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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彼得微笑一阵,忽然想起什么,去了趟厨房。“你稍等啊。”他临走时这样说。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托着一瓶工业酒精,一只打火机。
“好了,开始吧!”
“你!”女人吓得花容失色,“你要干什么?”
唐彼得也不答话,一回手把吵闹的电视给关上了。
……
收视率这东西,一直是个挺微妙的玩意儿,别管高还是低,做节目的人仍然得卖力去干才成。
艾西就说得很卖力,这时候他还在喋喋不休。
当然,他也没那么傻,他不会说起遭遇家庭暴力的女人最终被男友给打死了。他巧妙地绕开了结局,从家庭暴力讲到社会暴力,甚至说起了发生在自己咨询中心的劫持事件。
人们就爱听这个。大家聚精会神地听着,主持人也流连忘返、暗送秋波。
等到艾西停了下来,人们差不多也把麦涛忘光了。节目的时段结束,剩下的就只有散场了。
毫无疑问,为了避免混乱,嘉宾们先行退场。
艾西和麦涛打头阵往外冲,直到出了会场大门,两人才放慢脚步。
“谢谢你给我解围。”麦涛从后面追上来说。
“用不着客气。”艾西递过来一支烟,“也不全是为了你,我今天也是带着任务来的。我开了业,总要给自己的咨询中心提高些声望,你说对吧?”
麦涛愣了一下,随即开怀大笑:“哈哈,真有你的,如今像你这样实在的人不多见了。抱歉,我之前态度那么冷淡。现在,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那就好。嗯,既然一见如故,咱们找地方喝一杯,你看怎么样?”
“行啊,活动之前我正好也没吃饭。”
哥儿俩兴冲冲地往前走。
其实,兴冲冲的只有麦涛一个人而已。
艾西的心里存了个疙瘩。
他可不傻,甚至是有些精明过度了。
起初,在进入会场看到嘉宾里有麦涛的时候,艾西还有那么一丁点怀疑,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
他中午才看到遗嘱,现在就碰上了遗嘱的受益人之一,这是巧合。
甚至有可能,此麦涛并非彼麦涛,这也是一种巧合。
然而,当主持人说到,麦涛和自杀未遂的某人关系密切的时候,那就实在不能称之为巧合了。
这几乎就是公开地说,麦涛就是这个自杀未遂的某人的遗嘱受益人。
随即产生了一个新问题——主持人为什么要公开宣布这件事呢?
如果主持人和主办方早就知道的话,八成要先和麦涛沟通一下才好。看看麦涛的态度,他显然不愿意旧事重提,那么他有可能放弃做嘉宾。
可见,不管主办方心里是怎么想的,麦涛都是毫不知情。
因此,带有与年纪全然不符的狡猾和智慧的艾西,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哥们儿,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喜欢参加社会活动啊,你是怎么被邀请来的?”
“哦……”麦涛倒是没多心,“因为我就是警察学院的老师啊。”
呃?!
这艾西倒是没想到。
自去年“犯罪心理师”一案之后,麦涛觉得自己丧失了公平和正义,便坚决辞去犯罪心理师的职位。
他的老岳父——刑警大队的刘大队长极力挽留,无奈麦涛去意已决。
虽然不久之后,他和刘大队长的女儿结了婚,一家人相处得其乐融融,但他再也没想过回到警察局,而是选择在大学安心教书的平淡生活。
老队长虽然对这个决定不甚满意,可毕竟是岳父,不好多说什么,又一心想给女婿安排个合适的工作,便托人活动,促使麦涛去警察学院当了个副教授。
既然还是教书,麦涛也不反对,去就去吧。娶了人家的姑娘,人家赏脸给你工作,还有什么好推辞的呢?
