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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志远没理他,继续向秦所追问道:“秦所,他们祭祀的目的是什么?”
秦所沉吟片刻,没有回答,眼睛望向谭教授。
谭教授微笑了一下,“他们向祭祀的是太阳。他们向上天索求的,是他们与天的契约——重生!”
160、
1865年,爱德华??泰勒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巫术是建立在联想之上而以人类的智慧为基础的一种能力,但是在相当大程度上,同样也是以人类愚钝为基础的一种能力。” 然而从人类诞生开始,巫术与神鬼观念便伴随人类成长,直至今天仍没有消亡。同时这种“智慧”和“愚钝”的人类,在生和死的终极追问中始终没有答案。而这种追问又衍生出了一系列的从巫术到哲学的文化构建。
严叔认真听着谭教授和秦所的对话,等在一旁的埂子、老六等人早已躁动不堪,几次示意严叔是否该上路,严叔却视而不见。
“巫术和信仰,使得罗布荒原上苦苦求生的人们,对生存下去的希望寄托在神的恩典,即太阳这种生命的象征上。同时他们祈求上天赋予更多的子嗣,柱、桨立桩分别是男女生殖器的象征,是生殖崇拜。而卐型图案的出现更加佐证了这一点,光明和重生,直至永生,是原始先民最大的信念和信仰。”
【文】谭教授的话让秦所频频点头,严叔若有所思,几乎是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那您认为他们做到了吗?”
【人】我们互相看了一眼,终于忍耐不住集体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回荡在巨大的空间里,像是引发了一场海啸。就连埂子和老六等人都忍不住抖动肩膀,别过头去偷偷笑了出来。
【书】李大嘴伸出手去,毫不见外的搭在严叔肩膀上,耐心解释道:“大叔,要是这些人真能重生,那考古系就可以关门大吉了。哥挖的不是坟,是寂寞啊……”
【屋】严叔冷冷的目光透过面具,准确无误的盯着李大嘴。李大嘴骤然一股寒意袭身,讪讪的收回了手,“幽默,男人要有幽默感。说好了,开玩笑不带拿枪指人的啊。”
严叔的眼睛从李大嘴身上转回到谭教授身上,依然是热切期待答案的目光。
谭教授站起身来,声音中有些悲凉,“有时候我真的希望这种重生的巫术是真的。”
那种落寞和惆怅是一种让人动容的力量。我们很快安静了下来,静静望着谭教授。
谭教授并没有沉湎在这种伤感中,她很快摆脱了自己的情绪,向秦所问道:“秦所,您在对新疆罗布文化研究了这么久,有件事情我一直没想透彻,向您请教。古墨山国与小河…古墓沟墓地文化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们在营盘墓地挖出了黑衣红契舟型棺,墓主是个女子。此前,我在1979年小河墓地也见过类似的墓葬遗迹。”
秦所爽朗的哈哈笑了出来,随即有些虚弱的咳嗽,“问的好。这是我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而且我也有了自己的初步设想。”
他的眼睛在昏暗中熠熠发光,“古墨山国的来源不明,在中原记录上也很少。但我相信,他们就是建造小河…古墓沟墓地的人的后裔。他们,或者至少他们中的一部分——是祭司的后裔。”
161、
秦所此言一出,我们不由得骚动起来。埂子和老六等人窃窃私语,高宏和向志远、陈伟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而窦淼站在我们身边,安静的听着我和两位大神师兄的对话。
李大嘴小声道:“老魏,这秦所挺能忽悠。”
老魏白了他一眼,“那是你读的书太少。秦所的话有很多独到之处,大胆推测,小心求证,这不正是我们考古工作者应该遵循的法则么?”他扭头向我道:“梁珂,记住,李大嘴就是你的反面教材。你要想成为一流的考古学家,想在35岁之前进入国家文物局工作,就必须像我这样……”
李大嘴终于听不下去,打断了老魏的滔滔不绝,我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这位恩人将我从老魏的唐僧咒中解救了出来。
“老魏,我们在营盘挖出那个黑衣棺后,见到的覆尸契誓,你有摹本吧?”
