈开的店里帮忙。”
“那是什么样的店?”
“小酒馆,被我妈称作烧烤店。”
“那天是休息日,还营业吗?”
“因为有老客人在。”
“整天都在店里帮忙?”
“那天是这样的。”
“那天可是圣诞夜,你没有出去过吗?”
“我又没什么事。”
“没想到跟大出、井口一起出去吗?”
证人低下头,做了个深呼吸。在想什么呢?
“因为小俊说过,那天他一定要待在家里。”
检方席上的藤野凉子眯起了眼睛。
“老爸跟他说过,有重要客人要来,要他待在家里。”
“这些都是听大出说的?”
“是的。”
“什么时候听说的?”
证人扭动脖子,歪着脑袋回忆了一下。他坐到证人席上后,这是他做过的最自然的动作。
“听他说过好多遍,所以……”
“他说,圣诞夜不能出去?”
“是的。”
“能想起来最早是什么时候说的吗?事件发生一个月之前?”
桥田佑太郎摇了摇头。
“两个月前?“
“不知道。”
“半个月之前?
证人还是摇头。
“听他说过好多次,多得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听到的,是吗?”
“小俊绝对服从他老爸的命令。”
“他父亲是大出胜,对吧?你见过他吗?”
“正式见面,还是在二月份出事的时候。”
“大出胜出面跟增井家交涉,要摆平增井望事件的时候?”
“是的。”
“在那以前,大出没有向你们介绍过自己的父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