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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尾老师将井上法官单独叫了出去,好久都没回来。终于现身的井上法官却一脸别扭,就像肚子被人揍了一拳似的,坐到法官席后也是一动不动地发着呆。
辩护方席位上的景象简直像在办丧事。神原和彦看着自己的脚尖,默默地坐着。野田健一脸色苍白,一个劲写着什么。大出俊次则像个石头人一般僵硬,脸上并无怒色,仿佛真的变成了石头。
“校内审判还能继续下去吗?”萩尾一美咕哝道。这时,在搀扶三宅树理出门时跟在一旁,一度消失了的山崎晋吾又小跑着回来了。他的衬衫后背已被汗水湿透。
山崎晋吾来到法官席,对井上法官耳语了几句。井上法官的银边眼镜闪出一道寒光。
“明白了。”
点了点头后,井上法官站起了身。山崎晋吾回到了他的岗位。井上法官敲了一下木槌,对法庭喊道:“对被告的询问重新开始。请被告到被告席……”
凉子从座位上站起身,拦住他的话头:“对不起,法官,我方不需要交叉询问。”
井上法官眯起眼睛,紧盯着凉子问道不要紧吗?”
“不要紧。”
“以后可不能重来。”
“明白,检方没有问题要问被告。”
为了这个法庭,也为了弄清真相,已经没什么可问的了。
“既然如此,今天的审议到此为止。”井上法官再次敲响木槌,扫视一遍全场,“此次校内审判,明天十九日休庭一天,后天上午九点重新开庭。”
简单交代一句后,井上法官掀起身上的黑色尼龙长袍,从法官席上跳了下来。凉子追在他身后,神原和彦也追了上去。
“井上!”
“叫我法官。”
井上法官转到辩护方的黑板背后。凉子和神原也跟了过去。
“我正好有话要对你们说。”擦了擦脖子上的汗,松开长袍的系带后,井上法官小声说道。
“为什么要休庭?”神原和彦问道。
“如果明天不休庭,说不定就开不了庭了吧?”
井上法官毫不掩饰地生起气来:“不是不开庭,藤野,你可不要看扁我了。我以年级第一的自尊心起誓,一定会将此次校内审判撑到终审为止。我一定会让陪审团作出判决。”
“可是……”
“不停一停,事态会很难收拾。”井上法官叹了一口气,“三宅树理那副模样,外面已经闹翻天了。如果明天继续开庭,恐怕就拦不住那些记者了。”
“所以冈野老师他……”
“是的,是代理校长建议我们这么做的。我们也不得不妥协。”
用一天时间能完成冷处理吗?
“这只能交给代理校长和北尾老师去处理了。北尾老师会说话,能应付得来。比如三宅树理的问题,他会逢人就说,‘体育馆里太热,有一个女生中暑了。’”井上法官露出了与年级第一身份不太相称的轻薄笑容,“还好晕倒的不是藤野你。”
“我干吗要晕倒?”
“这不是明摆着吗?都毫无胜算了。”
凉子看了看辩护人而不是法官。看到刚才一直面无表情的神原和彦,现在总算露出一点窘迫的神情,她反倒觉得放心了。可随即她又为自己的这番想法生起气来。
“现在下结论为时尚早。应该说,胜负未分。”
“还好……”神原和彦嘟嚷道。
这次轮到法官和检察官一起看辩护人了。
“什么‘还好’?”
“我是说,还好审判能继续下去。”
“神原,打起精神来!从刚才起你就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神原回过神来,用手背擦了擦汗,笑道:“询问时,我一想到大出会不会朝我扑过来,就害怕得不行。”
“你倒是没事,说不定野田正替你挨揍呢。”
“啊,不好。我去休息室一下。”说完,神原和彦就跑开了。
体育馆入口处被旁听人员挤得水泄不通,其中有一些或许将会在校外接受记者的采访。对于今天法庭上的问答内容外泄,必须做好一定的心理准备。
“北尾老师提出,二十日的审理也采用非公开的方式,可估计这很难做到。”井上法官嘀咕的这句话,凉子没有听进去。
“井上。“
“怎么了?”
“你觉得刚才的被告询问,大出事先知道吗?”
井上康夫没有回答。
“你认为神原列举的那些都是事实吗?对于大出他们做的坏事,神原他们真能收集得这么详细?他们有那么多时间吗?”
“他们不是有很多支持者吗?如果真想收集,应该能够办到。有些事,连我们都听说过吧?”
“听说到的只是传闻,并没有得到证实。”
“就算是传言,像那样连珠炮似的问出来,让大出听得面无人色,效果也是一样的吧?”
“那么,你认为那些都是编的?”
“不是编的,是传言。我热死了,还是离开这儿吧。”井上法官露出疲态,“你们要在休息室消磨些时间再回家。小心点。”
“明白。”
出了体育馆,就能看到围住学校的铁丝网外面停着好几辆电视台的实况转播车。人群、人群、人群。车辆仿佛漂浮在人的海洋里,一阵阵噪音随着湿热的夏风一同涌来。凉子只觉得浑身发软。
佐佐木吾郎正在检方的休息室里吃便当,萩尾一美则在阅读一些书面证据。
“小凉,你几乎没怎么吃午饭。现在还是吃一点吧?这便当不错哦。”佐佐木吾郎指了指色彩丰富的便当,这些都是豆狸校长叫人送来的午餐,每天的菜色还都不一样。
嘴上说好吃,可吾郎吃得并不香。
三人等待着外头平静下来。凉子放空脑子,趴在桌上睡觉。一美一边读证据一边记笔记,对笔记又擦又撕,最后摘起了开叉的头发。
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北尾老师的脸探了进来。
“藤野,有时间吗?”
