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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俏皮话,引来整个会场推波助澜的一片赞同的欢呼声……在场的小町,突然理解了曾佐对冯雪雁的崇拜,是绝对不无道理的:她的确是一位与众不同的出色人物,一名永不言败的女斗士。
对严大浦这场“擒拿术”的披露,是他多年不曾亮出的“雕虫小技”——当年,刚刚退伍投身警队,他还很年轻。警署里有个前辈,原是前朝锦衣卫里的老人儿。那一身号称“大内”的擒拿工夫,他仅仅学到了一些皮毛而已。随着官阶晋升,严大浦也就渐渐变得养尊处优、手脚懒惰了,加上吃喝不愁,身体也越来越重。今天,完全是情急之下才勉强出了手,紧绷绷的西服裤裆,都差点儿炸了线……
一场“虚惊”之下,冯雪雁因祸得福、大获成功。
被速速押到了警署的“刺客”,在严大浦惊讶不已的目光注视下,坦然报出自己的“山门”:鄙人段越仁。演艺圈子里诨名“小段子”——就在跑龙套的队伍里混着,从来就是捞个把不用开口的小段子,上上镜头。
这个“小段子”,正是小町和孙隆龙,让姚仲梁从照片里认出的帅气小子美男子。
可这么个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为什么拼死要上演“荆轲刺秦”这么一出呢?
大浦是说什么也想问出个子丑寅卯来。结果没想到,却碰上块不大不小的“滚刀肉”——人家也不说是“不招”,只说是要让自己好好想想,然后再“招”。还油腔滑调地特别声明:自己演了几年替身,那个摔、那个打,别说早就不怕疼了,连死,都不怕——!
“怕死,还能干我们这玩儿命的行当吗?”
他倒是把个大探长给镇住了。严大浦只得嘱咐下边的人,不但不要为难他,茶饭冷暖也尽量关照着点儿。众目睽睽之下,他一个“跑龙套”的小角色,胆敢去放堂堂副市长夫人的血?这幕后的老板,保不住是谁哩!
严大浦在这盘根错节、暗道如织的古都谋生十几年,早已懂得:此地的水,太深太浑。稍不当心,打不到鱼淹死自个儿的人,比水里的鱼都多。
连好些日子,紫姨身边的人,就少了那个曾佐。虽说平时他就是在场话也不多,可如果老是不在,谁的心里都觉得被抽空了一块似的,空落落地踏实不下来。
小町背着大伙儿,一个人到他的律师所办公室去转悠了一圈儿。甚至没有从他的合伙人和雇员嘴里弄清楚,到底他人眼下在不在北平?!
就像不辞而别了好些日子那样,今天,曾佐又不声不响地回来了——本来就不胖的整个一个人,看上去又瘦了不少。
紫町牌友俱乐部里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地把他当皇亲国戚宝贝疙瘩一样,上下左右,端茶送水递手巾,夹菜盛汤捧筷子……竭尽友善、温存。那通知上菜的铜铃铛声,殷勤的多响了两次——连何四妈都自作主张,为远道归来的曾佐多烧了可口的精致小菜。
仿佛谁都生怕突然一句话不顺耳,这位“曾大讼棍”再莫名其妙地“失踪”个十好几天……
饭后,大家又聚集在了小牌室里,曾佐才露出了他的真面目来——
人家自己一个人那天赌气走了以后,在自己屋里冥思苦想了整整一宿……第二天,就开始到学校和电影公司调阅人事档案。工夫果然是没有辜负有心之人,曾佐发现,那位神秘的“见证人”费阳女先生,与素描画上的那个美丽的幽灵女艺人梦荷儿,都是出身岭南的人。
为了追根寻源,他立刻乘坐火车,忍受着一站又一站熬人的停顿,经历了将近上百个小时长途跋涉……
曾佐到达广东首府广州市后,直奔沙面法国租界里一座石头建成的宏伟天主教教堂。在这座闻名整个东南亚的石头建筑附近,是一家法兰西人创办的慈善育婴堂。