看来,艾西的分析一上来就是错的。
麦涛并不是被请来的,而是和那两位学院领导一样,像完成差事似的,被派了过来。
犯罪心理师这个职位,跟警察的职位一样,身份是严格保密的。
你绝不会在电视上看到“麦涛,年龄××,性别××,是某某警察局犯罪心理师”这样的新闻。
所以主办方看到麦涛这个警察学院副教授的名头,应该不会联想很多。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古德曼律师再次从中作梗,把麦涛的信息透露了出去。
这家伙不愧是老奸巨猾啊,他几乎把我的行动都考虑进去了。麦涛的身份得到验证——我为了给麦涛解围,自然会挺身而出——同时也给我自己作了更多宣传——到头来,麦涛对我的好感上升,也有利于我们的接触。
呵呵,老家伙,有工夫我再跟你算这笔账!
“咋了,你在想什么?”麦涛见他半晌不语,就问。
“哦,没什么。我还在想,我这里有一张永久生效的嘉宾卡,必要的时候,咱俩要不要换着用。”
“呵呵,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也看见今天这场面了,我很讨厌有人旧事重提。”
“是,是。”艾西心眼多,别人不愿意提的事,打死他也不会问,直到人家自己愿意说的时候为止。
学院很大,两人好一阵走,总算出了南门。附近有不少小吃店,他们随便挑了一家坐进去,挑选秉承的原则是:人越少,越清净,就越好。
屁股一挨上板凳,两人的肚子就咕咕地叫开了。这也难怪,两个小时的活动,一口吃的没有,光喝水,肚子里的油都刮没了!
吃,不过是满足一种最基本的生存需要而已,饿极了,谁也不讲究。两人随便点了些凉菜,又要了两盘下饭的热菜。啤酒自然是少不了的,老板从冰柜深处掏出冒着丝丝白气的冰啤酒。
“来,为咱俩初次见面,干一杯!”
杯子里汩汩地倒着酒,瞬间就倒满了……大碗里汩汩地倒着酒,瞬间就倒满了。
当然,这不是白酒,也不是啤酒,而是纯度非常高的工业酒精。
唐彼得大手一挥:“来,真佳子,把崴伤的脚给我。”
看清他在做什么,陈真佳子当然也就不那么害怕了,只是她仍然不太明白这么做的意图:“嗯,崴脚之后,不是要拿冰袋敷吗?”
“嗯,冰的作用是为了凝固你的血管,让脚不会太肿,并没有活血化淤的作用。”
唐彼得把陈真佳子的脚放在自己的腿上,脚踝处已经肿成了馒头大小,幽幽地泛着青。
唐彼得也不说话,把她的脚放稳,让外侧朝上,点燃了打火机,飞快地把火往满碗的酒精里面一探,砰的一声,碗里蹿起蓝汪汪的火苗。(接下来的细节需要技巧,普通读者请勿轻易模仿,以免烧伤烫伤!)
蓝色火光散发着吸引人的热气,看起来很美,可是把手放在上面,还是会让你皮开肉绽。
唐彼得的动作异常迅速,手指往碗里一伸,瞬间又拿回来,手上沾了酒,酒上着了火。他用蘸了火酒的手在陈真佳子的伤处涂抹,轻轻拍打,随后又去蘸火。
一次又一次,再一次……火酒挨着皮肤的一刹那,是有些微微发烫的。不过真佳子觉得这烫意并非在脚上,而是在心里。
如果说酒挨着皮肤很烫,那么伸手去取火的手指,该有多烫?
“烫吗?”真佳子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些醉意,话语也有些醉意了。
“还行吧!”唐彼得的话总是那么大煞风景。
酒烧了一会儿,自然只剩下水,就灭掉了。
唐彼得又倒了一碗。
弄到第三碗的时候,他说:“看,脚踝已经开始消肿了。”
“呃……是吗?”真佳子这才想起来,“哎呀,还真是消了。”
实际上,随着淤血化开,不只是肿消了,痛感也降低了很多。
“好了,接下来就是回去静养。火酒有点危险,你不要随便尝试,每天用热水敷两次就行了。”唐彼得站起身。
“嗯,谢谢。怎么,你要下逐客令了?”真佳子不易察觉地微微叹了口气。
唐彼得没说话。再过一会儿,老婆怎么也该回来了,看到自己在摆弄陌生女人的脚,只怕是又要闹了吧。
真佳子盯着壁橱上他和她的照片,说:“做你太太可真幸福。”
唐彼得本不想说话,可惜没忍住:“哦,说起来,刚才那男人是你男朋友吗?”
