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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骨纪--北疆生死契-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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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温润的照下来,但并不刺眼。抬头望去时依然有眩晕的感觉,原本的百米深渊洞口此刻在眼前只是一个小洞,离我们很远。让人感到心惊的是,在这圆台的后方,有另一个深渊。水流从圆台高地的两侧流过,注入深渊中,形成瀑布状。水流下去的时候悄无声息,不知道有多深。站在圆台上向深渊里望去,让人有点后怕。听谭教授告诉我们,古船已经随水流坠到深渊里了。

到达平台幸存下来的人除了我们三剑客和谭教授,还有严叔、于燕燕、陈伟、窦淼。大家基本都或躺或坐在地上恢复体力,只有陈伟兀自喋喋不休。

见我醒来,老李的嘴唇抖了抖,抚住胸口,喘息道:“梁珂,要是我能活着回去,一定吃斋念佛两年。这周遭,比当年日本鬼子的地雷阵还恐怖啊。”

说话间,老魏早已站起在平台边缘仔细观察,他大声叫了出来:“谭教授,您看出来了吗,这个台子跟古墓沟墓地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它阶梯状的外圈也是七个环!”

谭教授感慨的点了点头,“是的,我发现了。”

七个环。

这像是一个经久不散的寓言,贯穿在我们生死相随的历险间,横亘在四千年甚至更早以前到今天的道路中,架设在那些愿为信仰而献身的尸体上。在我们今天仰望过去的神话时代,天文历法与对神的信仰竟是如此和谐的统一在一起。生命的卑微与伟大,铭刻在了这象征七大星辰的圆环上。

严叔颤巍巍的蹲下,用手抚摸着七环阶梯。他已是孑然一身,与劫持我们时前拥后喝、说一不二时的情形不同,他失去了所有的战友。他脸色灰白,愈发显得面容狰狞,此刻默默无语的蹲在环状阶梯边,看上去苍老孤独。

谭教授缓缓站起身,走到严叔身边。即便历经艰难险阻,她的目光依然清澈而明亮。她坐在严叔身边和他低声谈话,似乎在安慰失去同伴的严叔。严叔没有说话,只是一声长长的叹息。

陈伟早已跑到平台中央,他低头研究了一会后,抬头道:“谭教授,这是什么?”

我们围了过去,眼睛不由自主的向平台中心的地面望去。

地面有一幅刻画,看似用工具凿击在上面,非常巨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台面的三分之一。我看了一眼,觉得刻画既简单又平淡无奇。

这是一幅由两个椭圆相连组成的图案,椭圆中间各有一个点。有点像八卦图的变形,但与八卦图有本质的区别。李大嘴不假思索,开口道:“这肯定是早期八卦图的的样式,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传说八卦图是上古伏羲氏所创,考虑到北疆先民比我们早先推测存在的时间还要早,我觉得与伏羲时代对得上号。”

窦淼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低头看了看图案,“但是这图里最基本的阴阳观都没有。”

老李想了想,回答道:“有点想象力好不好,不要太苛求古人。”

听到这句话,我明白老李又在忽悠了。

“窦淼说的对,”老魏扶了扶眼镜,“这不像八卦图,欠缺的因素太多。乍看之下很像,仔细研究起来,与八卦图根本是两回事。”

于燕燕仔细看了一会,抬起头对谭教授道:“这是眼睛,对吗?”

谭教授赞许的点点头,“我也认为这是眼睛。我想,结合小河墓地的先民们在向西行走,历经数代人又回到北疆这里,这漫长的旅途中,支撑他们信念的一定是上天的注视。他们将这种体验带入信仰中,深信他们是受上天眷顾的。”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平台中央,眼睛望着严叔,又望向我们。

“他们艰难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恶劣的环境让他们渴望子嗣繁盛,小河墓地里的桨型、柱形木桩就是男女生殖器、繁衍后代的象征。他们坚信自己不会被上天抛弃,他们在探索大地和天空星辰的同时,迷恋、赞美生命。眼睛,是他们与上天相连的桥梁。而希望,是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力量。”