育婴堂的院长嬷嬷,是一位会说好几国语言的瑞典老妇人。她慈眉善眼,但大多是以“笑而不语”,来回答曾佐的苦苦询问……
曾佐只好就在珠江边长堤大马路的一家酒店里,租间客房住下。那一带号称是南国的“十里洋场”,消费高得惊人。曾佐晚上经常独自沿着珠江堤岸散步,千头万绪如同宽阔江面上的点点渔火,跳跃在他不平静的心头……
对于冯雪雁的“被迫自卫”事件,曾佐从一开始就跟大浦一样,绝非没有疑问。因为对冯雪雁一向的好感和友情,自己是在有意地回避那些疑问罢了。现在,无论是为了澄清事实真相,还是为了冯雪雁能够从此脱离复仇之矢的瞄准,他都有必要通过努力,解开所有的谜团。
正当曾佐还徘徊在水一方,等待法国育婴堂院长嬷嬷对自己打开尊口的日子里,他从报纸上看到了如下报道:冯雪雁在北平那场影星评选颁奖会上“亲自特别奉献”,上演了一出“精彩、逼真之至”的刺客暗杀小品。
花边儿新闻的写手们,大多文笔富于夸张和渲染,曾佐还是一眼便看穿了,那根本就不是一个节目,而是逼向冯雪雁的又一场真正的谋杀——
在“葡萄酒”与“鲜花”这两场暗算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一缕潜在的连接呢?
如果它们正如自己的直觉那样,确实是相互联系着,那么,两次未遂的暗杀便意味着:真正的危机,还没有到来。
广州夏天的白兰花,形象素雅、香气馥郁。它们被卖花的少女用弯曲起来的细小铁丝,巧妙地两朵、两朵插在一起,出售给行人和游客。羊城的女性们大都喜欢把白兰花别在钮扣上,从人身边走过时,便会留下一缕淡雅的芬芳……
曾佐每天早上都在珠江边上,向那些眼睛又大又黑的岭南少女,买几对含着晨露的白兰花。卖花的少女们一手挽着竹篮、脚蹬一种高底“拖拉板”,裤腿短而肥大,一条乌溜溜的辫子垂在胸前,最美的服饰,便是塞在大襟褂子腋下那一方水绿色的小手帕了。
曾佐还要向戴着竹笠、挑着担子,四肢精瘦、皮肤黝黑的小贩,买上一篮子新鲜的岭南水果——杨桃、芭蕉、龙眼……租一条小舢舨,由腰间挂着个大葫芦的少年船夫,缓缓地逆流向沙面附近的白鹅潭码头划去。
少年船夫的满口粤语,曾佐一句也听不懂。他估计那个葫芦,是个充当救生圈的物件。
作为中国人,沙面桥里侧那一小片被割让出去的国土,一般是不允许华人在里面过夜的。
其实,曾佐喜欢这片英法租界里的每一栋建筑、每一尊古铜雕塑和每一片街心小花园。它们会让自己深情地回忆起留学时代的生活。但让他感到格外悒郁的就是,每当走过那些大胡子印度血统的守桥巡捕时,自己都会因为他们恶狠狠的目光,不由得浑身发冷。
好在,守口如瓶的育婴堂院长嬷嬷,终于被这位中国律师感动了——他是那么耐心而又执著,英语说得极流利,拥有地道的英国绅士风度。连续整整一个星期,他每天渡江而来,亲手把一对对芬芳的小白兰花送给院长嬷嬷和修女们,把水果送给孩子们……
终于,院长嬷嬷承认自己,确实认识这位相片上的费阳女士。
时间跨度很大,如同只见几点星光,在夜空中微微闪烁,星光与星光之间,断断续续、若隐若现地连接着一根根蛛丝……
曾佐收获的,就是这样一个遥远而迷离的故事。
曾佐把从广州带回来的“土产”,送给紫姨——几张沙面的风景明信片上,一幢幢设计经典的英法建筑;欧洲各国的领事馆、洋行、露天音乐台;法国育婴堂的大门;还有那座完全是用石材砌建而成的天主教堂高耸入云;街心花园的草坪上,正在修女们的带领下,玩着“老鹰捉小鸡”游戏的孩子,每个人都穿着雪白的圆领罩衫……
天鹅潭的小码头附近和沙面桥旁边,向游客出售这种摄影明信片的小贩,向来不少。
