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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我的问题。你知道你爸说什么吗?我让他早点回家,让他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你猜他说什么?他说我是女人,我应该关注得更多,而不是成天往公司跑。”
“行啦,妈,别得理不饶人了。”女儿嘟起了嘴,从自己随身的小包里掏出个本子,“看看,你上个月加班五十八小时,比正常人工作一周的时间都多了吧。我再看看爸爸,他上个月加班二十三个小时,比你少了一半还多呢!”
“哪有你这么比的?你爸是大夫,正常工作时间谁都比不了。你现在上高中了,功课他也不管管,总不能指着你妈我这个学文科的吧?”
“你爸”、“你妈”,这是人们常使用的字眼,不知道为什么总给人推卸责任的感觉。特别是在父母双方互相指责的时候,当着孩子就老用这个字眼,就好像父母做得不对,因为他们是孩子的父母,而并非对方的配偶。
“你爸、你妈”,为什么就不能说是“我老婆、我老公”呢?!
于是,中国的孩子,特别是年轻一代的孩子,跟父母不那么亲,也便有了解释。因为从小言谈话语之间,他就被限定了太多的责任,等他们长大就学会了推卸责任。
倘若父母都在推卸责任,那么孩子能学到什么?让孩子按你做的去做,而不是按你说的去做——以身作则,这个最古老、最简单的真理,如今已被太多国人抛到脑后去了。→文·冇·人·冇·书·冇·屋←
于是,女儿方晓晓和她的母亲,就在咖啡厅里拌了几句嘴。
这当然算不上什么大事。吵着吵着,母亲忽然拿起手机。“等一下。”她接听了电话,随后对女儿说,“你自己先回家吧,我还得去趟公司,老板那边有点事。”
“可今天是你休假。”
“可我是在给人打工。”
母亲走到门口,回头说:“晓晓,账我已经结了,一会儿再歇歇,你就回家吧,晚上肯定跟你一起吃饭。别忘了再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早点回家。”
吃什么啊!女儿赌气不理她。一个去公司,一个在医院,九点前能到家就不错了,还吃烤肉?那么晚吃饭,谁睡得着觉啊!
方晓晓这样想问题实在是大错特错了,因为她的父母都在晚上六点赶回了家。只有她,从咖啡厅出来后,就再也没回家,至今一晃三年。
“等等。”在咨询中心,艾西是个很好的听众,工作之余他就算不上了,他又插嘴说,“这我就搞不懂了,尽管父母吵架,不过看得出,他们对女儿都挺好的,为什么会怀疑父亲呢?”
“也只是怀疑而已,他并未被列为嫌犯。最主要的问题是,你注意到当时的时间了吗?晚上六点,她的父母都到家了,但是晓晓没回来,而且打她手机,已经是关机状态了。”
“新买的手机,电量不足,自然是关机喽。”
“不然,是因为SIM卡还没有换过去,至少母亲离开的时候是这样。”
“也许她就是不想接电话。”
“也许吧,但据她父母称,她还从未干过这种事。”
“凡事总有个第一次。”
“嗯,你总是喜欢狡辩。”
两人一阵笑,笑完了招一招手,还继续添酒。
“艾总。”酒保提醒他,“你们今天喝了一瓶啦,还喝?”
“喝,有什么不可以?”艾西又问,“你们怀疑做父亲的,到底有什么理由吗?”
“哦,是这样,因为他老婆后来也失踪了……”
“啊?!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呗。他老婆后来也失踪了。这个时候我们才开始怀疑他的,但是……该怎么说呢,这事说来也蹊跷。”
当晚的六点钟,父母先后赶回家,不见女儿的身影,起初还没着急,以为是女儿生气了。女儿的气自然是从他们两个身上来,俩人互相推卸责任,又是一番小小的争吵。
吵着吵着,他们发觉不对劲。天色越来越晚,女儿依旧没回家,也不打个电话。
挨到晚上九点,他们打电话报了警。警方这一时段可谓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接到电话后马上赶到女孩家,详细询问了情况之后,人人心里都冒出了不祥的预感。
如果方晓晓的失踪与前两案并无瓜葛,那么还好;但假如系同一人所为,那么这家伙的动作越来越快了。他的技术也越来越高超,青天白日之下就能把人带走,太可怕了!
寻找方晓晓的第一天,众人还心存幻想,期望女孩能侥幸逃生。
第二天大家就放弃了自我安慰:好学校的好孩子,没有任何离家出走迹象的好孩子,不会简单地依照自己的意愿就这么凭空消失的。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大家已经不是在找人,而是在找尸体了。
到了第七天,忙碌之余,大家回头想想,也总觉得不可思议:过了这么久,怎么没人发现尸体呢?
