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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预见果然不错。第二天,马泽鲁来到里沃利街那套小房间,有点放肆地说:
“老板,您可是溜得及时。一大早,韦贝得知鸟飞了,大发雷霆,到现在也没息怒。另外,说实在的,局势越来越复杂。署里人什么也不明白。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追查弗洛朗斯·勒瓦瑟。喂·对了,您大概在报上看到了。预审法官断言,既然弗维尔是自杀的,他儿子埃德蒙是他杀死的,弗洛朗斯·勒瓦瑟就与此案毫无关系。对他来说,案子已经结了。预审法官,他都厌烦了!可是加斯通·索弗朗是不是被谋杀的还没有查明,就像弗洛朗斯在这件事上,在其他所有事上的作用还没有弄清一样。难道不是在她房里,在一卷莎士比亚里发现了有关爆炸和信的文件?再说……”
马泽鲁停住话头,看到堂路易瞪着他,不免有些畏怯起来。他明白老板越来越爱恋那年轻姑娘。不管她是不是罪犯,他都一样爱她。
“我明白了。”他说,“别说了。时间会说明我是对的。你将来会看到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马泽鲁尽可能来看他,或者打电话告诉他在圣拉扎尔监狱和卫生防疫所监狱开展的调查的详情。
不出人们所料,调查一无所获。堂路易原先的那些证明,除了有关吊灯和自动投信机关的部分被认为是正确的以外,其余的都被搁置一旁。调查充其量证实了一点:被捕之前,索弗朗曾试图通过医务所一个供应商,与玛丽—安娜取得联系。是否应该假定,毒药和注射器都是从这条渠道进来的呢?可是无法证实。另一方面,也同样无法查出,详尽报道玛丽—安娜自杀消息的报纸,是怎样送进加斯通·索弗朗的单人牢房的。
再者,最初的谜团仍未解开。苹果上那个齿痕始终不可理解!弗维尔先生死后查找到的供认书洗清了玛丽—安娜的嫌疑,可是那苹果上分明留着她的齿痕!那两排牙齿印,人们称作虎牙印,那正是她的牙齿印!那么……
长话短说,正如马泽鲁所说的,大伙儿面对这复杂的局面,都束手无策,以至于总监只好决定,在下星期,也就是六月九日,召集一次有关莫宁顿遗产继承人的会议。因为遗嘱委托他最早在立遗嘱者死后三个月,最迟不超过四个月,召集继承人会议。他希望以此了结这桩伤脑筋的谜案,因为司法机关将此案处理得一塌糊涂,毫无办法。届时根据情况,议定有关遗产的继承问题,然后,把预审了结。以后,莫宁顿遗产继承人相继被杀这一惨案将慢慢被人淡忘。那神秘的齿痕也会慢慢不再有人提起……
真怪,最后几个焦躁不安、动荡不宁、犹如大战前夕的日子——因为人们预计这次继承人会议是一场大战——堂路易是坐在阳台的扶手椅上,悠哉游哉地度过的。他面对着里沃利的街景,或是吸烟卷,或是吹肥皂泡。风把肥皂泡带到蒂伊勒利宫的花园。
马泽鲁却看不惯。
“老板,您真让我吃惊。瞧您一副若无其事,无忧无虑的样子。”
“我本性就是这样,亚历山大。”
“那又怎么?您成局外人了?不为弗维尔夫人和索弗朗报仇了?人家公开指控您有罪,您却在这儿吹肥皂泡!”
“没有比这更让我感兴趣的事了,亚历山大。”
“老板,您希望我告诉您?唉!看到您这模样,我都以为已经知道谜底了……”
“谁知道呢,亚历山大?”
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堂路易动心。时间一小时一小时过去,他却总是不离阳台。现在,他又多了一件事,扔面包屑喂飞来的麻雀。确实,对他来说,案子似乎也到头了,事情进展十分顺利。
到了开会那天,马泽鲁带了一封信进来,一副惊讶样子:
“老板,给您的。信是寄到我那儿的,可是里面的信封上写着您的名字……这事您怎么看?”