谭教授的声音如梦呓般,这伤感而令人动容的话语却让我们内心深深激荡。艰难的命运从未停止过,但人的意志和信仰却超越了它。连严叔和陈伟都怔住了,凝神倾听着,似在回味。

“谭教授,”老魏的声音在平台另一侧响起,带着欢欣鼓舞的味道,“这有一处吐火罗语的铭文。”

我和李大嘴奋力跑了过去,人们纷纷围过来。果然,在细心的老魏脚下,有一行微小的以吐火罗语镌刻在岩地上的铭文。从位置上看,这行铭文恰与眼睛图案平行,只不过眼睛图案是整个平台的中心,这行铭文却是在底部。

众人的眼睛集中在陈伟身上,此刻他是唯一能解读吐火罗语的人。陈伟皱眉凝思的看着铭文,这一行字让他看了良久的时间。严叔默默的看着他,带着最后的希望。

陈伟终于抬起了头。与他发现这52年周期的地下水与黑衣契誓之间的真实关联的兴奋和狂喜不同,他脸上是一种迷惘而悲伤的神色。我们齐齐望向他,眼神中充满期待。片刻后他终于开口了,将这行吐火罗语翻译了出来。

“当宇宙坍塌,时光倒流,离别的会重逢。”

我曾想过,如果这里真的是重生圣殿,铭刻在这里的一定是最为重要的咒语或谶语。而这句话的伤感和诗意,却与重生圣殿的意义大相径庭。

李大嘴忍不住开口道:“就算我不懂吐火罗语,听你这翻译都觉得不对劲。怎么说宇宙俩字也是后来才出现的吧?最早使用这个词汇的是庄子,但我们通常所说的宇宙都是物理学上的含义。”

“宇宙是我们所存在的一个时空连续系统,”窦淼歪着嘴笑了一下,“它包含时间、空间、物质和能量。”

老李一拍大腿道:“就是!陈伟,你肯定翻译错了。”

陈伟的嘴巴嗫嚅了片刻,忽然爆发吼了出来,“我没有翻译错!我是如实翻译的,就算让秦所来翻译也是这个意思。可是,可是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要等宇宙灭亡的那一天,等时间逆流,人才会重生?那些超越自然能力呢?能让死者起死回生的法术呢?黑衣祭司呢?天杀的!”

他痛苦的揪住头发,被失望和失落紧紧缠绕不能自拔。

老魏按住陈伟的肩膀,低声道:“镇定。”

接着他抬起头,面对谭教授和严叔道:“‘宇’在《说文》中的解释为屋边,《释名》中解释为‘羽’,如鸟羽翼覆蔽。‘宙’在《说文》中解释为‘舟与所极覆也’,意思是说船从此到彼的循环往复。宇和宙,分别是指无限大的空间和无限长的时间,而恰恰这两字的本意——羽翎或舟船,都是北疆先民信仰中重要的象征。这个词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我想,北疆先民对这个世界早有他们的哲学认识。”

李大嘴低声感叹道,“九死一生到了这里,结果就这么一句话被打发了。”

陈伟被李大嘴的话刺激得更加抓狂,他在平台上东奔西跑,试图再找出些能够提示关于重生及黑衣祭司巫术的记号。但他一无所获,他沮丧的停留在平台的一侧,抬起头失魂落魄的大喊着:“出来!出来啊!彼岸的接引使者,太阳的祭司!出来!”