老魏点点头,“嗯,是啊。”
李大嘴向秦所走近了几步,“秦所,您能否阅读吐火罗语?”
我们顿时明白了老李的用意,紧张而期待的望向秦所。
秦所犹疑片刻道:“我能阅读部分,如果不是特别生僻的字眼,上下文联系起来,可以猜个大概。”
李大嘴扭头对老魏一歪嘴,示意他上。
老魏连忙从笔记本中撕下那页临摹的契誓,向前走了几步,双手呈上道:“这是我们在营盘挖出来的黑衣女棺的尸身上覆盖的契誓。原件已经被烧毁了,这是临摹本。”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老魏走上前去献纸的样子,让我想起了荆轲刺秦王的场面。我对自己在这么重要的场合依然胡思乱想感到羞愧,连忙收了念头,专心致志的看着秦所的反应。
秦所接过纸张,上下看了片刻。严叔打开了应急灯,亲自举在秦所身边。秦所连忙用手臂遮住眼睛,连声道:“太刺眼了,手电筒的光线就够了。”
严叔歉意的关上了应急灯,打开手电筒。
秦所的手指一行行在纸上摩挲着,一边嘴唇微动。他先是陷入沉思,随后又渐渐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不仅仅是严叔关切,连我们的心都跟着秦所的脸色不同变化一上一下的。
半晌之后,秦所的脸色有些阴沉,喃喃道:“这不对 ,不对劲,不可思议……”
(埂子性子急,“秦所,您看出什么了就说,别跟天涯鬼话连载一样,我们天天催还更的那么慢,那种人我们都要凑钱把他做了的。”——呃,这段我重写,我认罪)
埂子性子急,“秦所,您看出什么了就说啊。”
(严叔伸手阻止他,闷声道:“不要催,催快了只有数量没质量。”——呃,再次重写)
严叔伸手阻止他,闷声道:“噤声,不要催他。”
秦所叹息了一声,“这段话写得非常奇怪,甚至诡异。谭教授,您在小河墓地是不是也见过类似的契誓,上面的文字符号是一样的么?”
谭教授摇摇头,“不,虽然小河墓地的契誓已经轶失了,但我记得上面的文字形态,与这幅不是同一个内容。”
秦所追问道:“小河墓地的契誓写的内容是什么?”
不仅仅是谭教授,我们考古队的所有人几乎都将那段深远诡谲的契誓背了下来。
“当死亡之海淹没大地
我将复活
你们的灵魂
将由我牵引至彼岸
获得重生”
秦所闭上眼睛,久久沉思。过了良久,他终于睁开眼睛,指着纸片,一一解读出来。
用大吃一惊这个词来形容我们当时的心态很准确。更准确的说法是,当时我们全体队员完全迷惘了。
162、
秦所的声音甚至是轻柔的,带着梦呓般的低语回荡在黑暗的虚无里。
“死亡一再发生
你们在此岸被遗弃
所有的灵魂和我
共同死寂
死亡之海淹没大地”
所有人的脸色都骤然而变,连严叔都下意识的挪动了一下脚步。正在做笔记的魏大头手一抖,圆珠笔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他有些慌乱的弯腰拾起笔,喃喃道:“这,这与谭教授见到的契誓完全不同。不可思议,这说不通啊……”
秦所抬起头,望向深思中的谭允旦,“谭教授,您觉得呢?”
谭教授似乎没有听到秦所的询问,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漂浮在很远的地方。秦所等待了片刻,又问了一次,谭教授终于回过神来,歉意道:“不好意思,刚才我在想……”
她的神色凝重起来,伸手从老魏手里拿过写着两篇译文的纸张,放在地上用手电光照在上面。她颀长的手指抚摸过那些沉睡几千年的文字,“你们看,这个内容与我曾经见过的覆尸契,这两段文字是相互呼应的。”
我们的目光齐齐看向地上的纸张。老魏沉吟的看着文字,呼吸急促,他终于忍不住惊呼出来,“谭教授,秦所,这两段文字确实是相互呼应,但它们结构倒置,内容相反!”
