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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汉翻了翻眼皮,道:“你便说说看.”语气轻描淡写得很.
欧阳之乎道:“那只鸟颜色是铁青色的.”
老汉眯着眼,吧嗒着他的旱烟.
欧阳之乎接着道:“此鸟喙如勾,爪似铁,身子竟是如纺缍一般前小后大……”
老汉的“吧嗒”声已停止了。
欧阳之乎暗暗好笑,又道:“更奇的是此鸟羽毛紧贴于身,目光凶霸无比……”
老汉那双眯着的眼睛倏地睁开了,满是惊讶的样子,他打断欧阳之乎的话头,急切地道:“是不是平日爱吃毒蛇、毒蝎?”
老汉的神情变了,颇为紧张地道:“是否叫鸣声也怪,有如女子私语?”
欧阳之乎又点了点头,故作惊讶地道:“大叔果然见多识广,我未及说完,你便全已知道.”
老汉的喉头“咕噜”了一声,二话没说,便拉起欧阳之乎的袖子道:“公子爷先别急,咱们到一边说去,这儿人多耳杂.”
说罢不容欧阳之乎拒绝,便把他往一个偏僻的小巷中拉.
欧阳之乎嚷道:“你的鸟,你的鸟.”
那老汉却不管不顾,一个劲地拉欧阳之乎.
到了那个小巷里,老汉才松手,望着欧阳之乎道:“公于爷是否让那鸟食过毛发?”
欧阳之乎道:“不错,不过那是无意中让它吞食下的.”
老汉自言自语地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顿了顿,他才对欧阳之乎道:“不瞒公子爷,此鸟乃盖世奇鸟啊,故人称之为鹘鹘!”
欧阳之乎心道:“果然没错!”口中却道:“这名字倒也古怪得很。”
老汉道:“也是.此鸟一向行踪诡秘,而且数量是少之又少,自古以来,真正见过它的不过百人.据说四十年前,有一武林中人曾驯养过一只鹘鹘,但终是传闻而已,未必可信,连那人的名字也不像是真的,说是叫‘邪佛’什么的,这不是胡扯八道吗?既然是邪,又如何成佛?若成了佛,又如何会是邪?不过武林中事总是古里古怪的,我们这样的人却是难懂了.”
欧阳之乎听到这儿,又是紧张又是兴奋,心道:“丰寒星果然是个神秘奠测的角色.”
他见老汉那副吃惊的模样,有心再逗他一下,便道:“我那鸟还有一稀罕之处,它若是飞舞于阳光之下,却是没有影子的.”
老汉的嘴便再也合不拢了,好半天,才如见鬼魅地道:“那是……那是‘无影鹘鹘’,千年难遇啊!”
说到此处,他忽然哀求道:“公子爷,你便将那鸟卖与老汉吧!老汉即使是倾家荡产也愿.”
欧阳之乎道:“可惜我前几日刚把它杀了.”
“杀了?你竟把它杀了!”那老汉一蹦老高,一脸的痛苦和绝望,似乎欧阳之乎说的不是杀了一只乌,而是杀了他儿子一样.
欧阳之乎道:“我爹娘说此鸟太过凶悍,恐怕是不吉之物,便让我将它杀了.不过那骨架还在,被我东庄的舅爷拿了去,说是此鸟凶悍如此,其骨架定可避邪,便将它拿去了.”
那老汉听到这儿,竟一声不响地走开了,口中喃喃地道:“杀了,你竟把它杀了,杀了……”引得路人皆对他侧目而视。
他的鸟笼也不要了,竟自顾向东庄那个方向走去!
欧阳之乎不由有点后悔把玩笑太开大了点.他苦笑着摇了摇头,向“清歌茶楼”走去.
“清歌茶楼”真当得一个“清”字,就那么稀稀拉拉的几个人.
但那掌柜的却丝毫无惊慌之色,也许,清淡之心,应是开茶楼的人所必须具备的吧.否则,一个终日心急火燎之人,如何去慢慢地煮茶?
掌柜的总是一脸平静地坐在那儿,他不站,从来没有人看见过“清歌茶楼”的掌柜站起身来.
一个永远坐着、永远平静如水的掌柜,岂非有些不寻常?