周围静悄悄的毫无动静,陈伟的呼号声像是坠入水底的石块,沉降在这巨大的空间里,没有回应。

窦淼走到铭文的前方,凝视的同时似乎自言自语道:“这句话确实让人回味,不过据我所知,它恰恰应合了现代天文物理学的观点。根据科学家的观测,通过分光系统对恒星的光谱分析,它们都出现了一种红移的状态。简单的说,它们都在远离地球,因为宇宙在膨胀,点和点之间都在远离。当宇宙膨胀到极限后,会出现‘缩’的情况,就是所谓的坍塌,这时所有远离的点又会回移。像倒带一样,把所有的时光重新流过一遍,当然是倒着的。北疆先民当然不懂现代天文物理学的理论,但他们却精确而简练的表达了这点。我想,这要么是偶然的直觉巧合,要么是神意的降临指点。但无论如何,这句话清晰的表明了,靠人力法术的重生是不可能的。”

“不!”陈伟抱着蹲在地上,绝望的咆哮着,“重生的法术是存在的!你怎么能无视扁鹊医活死人,无视谭允旦亲手挖出的黑衣祭司和血契,无视那些树死成舟下的白骨!我不认命,决不!”

他站起身,用力跺着地面上巨大的眼睛刻画,口中狂乱的骂道:“骗子!骗子!”

严叔慢慢的走向陈伟,伸手在陈伟后背拍了拍,轻轻的叹息了一声:“陈伟。”

陈伟的眼睛红通通的,原本瘦小的身体此刻显得狂暴而狰狞。他一把拉住严叔的手,急切道:“你想让你的妻子复活对不对?那和我一起找,找到黑衣祭司,活的死的都行!羊皮纸上说到了重生的圣殿,会有神的指点。严叔,不能放弃,这是机会,是我们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

严叔凝视着陈伟,像是安慰他,又似在感喟。

“放手吧,陈伟……这一路行来我一直在想,牺牲了这么多生命,辗转了这许多年,我要追寻的,其实就是我的梦境。陈伟,我错了。事到如今,已经不能祈求死者的原谅。但是你还年轻,从这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中醒过来吧。这个所谓的重生圣殿,”严叔的目光离开陈伟,悲哀的望向我们,“这句充满深意的话语,我的能力无法真正去理解它。但我感觉到了,所有超越常理的力量,都是来自常理的。时光或许会倒流,人或许会重生,但不是现在,而是无限远的未来。有些事情,终究是人力所不及的,也是有限的认知无法承受的。”

严叔的话让我们鸦雀无声。那种深痛的悲哀来自生命最深的地方,却依然在他颤抖的身体下克制着,暗涌着。

老李向前走了一步,磕磕巴巴道:“严叔,你的话让我很感动。但是有件事我要汇报一下……刚刚我手指上的水滴到了这个刻画的纹理中,结果……边缘裂开了。”

双目型的刻画是两个椭圆相连的,每个椭圆最长处是6米左右,最宽处约为3米。大家慌乱的围过来时,在老李的脚下果然发现椭圆的边缘处有被水浸湿的痕迹。原本我们以为严丝合缝的地方逐渐剥离开,露出窄窄的缝隙。

“这是岩石的结晶,经过长时间沉降而成的。不知成分是什么,怎么遇水会溶化?”窦淼沉吟的望着地面,仿佛自言自语。

“还废什么话,赶紧帮忙掀开看看。”李大嘴已经急不可耐。

此时此刻,陈伟像是重新燃起了希望,伸出手试图帮忙掀开岩石。但岩石太重,缝隙又太小,没有工具根本不可能掀开。

“妈的,要不是秦三玉把咱们的装备包都推下悬崖,现在也不至于这么麻烦。”陈伟愤愤道。

忙了半天,依然无果。老李转身对老魏道:“喂,你,脱衣服!”

老魏一惊,赶紧用双手紧紧裹住外套,警惕道:“光天化日,你想干嘛?”

李大嘴走上前去,不由分说将老魏的外套扒了下来。他将老魏的外套摊在地上,这件衣服已经破损了,衣服的一角曾经被老魏撕下给严叔包扎伤口。看到老李此举,我大概明白他的意思,走过去和他一起将老魏的衣服撕成一条条,连接起来。

李大嘴在学术上一贯忽悠,但在关键时刻还是颇有急智的。他将布条缓缓的套进椭圆缝隙的一头,另一侧也是如法炮制。因为怕承受不住石板的重量,每头都多加了几根布条。

魏大头缩着身子,嘀嘀咕咕道:“为什么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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