秦所的目光迅速从纸张上掠过,再次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原文,“是的,这段文字的开头就让我迷惑不解。因为如果直译的话,应当是‘重死’的意思。为什么同样形态的墓葬,同样装束的墓主,随葬文字会有天壤之别?”
“因为,”谭教授冷冷的,声音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味道:“前者或许是契誓,但后者却不是。我想,更准确的描述后者,它应当是一个诅咒。”
诅咒。
我骤然想起了周谦半是疯狂半是警告的话语——“墨山已是个死国……墨山已死,墨山已死!”
在那个月凉如水的夜晚,当我跟随谭教授第一次看到墨山遗址的圆城时,那种激动不能自抑的心情恍如昨日。在戈壁大漠的冷风中,荒寂的墨山城像是一个被遗弃者,苍凉的屹立着。现在回想起来,月光下的荒城阴森而不详。而当我们想去探索的时间遗迹里,隐藏的黑暗和秘密逐渐开始浮现时,这狰狞晦涩的真相却让人心生畏惧。
一片寂静中,朱亮颤巍巍的声音响了起来,“我……你们……汪嘉宇在哪里?”
163、
汪嘉宇不见了。
仅仅是当我们注意力全部被秦所和谭教授的对话吸引时,汪嘉宇就这样凭空消失了。我们怀着一线希望在附近小范围里找了一下,希望他是去小解,但一无所获。
我第一次见到严叔真正发怒的样子。这也许不是他带队过程中第一次失控了,从他和秦所的对话中可以推断,前面一次对地下的探索并不成功。但是这次失控是在他眼皮底下,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不见了。
他走向老六和土豆,用枪托狠狠砸在两个人脸上。老六和土豆既不敢躲也不敢看严叔,老六还好,土豆很不幸的流了鼻血,血滴沿着人中流到下巴,又径自滴到地面。
微弱的手电光下,能看到严叔凌厉的目光透过面具,盯着老六和土豆。土豆也血也不敢抹,和老六僵硬的站在原地,低着头。
埂子走上前来冷冷道:“说过多少次了,你们下地后唯一的任务就是看好每个人。从现在开始,丢一个人,我枪毙你们一个人;丢两个,你们俩都可以死了。”
老六抬起头,战战兢兢哀求道:“埂哥……”
埂子向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安心,扭头对严叔道:“人已经丢了,要不要找,请指示。”
严叔粗重的呼吸声依稀可闻,他沉默片刻,没有回答。
秦所有些犹豫的开口道:“这里情况太复杂了。我们这一队就是从丢了第一个人开始,大家去找,结果一个接一个的失踪。我看我们……还是从实际出发吧。”
严叔鼻子里闷哼一声,沉声吩咐道:“全队整理。一分钟后出发。”
164、
从人数上看,我们这个队伍颇有浩荡之感。几经意外,不断减员之后,我们仍有15人之多。只是这15个人走在空荡巨大的地下里,渺小和卑微之感,并不比在荒漠里少。
我隐隐觉得汪嘉宇的失踪并不是偶然的,和于燕燕归队后,我一直有意无意的打量秦所三人。他们曾经在黑暗中蛰伏那么久,谁也不知道他们曾经遇到了什么。但我相信他们在黑暗中遇到的我们所无法想象的事情,将不仅改变他们的命运,可能也会改变我们的命运。想到这里,悲凉和压抑已久的绝望渐渐浮上心头。回头望去,连一向乐观的李大嘴都在蹙眉沉思。
15人的补给是个重大问题。尽管我们随身所带的物品大部分是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