那天,曾佐还是那样,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纸牌,一边倾听着朋友们的倾谈,脸上还没有完全退去旅途的疲惫,但目光已经变得平和温柔了。
为此,最是感到深深欣慰的,还是紫姨。没有一天,她不是在用一颗几乎流泪的心,等待着自己这员大将的回归。为此,她再一次坚定了最初的信念——我没有看错他们每一个人,能够跟他们在一起,就是上天恩赐的缘分。
明天,紫姨就要亲自出马,拜访那位才华横溢的女画家、女先生了。严大浦他们几个人这些日子的经历,加上曾佐的广州之行,为自己做好了必要的铺垫……最关键的是,紫町牌友俱乐部的几颗心,又和从前一样,团团地聚在自己的身边。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加值得自信的先决条件了。
·30·
第四章
十
早起,就是一个凉凉爽爽的大阴天儿。
紫姨在秋姗和小町两个女孩子的陪同下,租了两辆黄包车。
紫姨出一趟门儿不容易,那部轮椅,就专门占用了一辆车子,在紫姨和秋姗和坐的那辆车子后面跟着跑。小町则骑上她自己那辆脚踏车,风风火火的跟在她俩的车子旁边……这支奇怪的出行队伍,令路人们的目光充满好奇。
北平有些年头的胡同,大多是汽车难以通行的狭窄路面。费阳住在什刹海附近一条叫“鸦儿”的胡同深处……星期天,她正在家作画。听到敲门声跑去一看,眼前这几位美丽的“不速之客”,着实让她吃惊不小。
紫姨连同她的轮椅,被几个女人合力抬进小小的独家四合院儿。沿着墙角一只只灰土陶花盆,立刻就吸引了紫姨的视线——
花盆里栽种着一种雅致的小花草,从扁长的碧绿叶片中,抽出一支花茎,从上到下地排队似的,挂着一朵朵铃铛状的白色小花。这种兰科的草本植物,盛夏时节,正值花期。
紫姨马上就联想到了,那天冯雪雁举办的家庭舞会上,费阳的旗袍和那幅油画……
她问秋姗和小町:“知道这种可爱的小花,叫什么吗?”
秋姗不假思索地回答:“叫‘铃兰’——在日本的关东和北海道地区,还是挺常见的。”
紫姨说:“对。但在北平,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啊——”
费阳见客人滞留在院子里看花,嘴角掠过了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难得在这北平城里,还有赏识铃兰的知音。”
紫姨充满感激地说:“这可是我最喜爱的野生花草之一呢。秋姗、小町,你们知道这铃兰,还有其他的名字么?”
两个女孩子面面相觑,一时哑口无言了。
紫姨扳着手指开始回想:“据我所知,铃兰的别名可是不少。咱们中国有文字记载的,就有‘草玉玲’、‘君影草’、‘香水花’‘糜子菜’、‘扫帚糜子’、‘芦藜花’什么的。费阳先生,我说得对吗?”
费阳露出感激的微笑:“难怪德凝公主在书里写道,您是一位经常会给周围的人‘带来惊喜的小姑娘’。没有想到,您对植物还有这么丰富的知识。我斗胆请问紫姨,是不是仅仅因为这种植物是……‘铃兰’的原因,您才会有如此的研究呢?”
紫姨笑答:“因为你那件手绘图案的漂亮白旗袍;因为您肖像油画作品上那个‘五岁’的小闺女;还因为,我实在是希望在您这里,多拿几个一百分呀!”
费阳摆出了老师的架子:“正如您所说,铃兰也许是别名最多的花草之一了。在日本和欧美各国,它还被叫作‘鹿铃’、‘小芦铃’、‘草寸香’、‘谷中百合’、‘圣母之泪’和‘天堂之梯’……”
小町故做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就这么个素净模样的小花儿,还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