但当欧阳之乎进入“清歌茶楼”时,掌柜的神色却不再平静,他的脸上有了一种奇怪的表情.
待欧阳之乎走近时,他开口道:“丰公子也会喝茶么?”语气甚是生硬.
世间竟还有如此招呼客人的掌柜吗?倒像是欧阳之乎欠了他几吊钱似的.
欧阳之乎也是一愣,不知这掌柜的为何对丰少又如此反感,但他一闪念,便开口笑道:“如此文雅之事,多学点也未尝不是好事.”
那掌柜的冷哼一声,对一个伙计道:“东头窗边,绿茶。”
绿茶在茶楼里是最不入流的茶了,寻常人根本不屑喝它。欧阳之乎益发奇怪,便先一副勃然大怒之状,似要发作,然后又一咬牙,忍了下来.
掌柜冷冷地看着他.
欧阳之乎一副怒火难遏的样子,气吁吁地坐在东窗边上的桌边.这时、伙计已将那壶绿茶端上,正要为他沏上一杯,欧阳之乎拦住了他,道:“如此小的杯子,你道我是樱桃小口?速速去给我换只大碗来.”
茶楼本是极为静雅之处,被他如此一嚷,岂不引得众人冷眼相看?但欧阳之乎却也懒得理会,大咧咧地坐在那儿.
伙计将一只大海碗端了来,欧阳之乎喜道:“此碗甚好,甚好。”然后“哗”地为自己倒上一大碗,用嘴吹去热气,吹得“呼哧呼哧”直响,待茶凉了,他才端起咕噜咕噜一气牛饮.
末了,他用袖子将嘴一抹,大叫道:“痛快,痛快.”那样子真是可恶得很.
掌柜的脸色已极为难看了,已成铁青之色,他本是那般的心静如水,为何一见“丰公子”,便如此沉不住气呢?
突然,茶楼里有一个酸溜溜的秀才站起身来,向欧阳之乎这边走来,一直走到欧阳之平面前,径直坐下,口中道:“兄台颇有奇相,小弟略懂相术,想为兄台看一看手相,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说罢,他的神情在一瞬间变得木然呆滞,然后立即又恢复那一副酸溜溜的样子.
欧阳之乎立即明白眼前之人便是红儿了.
于是,他道:“也好,我这几日又是左眼皮跳,又是右眼皮跳的,也分不清是凶是吉.”
言罢,他伸出他的左手.
茶楼中的茶客心中都暗遭:“这酸秀士定是要从这浑浑噩噩的丰家公子那儿诈些钱了.”
红儿握着欧阳之乎的手,凑上前去仔细地看了看,口中啧啧有声地道:“奇相奇相.”
欧阳之乎乘机轻轻地道:“‘无影鹘鹘’在‘残雨楼’.”
红儿略略一愣,接着道:“看这掌纹,边纹弯曲内收如一元宝,此乃聚财之相……’东拉西扯地说了一大通.
欧阳之乎则用右手端起那只大海碗,作出举碗喝茶状,却借着那海碗的掩饰,将丰少文身上佩玉之事说了,又遭:“情形有些复杂,先别伤了丰少文,也勿向残雨楼出手,时机成熟,我会设法告诉你们.”
说到这儿,他才大声道:“果然好眼力,这些银两你便拿着,喝几碗浊茶吧.”
掌柜脸色本是缓和了些,一听此言,又变得难看了.
红儿却正色道:“我又怎会收兄台的银两?不过见兄台虽有奇相,却因无意中冲犯了大岁星,近几日有些灾祸,我有一块家传宝玉,可以避邪去凶,愿与兄台交换.但如此一来,便显不得兄台心诚,那宝玉之灵也就不肯现身了.这些银两我暂且收下,待兄台去了邪气,我便将银两还与兄台.”
说罢,就一把抓过那银两,揣入怀中,然后拿出一块玉来,颇有深意地道:“此玉乃是家传至宝,好生收着.”说着就向欧阳之乎稍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说这块玉就是从那丰少文身上找来的。
欧阳之乎很快就明白了,心道:“没想到冬姑姑她们已发觉了这个漏洞.”于是忙接了过来.