“是的。”
“以后选男人,可要留点神。”
“呵呵,他人还算行,除了脾气太差。”真佳子苦笑着,“像我这样离了婚带着孩子的女人,找谁都不容易。”
“也许吧。”他说,“多想想孩子吧。你还年轻,又漂亮,总还是会找到好人的。”
“谢谢你。”真佳子见他时不时就抬头看表,心知自己也不能久留,“冒昧地问一句,我能再和你见面吗?”
“呃……这个……可以吧……”
“我到哪里能见到你?总不能来你家……”
“每周六、周日,如果不忙别的事,我会在麦瓦咖啡馆,西三环边上,很好找。”
“麦瓦咖啡馆?多奇怪的名字。唐彼得,你自己的名字也洋味十足。”
有什么法子呢?彼得想,这是前任老板定的规矩,好几年下来,自己也习惯了。为了纪念自杀的前任老板,他不愿意给咖啡馆改名字。
“好了,我要走了。”真佳子把脚伸进高跟鞋,勉强站了起来。
“嗯。”彼得心想,赶紧走吧,最糟糕的就是在门口被老婆给堵上!
不过,当他瞥了瞥真佳子那依然有些肿胀的脚踝和足足十厘米的鞋跟时,他说了句“等等”。
他蹲下身拉开门口的鞋柜,在里面翻找了一下,从最里面掏出一双奶白色的平底鞋。
这双鞋有段时间没穿过了,上面蒙了一层土。“唉,”他说,“这还是五年前老婆过生日的时候,我给她买的。牛筋底的,很舒服,现在市面上可找不到这样舒服的鞋子了。她穿了几年,过时了也就不穿了,估计你拿走她也不会察觉的。”
“哎呀,谢谢。”她再次感激地望着他。
“稍等,我给你擦擦。”
真佳子觉得晕晕乎乎的。眼前这个男人,几乎什么都好。如果这双鞋能更美一点,如果他的审美情调能高一点,那他就是真正的完美无缺!
当然了,经历过感情危机和婚变的真佳子也懂得现实生活的残酷——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像唐彼得这样沉默寡言、实实在在的男人,才是天底下最难找的好男人。
虽然在赶时间,唐彼得还是认真地把鞋擦干净。至少对一个男人来说,看不到土,那就算很干净了。
真佳子把鞋换上,又把自己的高跟鞋用塑料袋装好。
“我走了。”她依依不舍。
“我送你下楼。”他说。
……
饭馆里面,麦涛和艾西还在吃吃喝喝。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实在是太他妈难吃了,谁让他俩专挑没人的店!
起初两人都很饿,所以狼吞虎咽,微微填饱了肚子,就谁也吃不下去了。
看着剩下的菜远比吃掉的多,麦涛笑了:“唉,我说老兄呀,你是个挺奇怪的人。”
“怎么说?”艾西点了根烟。
“你跟一个人很像。”
“哦,谁?”
“艾莲。”
“那是谁?”
“一个作家,就是主持人说到的那个自杀的人。”
……
嗯,你瞧瞧,车到山前必有路吧,我欲擒故纵的本事更上一层楼。艾西心里窃喜,表面上却仍然揣着明白装糊涂。
“看,他姓艾,你也姓艾;他写书,你也写书;他做心理咨询,你也做。这不是很相似吗?”
“嗯,确实是,不过我可不打算自杀。”艾西冒险把话题推进了一步。
麦涛立刻陷入了沉默,隔了好一会儿,端起酒杯又放下,放下后又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