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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老沈接着说,“你叔叔推荐了你。”
“我叔叔?他……”
“你想知道吗?”
“嗯!”
“他是我们的人,长期在日本工作,代号老K。”
“我叔叔也是你们军统的人?”
“是的,你的所有情况,过去我们不了解,现在已经了如指掌,知道原因了吧?”
简晗回头看了看刘晓鸥,这家伙一直在旁边偷笑。
组胺,英文名Histamine,1910年亨利·戴尔在研究黑麦毒素时发现的。自体活性物质之一,在人体内由组胺酸脱羧酶基而成。我还以为他是个医学专家呢!
“我来上海为母亲复仇,他是知道的……”简晗说。
“是的,他无法阻拦你,因为你争强好胜的性格,但那时他还不知道吴瘦镛的真实身份,他以为吴仅仅是陷害你母亲的仇人。后来我们告诉了他,他才把你的情况说了,并极力让我们吸收你,他说你能干好!”
“这……”简晗没想到叔叔推荐她加入军统。
“家仇国仇一起报,一箭双雕。”
“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当然可以,”老沈说,“现在你可以回去了,继续潜伏在吴瘦镛身边。我们暂时不用动他,正如你说的,留着他有用。如果需要你采取行动,会有人通知你。希望,”老沈笑了,“你以后的表现比这次还出色。”
第五章 匪夷所思的人间蒸发
夏天真的到了,简晗穿起了无袖旗袍。这种旗袍受西方短裙影响,缩短了长度,降低了领高,再配上两只白白的手臂,简晗像极了一朵静静绽放的花。
一个月以来,吴宅恢复了正常,吴瘦镛也已开始上班,早出晚归甚至不归,而妏秋妏夕姊妹也在各自喜欢的领域孜孜不倦地学习着。
这期间,简晗暂时停止吴瘦镛服用含有组胺的葡萄酒,她担心他受伤的肺部过早出现本该出现的症状,再说,留着他有用。简晗上街悄悄买了一瓶苯海拉明(Diphenhydramine),碾成粉末放入了酒瓶,以对抗和减弱吴瘦镛体内沉淀的组胺对支气管平滑肌的作用。她知道,这种药应避免与对中枢神经系统有抑制作用的酒同用,以免引起严重嗜睡、全身乏力;也知道这种药属于抗变态反应药物,本身也可引起过敏,如果用药时间延长,还能出现耐药性。如果超剂量服用呢,又能引起昏睡、心悸、肌震颤、视力模糊、精神错乱甚至惊厥等中毒反应。这么多的药物副作用她是不能控制的,再好的医生也不能控制,谁能预料会出现什么出人意料的症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现在的生活比较惬意,加入军统的问题被她自己耽搁下来,她心理还没准备好。目前除了妏秋妏夕的课程比较紧张外,业余时间都由她自己支配,没人干涉,她全身的每个细胞都放松下来,这是来上海后最平静舒缓的一段时光,她尽情沉浸其中享受着。但她知道,平静是风暴的最亲密的铺垫,只是此时她还不知道风眼在哪儿,暴风何时刮到她身上。
简晗的卧室本来在一楼,当初吴太太安排的,现在上海已经进入闷热的夏季,这样一来,晚上就不太可能关上窗户睡觉,只有一层暗绿色的纱窗,很不安全。简晗对此提出了忧虑,一个漂亮的女教师有这样的忧虑也很正常,于是薛妈向吴瘦镛建议,把简晗的房间调整一下。吴瘦镛很快就同意了,他把简晗的卧室调整到妏秋妏夕隔壁,也就是说,简晗现在离书房更近了。当然,吴瘦镛的卧室不在这层,他在三楼。简晗想,当初吴太太之所以把她安排在一楼以薛妈为邻,主要有两种考虑:一是吴太太觉得简晗应该跟薛妈园丁是一个阶层,尽管她披着艺术的外衣,但仍摆不脱“下人”的内瓤,她毕竟是吴宅花钱聘来的;二是吴太太打心眼里对简晗抵触,她不想让简晗离吴瘦镛太近,不是因为人身安全,而是担心传出点什么难听的绯闻。