“亚历山大,这很容易。敌人知道我们关系密切。他不知道我在哪儿,就……”
“哪个敌人?”
“晚上告诉你。”
堂路易拆开信封,读到用红墨水写的如下的话:
亚森·罗平,你还来得及。赶紧退出战斗。否则,等着你的也是死路一条。当你以为达到了目的,当你伸出手要抓我,当你高呼胜利的时候,深渊就在你脚下裂开了。
你的死亡地点已经选好了。陷阱准备好了。当心,亚森·罗平!
堂路易微微一笑:
“来得正是时候。事情有眉目了。”
“您觉得,老板?”
“对,对……这是谁交给你的。”
“啊!这封信,总算我们有运气!送交这封信的人,正好和署里的收发员住在相邻的两座楼里,都在泰尔纳。收发员认得那家伙。您说,我们有运气吧。”
堂路易听了一喜,乐得蹦起来。
“你说什么?说下去!你打听了情况吧?”
“那家伙是个当仆人的,在泰尔纳大道一家诊所当差。”
“走。我们去找他。没有一分钟可耽误。”
“过一阵再去,老板。人家会发现您的。”
“嗨!当然。只要没事干,我会一直等到今天晚上,我会养精蓄锐·因为我预计斗争会十分残酷。可是,既然敌人终于干了件蠢事,既然有了一条线索,那就不必等了。我往头前赶了。马泽鲁,冲上去打老虎!”
堂路易和马泽鲁赶到泰尔纳大道的诊所时,已经是下午一点。一个仆人接待他们。马泽鲁拿肘子捅捅堂路易。毫无疑问,这就是那个送信的家伙了。确实,马泽鲁一盘问,那家伙立即就承认他上午去了警察总署。
“谁派你去的?”马泽鲁问。
“院长嬷嬷。”
“院长嬷嬷?”
“是的。诊所还附设了一家疗养院.由一些修女管理。”
“能见见院长嬷嬷吗?”
“当然能。只是现在不行,她出去了。”
“会回来吗?”
“嗬!说不定什么时候回来。”
仆人把他们领进候诊室。他们在里面待了一个多钟头,十分纳闷:这个修女卷进来是什么意思呢?她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进来了一些人。仆人把他们领到正在治疗的病人身边。有一些出去了。一些修女不声不响地来来去去,还有一些穿着掐腰白大褂的护士也在忙忙碌碌。
“我们别在这儿干等吧,老板。”马泽鲁低声道。
“你有什么急事?亲爱的人在唤你吗?”
“我们这是浪费时问。”
“我的时间不会浪费。总监那儿的会要五点才开。”
“嗯?您说什么,老板?这不是正经话!您并没有参加会的打算……”
“为什么没有?”
“怎么!那张逮捕证……”
“逮捕证?一张废纸……”
“您要迫使司法机关采取行动,那张废纸就会变成事实。您的出席会被看作挑衅……”
“那我的缺席就会被看作供认了。一个继承了两亿元遗产的人在得到好处的一天是不会躲藏的。因此,我必须出席会议,否则,我就会失去权利。我要去的。”
“老板……”
他们面前,忽然冒出一声沉闷的叫喊,紧跟着,一个女人,一个正在穿过候诊室的护士开始跑起来,掀起一张门帘,便跑进去不见了。
堂路易犹豫着站起来,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迟疑了四五秒钟,猛一下也跑起来,冲进那道门帘,顺着走廊,来到一张包皮的大门口。那张门刚刚关上。他傻乎乎地伸出颤抖的手,在门四周试了几下,都没推开,又耽误了几秒钟。
当他终于把门推开,来到一道便梯底下。上不上?右边,还是这道楼梯,通向地下室。他走了下去,进了一间厨房,抓牢一个厨娘,狂怒地问道:
“有一个护士,刚从这儿跑出去,是吗?”