没戴领带,穿着浸满汗水又皱巴巴的衬衫的北尾老师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你出来一下,有话跟你说。”
“哎?”萩尾一美惊叫道。让她感到惊奇的当然不是北尾老师,而是背后那个人。
顺着萩尾一美的视线,佐佐木吾郎也看了过去:“是电器店的那个大叔!”
凉子一脸惊讶地看着那个人。北尾老师抓住凉子的胳膊,将她拖到走廊上,紧紧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这位是小林先生,电器店的老板,他有话要跟你说。”
小林电器店的大叔?就是那家门前有电话亭的电器店?出事那天,给柏木卓也君打的那些电话中的一通,就是从他的电器店门前的电话亭打出来的。
“我不会旁听你们的谈话。不过,你们谈完后,我要送小林先生到外面去。我会在前面等着。”说完这些,北尾老师就径自离开了。
“你就是检察官吧?”小林电器店的大叔穿着白衬衫和灰裤子,光脚趿着一双凉鞋。
他的年纪大概六十岁上下,头发花白,太阳穴处流着汗,嗓音略带沙哑。他不住地眨着眼睛,轻声对凉子说话,仿佛凉子是一件易碎品,只要他大声说话就会破碎似的。
“是的。”
“一开始,我去跟那边说了,也得到过老师的允许。谁知那孩子说,这话得跟你说。”
什么意思?“那孩子”是谁?
“你们可真了不起,这么难的事情都能做。”
这位电器店的大叔按住了自己的手。他似乎很想抚摸凉子的脑袋,但又觉得这样太不礼貌,所以硬生生忍住了。
“其实,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就是那孩子。”小林大叔说,“今天早晨的电视新闻说,打了你们老师的那个人又闯到学校里来了。其实我女儿是三中毕业的,我孙子也在这儿上学。我有点担心,就跑来看看。谁知那孩子也在,我大吃一惊。”
不祥的波涛在凉子胸中翻滚。“那孩子”到底是谁?
“刚才那孩子,就是教室里的那个男孩,不是到我店里来过吗?带着照片,大概十天之前。”
凉子点了点头。
“他带照片来给我看,问我还记不记得去年圣诞夜在我家店铺门前的电话亭里打电话的人。”
对啊,佐佐木吾郎去确认过,带着柏木卓也和大出他们三人帮的照片。
“更早一点的时候,有个叫野田的孩子也拿着照片来过。就是在体育馆里,坐在你们对面的那个。”
“嗯,我知道。您说的是辩方的野田。”
“他们带来的照片里都没有那孩子,所以我没有认出来。”大叔边说边交叉着手指,显得焦急又困惑,“可是,今天在体育馆里看到他的脸,我就想起来了。一听他说话,我立刻想起来了,可是……”
这种事可以对你说吗?你只是个初中女生啊。
凉子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孩子是谁?
“大叔,不,小林先生。”
“你叫我大叔好了。我和你们的总务很熟。就是岩崎总务,还记得吗?”
那孩子,是谁?
“大叔,你今天在这里看到那个圣诞夜在电话亭里打电话的男孩子了?”
小林大叔点了点头。
“那孩子,是谁?”
“就是那边的另一个孩子,那个能说会道的孩子。”电器店老板微笑起来,“在电话亭里看到他时,他可是战战兢兢的。”
凉子浑身颤抖,举起手按住了自己的嘴。
怎么可能?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可是……
有啊,就是有。这样的话,所有细节都能对上号了。之前的好多事情,那些离奇巧合又难以理解的事情,都能得到解释了。
是的,一切都说得通了。之前那种虽然并不具体,却总像门缝里吹进的冷风一般威胁凉子内心的不安,以及努力压抑不安时总会留下的淡淡阴影,如今全都消失了。
他应该知道真相。
他才是事件真正的当事人。
这种时候,人们常常会用“眼前一亮”来形容自己的感受,可凉子的眼前一点也不明亮。相反,她感到自己如同面对着一面巨大的墙壁,视野被遮挡,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中掠过许多记忆。不,应该是一些记忆的片段。各种各样的场景和声音,以及凉子到目前为止的经历和感受。
其中最清晰,清晰得几近残酷的,是在日比谷公园喷水池前的那番对话。
你认为那名在小林电器店前的电话亭里打电话的少年是谁?在凉子的追问下,神原和彦是这样回答的——
「那个就是本人。」
他看着凉子的眼睛,重复道——
「是本人。」
当时,凉子没听懂这句话的含义。神原和彦说话向来有板有眼,用词清晰明了。然而,那时他用了“本人”这样模棱两可的说法。
所以凉子反问他一句:“你是说柏木吗?”
对此他认可了,说了声:“是的。”
然而,他的脸上却露出些许失望的神色。
「本人。」
那句话的真实含义应该是:是本人,就是现在站在你眼前的我。
可是,凉子当时想到的是柏木卓也。因为当时,她觉得不可能是别人。那是不可想象的。
藤野同学,你没有猜中。
所以他才会失望,会沮丧。藤野同学,你怎么也没发现呢?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外界的声音从凉子的耳畔消失了。她只能听到自己内心的疑问。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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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十九日 校内审判·第五天(全天休庭)
·
凉子的模样有些古怪。
对此,藤野刚当然有心理准备。毕竟将今野努律师介绍给辩护方的就是自己,凉子应该很快察觉到了这一点。如果凉子要发牢骚,说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