一个年轻女教师的魅力肯定大大超过步入中年的她,让她不得不小心谨慎。如今吴太太不在了,似乎讳忌也跟着消失了,加上简晗自进入吴宅后一直规规矩矩,又冒死从火海救出妏秋妏夕,没有理由让人觉得她不是吴宅的亲人。简晗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呢,搬到二楼居住对她有两个好处:一是安全。她总觉得门口那几个保镖的眼神不对劲,鬼鬼祟祟不说,还透着说不出来的恶心,加上神神叨叨的园丁梁大爷,每次走到简晗的窗前都会意味深长地盯上一眼,好像跃跃欲试准备跳进来似的。二是方便。她离书房更近,进进出出不需要爬楼梯,如果书房里吴瘦镛有什么动静,她也会听得更清楚。
尽管如此,搬到二楼后,她仍小心翼翼,每次睡觉前,她照例仔细检查一下纱窗,总觉得还是不安全,总觉得哪里要生出点什么来。果然,这天晚上,她发现纱窗掀起了一个角,上面插着一张卷起的纸条,展开一看,上面豁然写着:明天下午4点黄浦江边。
潜伏在吴瘦镛身边,随时听候指令。如果需要你采取行动,会有人通知你。
也就是说,通知来了!他们发送命令就好像简晗已经是军统一员似的,带着不可违抗性。简晗心里顿时七上八下,不知是抗拒还是激动。问题是,通知是谁送来的?怎么插在纱窗上的?简晗的后背嗖嗖地刮着冷风。
她轻轻打开纱窗,向下看了看,窗口距离地面足有5米,墙壁光滑,没有任何可供攀援的东西。难道是从房门进来的?也不太像。如果从房门偷偷进来,那为什么把纸条插在纱窗上?它应该放在枕边或者书桌上更合适,一进门就可以看见。这些都不关键,关键的是,谁是送信人?谁可以自由出入她的卧室?唯一能打开房门的只能是薛妈,她可以不受任何约束到二楼来,然后悄悄用另外配制的钥匙打开房门。但是简晗知道,她有可能是另一个不知名组织的情报员,跟军统无关,她还想探听薛妈到底是什么人呢,怎么可能是她递送纸条?是梁大爷吗?也不可能,他不像是搞情报的,倒像一个长期受压抑的老鳏夫,眼睛放着贼光,这能是有理想有抱负的国家栋梁吗?打死她也不信。再说,梁大爷不可能进入吴宅内部,他的活动范围只能在外面的花园,连吃饭都在樱花树下,每次由薛妈端去,他要是稍越雷池半步,别说薛妈,外面的保镖也会看得一清二楚。他会那么冒险吗?不会!但是送信这事如果真是梁大爷干的,这个难度就不是一般的大了,不但要借着夜幕躲过保镖,还必须具有常人无法理解的攀援技术,速度、力量、时间的拿捏,都得恰到好处,难道梁大爷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如果是,那么他就跟刘晓鸥是一个组织,属于同一个战壕的战友。简晗觉得梁大爷跟薛妈是一丘之貉还差不多,他们俩可以配成对,一个猥琐,一个丑陋。难道另有其人?比如站在门口巡逻的哪个保镖,有这个可能。这么瞎猜没用,总而言之,送信人肯定就在吴宅,不会是外人,简晗搬到二楼后刚刚获得的安全感顿时荡然无存,她觉得只要在吴宅一天,就别谈什么人身安全,她仿佛处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罩中,她在明处悠然自得,别人在暗处窥视她的一举一动。这处境让她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她决定赴约,告诉刘晓鸥,她已经为他们搞到一次情报了,今后就放过她吧!她不想在某种“政治压力”下生活。
第二天下午,简晗琢磨着怎么找个借口出去,正巧妏夕有点感冒,咳嗽流鼻涕,嗓子红肿,根本无法上课,于是薛妈和5个保镖送她到医院看病,简晗这才名正言顺一个人上了街。
6月,入夏的黄浦江好像一条发烫的纽带,把整个上海烤得热烘烘的。江边鳞次栉比地排列着各种风格的洋楼,楼与楼之间弥漫着咖啡、雪茄和女人的香味。当然,洋楼后面不乏只供粗布衣衫穿梭的小巷,巷里飘着烤红薯的味道,以及高跟鞋的咯咯声。这是文人和妓女混居的地方。