诚然,像B市这样一个大城市,想要弃尸又不被人发现,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一件事。这些沟沟岔岔的河流与水脉就可以简单地满足需求。
但是这不符合杀手作案的风格。他总是得意洋洋地向世人宣告他的罪行,而不是偷偷摸摸把尸体抛进小河沟,再在下面坠上一块大砖块。
倒不是说凶手不可能改变自己的犯罪风格,而是这改变看似毫无来由。
警方还好说,方晓晓的家里可是闹开了锅。
闹,并非寻常意义上的打骂。她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是动口不动手的。女儿失踪之后,他们其实连口也不动了,完全依靠能杀人的眼神。
在父亲看来,如果当时母亲开车带女儿回家,而不是去该死的公司开会,那么女儿就根本不会失踪。
这样的指责合情合理,任何人都没话说。
冷战到了第二周,男人看女人就厌恶,女人一边伤心一边厌恶自己。
第三周的某一天,两人正式分居。
女儿失踪的第八周,住在娘家的母亲也失踪了。
母亲的失踪还是邻居报的案。她的父亲,也就是女孩的姥爷,挺早就过世了;孩子的姥姥瘫在床上,迷迷糊糊的。
孩子的母亲忽然从某一天开始就不回家了。保姆想了想,得,走为上策,于是她卷了家里值钱的东西,跑了。又过了一段时间,老太太无人照顾,死了。
这一死,用不了几天,邻居就知道了,警方随即也就知道了。
先是女儿失踪,现在又是老婆失踪,不得不引人怀疑。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又让人联系起了河沟子。
不过警察还未对父亲展开认真的调查,就被叫了停。因为在母亲失踪的那几天,曾有人目击,有个中年女人拎着个酒瓶子,失足掉进河里,被人救上来后,一直喊着“让我死,我不想活了”这样的话,并拒绝别人送她回家。这个女人的形象描述和方晓晓的母亲吻合。至于她家里的那一堆酒瓶,也与后来酗酒的形象不谋而合。
估计这女人是真的掉进河里淹死了吧?
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案,竟比之前的两案来得更悲惨:这一家人算是灭了门,只剩下胡子拉碴的父亲浑浑噩噩地在世上苟且偷生。
令人不可思议的是,方晓晓的失踪竟是少女杀手的最后一案。三年内,再无任何少女以类似手段被杀,也再没有人失踪过。就好像少女杀手把自己也沉到了河里,销声匿迹了。
凶手不再作案,警方的工作可不能停下。他们把所有在这段时间入狱或进过看守所的人的名单都找出来了,继续进行着复杂的比对工作,可惜也没有找到有利的证据。
人活着总要向前看,不看也得看,因为不管你们怎么想问题,时间始终向前奔流不息。
到了这一年的年末,警方承认破案失败,只是没作官方声明。其他的罪犯与时间老公公的思路一样,他们可不管这凶手是否被抓到。于是,他们继续犯他们的罪,而少女杀手一案就算永远地搁浅了。
讲到这里,麦涛总算是把案子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瞧瞧时间,都快夜里十二点了,人家咖啡馆也要打烊了,两人各自回家。
临走前,艾西建议麦涛:为了不留下遗憾,还是回头去帮警察为好。只不过,帮警察并不意味着非要做犯罪心理师,当个顾问就好了,来去自由。什么时候这案子破了,或者再一次宣告失败了,退出就好。反正现在还是假期,身份为大学老师的麦涛也还是有空闲时间的。
麦涛道了谢,就回家准备跪搓板了……至此,第二天也就算结束了。
陈真佳子的男人找到了唐彼得,被他制伏。而后,唐彼得呆头呆脑地回家睡觉了。
王昭继续在警察局加班,晕头转向的,又睡在警察局了。
麦涛回家,被老婆骂回家太晚,不过没让他跪搓板。他洗了澡,和老婆做了爱,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睡去。
艾西也回了家。他倒是还好,没心没肺,只是心里也有些紧张,因为明天有一位特殊的客户也许会找他来做咨询。
只有古德曼律师不知道在背地里鼓捣什么。
这些人,将迎来更为惨烈的明天……
第七章 麻雀传说
1
把钱扔进自动售卖机,机器里面就会滚出饮料或小食品。这种机器很少出现故障,因此只要人们有需要就会使用它。
把钱扔进老虎机里,老虎机通常没什么反应,只在极罕见的情况下让人中奖。这种机器也很少出现故障,因此只有少数人会使用它。
按照行为主义的说法,前者叫作不间断强化,而后者叫作间断性强化,所以前者让更多人养成了习惯,而后者就不行。
今天是周日,勤勉的法医水哥想起有件事情要去处理,就打了几个电话。
昨天是他替班,今天是他当值,所以他想问问同事,有没有人可以帮他替一下班。
可惜,既然同事们都知道周日会休息,而法医的休息又那么难得,所以大家都安排了事,没人能来替班。
水哥挂上电话,既没感到郁闷,心中也没啥不满。他收拾妥当,就出门去上班了。这种现象就叫作间断性强化。不是每次帮同事替班都会得到报酬的,也不是每次当自己有需要的时候,同事都会替班的。不过水哥就像是把钱扔进了老虎机,满不在乎地继续这么干。
坐在办公室里,水哥照例先饮一壶热茶,喝得过瘾了,以致大汗淋漓了,他便满意地站起来,准备开始干活。
如同我们已知的,法医的工作说忙也忙,说闲也闲。没有尸体送到的时候,他通常没什么事情,只需要检验前几天经手的尸体,看能不能找到当时未发现的痕迹。
这一天也是如此。水哥站稳了,拖出了陈真佳子的尸体。
陈真佳子就是那个崴了脚、被唐彼得救助,却又被人掰断了脖子的可怜女人。
昨天,一拨又一拨的办案人员来看那女孩的尸体,拍照、取证,因为那是时下最棘手的大案。可除了王昭,没人来看陈真佳子的尸体。水哥觉得这是命运的不公,因此一来就先看看她。
水哥刚把她拖出来,还没仔细过目,停尸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哟,水哥,怎么今天又是您?”运尸人抬着尸袋向他打招呼,“辛苦您了。今天怎么又是您当班?唉,水哥的运气不好,今天这具尸体不大好处理呀。”
怎么不好处理了?水哥还在猜想着。让火烧死的?水淹死的?高腐?木乃伊?还是……签收了单据之后,运尸人就告辞了。水哥回来,拉开了包裹着尸体的黑色袋子。
哦……袋子一拉开,他马上就明白了。这是一具新鲜的男人死尸。之所以说麻烦,是因为尸体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