“热尔热吕德小姐?新来的……”
“是……是……快说……她去了上面……”
“谁?”
“啊!妈的!快告诉我她从哪里走了?”
“这里……这个门……”
堂路易拔腿就跑,冲过一个小门厅,来到外面,泰尔纳大道。
“好家伙!真是一场赛跑!”马泽鲁叫道,追了上来。
堂路易观察着大道。在附近一个小广场,圣费达南广场上,一辆公共汽车正在起动。
“她在上面。”他肯定道,“这一次,我可不会放她跑了。”
他叫了一辆出租汽车。
“司机,跟着公共汽车,隔五十米远。”
马泽鲁对他说:
“是弗洛朗斯·勒瓦瑟吗?”
“是的。”
“她的心真狠,她。”马泽鲁低声抱怨道。
突然,他又激烈地说:
“可是,老板,您就没有看出什么?真的,这一点,我们可不是瞎子!”
堂路易没有回答。
“可是,老板,弗洛朗斯·勒瓦瑟在这家诊所出现,确切证明,是她命令仆人给我送来这封威胁您的信的。再也不用怀疑了!是弗洛朗斯·勒瓦瑟操纵整个案件!这一点,您和我一样清楚,还是承认吧!十天来,您也许出于爱恋,认为她是无辜的,尽管种种证据都指控她有罪。但今天,事实终于摆在您眼前。我感觉到了,我坚信这点。我没弄错,老板,对吧?您看清楚了吧?”
这一次,堂路易没有反驳。他虎着脸,两眼冷冷地监视着公共汽车。这时,公共汽车在奥斯曼大道拐角上停住了。
“快!”他对司机吼道。
年轻姑娘下了车。她穿着护士的白大褂,很容易认出是弗洛朗斯·勒瓦瑟。她环顾四周,似乎想看看有没有人跟踪,然后她上了一辆汽车,驶过奥斯曼大道,又驶上佩皮尼耶尔街,一直来到圣拉扎尔火车站。
堂路易远远看见她登上通到罗马候车室的楼梯,又看到她出现在车站大厅尽头的售票窗口前。
“快去,马泽鲁,”他说,“亮出你保安局的证件,问售票员刚才卖出的是去哪儿的票。快,趁这会儿窗口还没人。”
马泽鲁立即去了,问过售票员之后,回来说:
“二等车厢的,去鲁昂。”
“你也买一张。”
马泽鲁照办了。他们查询了车次,知道马上有一列快车要开了。他们赶到月台上,看见弗洛朗斯进了列车中部一个车厢。
列车一声长鸣。
“上车吧。”堂路易尽量藏起身子,对马泽鲁说,“到鲁昂后给我发个电报。我晚上赶去与你会合。尤其要睁大眼睛,别叫她从你手指缝里溜走了。她是很狡猾的,你知道。”
“可是,您,老板,您为什么不一起走呢?最好还是……”
“不行。到鲁昂后还有的是事干。我只能晚上赶来。而署里那个会五点召开。”
“您硬要出席?”
“绝对。去吧,上车。”
堂路易把他推上尾部一个车厢。列车启动了,很快就开进隧道不见了。
堂路易在一间候车室找了条长凳坐下,待了两小时,装着看报,其实一个字也看不进,脑子里又一次冒出老是纠缠他的顽念,只是这一次是多么清晰:“弗洛朗斯是罪犯吗?”
德斯马利翁先生办公室的门于下午五点准时打开,迎进少校德·阿斯特里尼亚克伯爵,公证人勒佩蒂依先生和美国大使馆的秘书。这时,有一个人进了接待员的候见室,递上名片。
当班的接待员扫了一眼名片,立即回头望了一望在一边谈话的一群人,又问新来者;
“先生没有通知?”
“用不着。请去通报,堂路易·佩雷纳到了。”
那群人好像触了电似的。其中一个走上前来,他就是副局长韦贝。
两个人对视一阵,一直看到对方心里,堂路易友好地笑笑,韦贝铁青着脸,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