简晗从小巷穿出来,直奔江边,她不知道在黄浦江什么地点等老沈或者刘晓鸥他们,纸条上没有说明。明天下午4点黄浦江边。岸边那么长,她不可能来回走动,只能以静制动。她在岸边找了一条长凳坐了下来。
半个小时后,刘晓鸥来了。
刘晓鸥的样子让简晗略微有点吃惊,胡子拉碴的,似乎几夜没合眼。他一屁股坐在简晗的身边,摸出一支香烟猛抽了起来。这个男人好像一下子成熟了,以前他留给简晗的印象是激情有余,智谋不足,而现在又显得忧虑重重,仿佛有说不完的心事。
“失踪了好几个了。”刘晓鸥说。
“谁失踪了?”简晗问。
“我们的人,一共6个,先后突然失踪,并且生不见人,死不见尸,非常蹊跷。”
“也许关押在某个秘密地点,你不知道罢了。”简晗猜测道。
“不不,据可靠情报,没有你说的这些情况,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麻雀飞过,都会有个影子,何况是几个人,总要透露出点风声的。他们很可能已遭遇不测,但是秘密处决不是那些汉奸的风格,他们要的是杀一儆百,跟我们的手法一样,看谁杀得多,都想最大限度地震慑对方,而不是单单从肉体上消灭对方。而这次……”
“难道是人间蒸发了?”
“对!蒸发得一干二净,一点痕迹都没有,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他们集体叛变,那么我们在上海,在杭州,在南京,甚至在天津北京的组织就会相继遭到破坏……”
“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一个倒塌?”
“对!他们之间的链条太紧密了,一旦一张骨牌倒塌,将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谁也阻拦不了。”
“这么严重?”
“杭州站2号联络员王励,上海站密码破译组组员赫吉利,南京站站长助理刀润波,天津站行动组副组长高受郡,京津以及晋察冀首席协调员潘金旺,最重要的是,重庆方面派来的刚刚抵达上海的张置林,他是老板戴笠的心腹,专门来沪传达最新精神,布置新时期锄奸任务的。你说严重不严重?”
简晗倒吸了一口冷气,焦急地说:“那赶快转移各地的工作站啊!”
“早转移了,但没有迹象表明他们获得了什么有价值的情报,他们没有像往常那样追踪而至,虽然工作站人去楼空,但并没有受到任何骚扰,平静得吓人,这说明我们的人英勇不屈,没有吐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你叫我来的目的是……”问出这话的同时,简晗惊异地发现,早先准备好的台词根本用不上,她身不由己地想参与其中了。
刘晓鸥盯着简晗,说:“我不会像以前那样胁迫你,也不搬出你叔叔来打动你,更不会用抗日来激励你,我只以一个中国人的身份郑重要求你,如果你的血管还流淌着中国血的话,请帮助我们!从吴瘦镛这条路杀进去,迅速找到幕后凶手。要知道,目前只有你能办到。”
刘晓鸥委婉的语气打动了简晗,这比用组胺胁迫强多了,再说,6个抗日战士的命也深深地套住了她,她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责任。责任,是一切行动的动力,过去她没有,但现在,她已经明显感到这种动力正在被老沈和刘晓鸥注入,叫她无法拒绝,无法袖手旁观,因为毕竟她还是中国人,国难当头,她应该义不容辞帮助自己的祖国,没有理由。
简晗问:“具体要求我怎么做?”
“找出那6个人在哪儿。如果他们还活着,我们将全力营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