红儿一揖手,告辞了。
众茶客心道:“这不学无术之公子的银两倒也真是好骗.”
欧阳之乎又喝了一大口茶,将一不小心喝入嘴里的茶叶又吐了出来,然后才站起身来,走到柜台前,道:“贵茶楼的这绿茶其价如何?”
那掌柜的冷声道:“绿茶在茶中根本不入流,更不用说与毛尖、云雾、不片、小兰花、雨花花之类相比。我们这儿平日不煮茶渣,只有人渣来了,我们才煮上一壶,至于钱么,丰公子随便给点便行了.”
欧阳之乎仰天狂笑,笑罢,方道:“本公子大度得很,偏就不生气!’言罢,掏出一绽银子来,轻轻地放在柜台上,目光挑衅似的看着掌柜.
欧阳之乎已看出了此掌柜的异常表情,所以他便决定要激怒他,一个人若是愤怒了,便容易暴露出什么来.
那掌柜的脸色先是变得愤怒起来.倏地,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欧阳之乎的那只握着银子的手,眉头猛地一跳,然后脸色便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片刻后,又恢复了正常。
他的语气却变得全无方才那种冷嘲热讽的味道,而是客气得很,他道:“丰公子果然异于常人。我想在今夜亲自为丰公子煮上一壶好茶,不知丰公子敢不敢来喝?”
欧阳之乎一愣,立即便道:“还从来没有我丰少文不敢吃不敢喝的东西.”
掌柜道:“子时?”
欧阳之乎道:“子时.”
掌柜的笑了,这是他自欧阳之乎进茶楼来第一次笑,只听得他道:“好,我便在子时恭候奉公子大驾。”
待欧阳之乎出了“清歌茶楼”,掌柜的便唤过一个伙计,对他耳语一番,那伙计不住点头,然后便也出了“清歌茶楼”.
欧阳之乎回到“残雨楼”时,已是正午后了.院内静悄悄的,只有那只“无影鹘鹘’偶尔地叫上几声.
欧阳之乎不知丰少文平时都是如何过的,所以他只好决定还是回房间歇着。
刚躺下不久,那老家人又敲门进来了,欧阳之乎心道:“世上竞有如此整日泡在主子房中的下人么?”
老家人一见欧阳之乎,便惊问道:“少主竟去了‘清歌茶楼’?”
欧阳之平道:“你的耳朵倒伸得挺长的.”
老家人道:“我是听茶楼的一个伙计说的.”
欧阳之乎问道:“你何时见了‘清歌茶楼’的伙计?”
老家人道:“便是方才.那人叫叶根,平日常来我们‘残雨楼’叫老爷子去‘清歌茶楼’与茶楼掌柜的下棋,今日他来‘残雨楼’也是为了此事.”
欧阳之平眼中一亮,说了声:“这样也好。”便又蒙头睡下了.
老家人却还在那儿问道:“茶楼的掌柜有没有为难你?”听声音似乎颇为关切.
欧阳之乎在被子里嗡声嗡声地道:“他为何要为难我?我又没招他惹他.”
老家人还待再说,欧阳之乎却故意在被子里扯起长长的呼噜声,老家人一愣,只好走了。
老家人一走,他便立即一跃而起,双目灼灼生亮,哪有半点睡意.
欧阳之乎心中紧张地算计着,谋划着。
‘清心茶楼’的掌柜晚上那壶“茶”是不怎么好喝的,可为何掌柜会在这节骨眼上,还让人来邀丰寒星去下棋?显然,丰寒星与那掌柜关系非同一般.
掌柜为何一见“丰少文”便那么愤怒与不满呢?为何又突然之间变了态度,不再对欧阳之乎恶嘲冷讽?他为何会邀自己去喝“茶”,莫非他已看出了什么。
可自己所做的似乎并未有什么漏洞,他又如何察觉的呢?察觉之后当时为何不点破?
左思右想,却是百思不得其解,便将心一横,暗道:“今夜去了之后,也许便可一切真相大白了.那又何必在此苦思闷想?只可惜无法通知红儿她们了.”
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反正先睡一会醒?再说。
第八章善恶难分
便在此时,丰寒星已从“清歌茶楼”回来了,回来时他的神色颇为颓萎与紧张,还有悲愤,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