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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克劳得尔的声音。
“这是哪里?我……”
“你很安全,我们抓到他了。”
“应该说是不完整的他。”这是查博纽在讲话。
“凯蒂呢?”
“躺回去。你的喉咙和脖子右边都有伤口,只要头一动,伤口就会流血。你流的血已经够多了,我们可不希望看到你再流。”
“我女儿呢?”他们的脸都在我的眼前浮来飘去。一道闪电打下来,我看到的是一张张白色的脸。
“凯蒂怎么了?”我感到呼吸困难,心砰砰地跳着。
“她没事,只是急着见你,有朋友在照顾她。”
“救护车呢?”克劳得尔离开沙发。
他大步走向门厅,向厨房的地板上瞄了一眼,然后又回头看看我,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警笛的声音越来越大,响遍了我住的这条小街。过了一会,我就看到落地窗外亮起阵阵旋转的红蓝光束。
“放轻松,”查博纽说。“救护车已经到了。我们会看着你女儿,不会放她一个人。事情都过去了。
四十二
我的记忆里头出现了一段空白。明明已经过了两天,这两天的记忆却是一片模糊,完全连贯不起来,只见一些影像和感觉来来去去,就像胡乱拼贴上去的图案,始终拼不成一幅完整的图画。
时间对我来说,只是一片混乱。我感到疼痛,觉得有手在拉我,探测我,并且把我的眼睑往上翻。我听到人讲话的声音。窗子亮了,然后又暗了。
我看到一张张的脸。在刺眼的灯光下,我看到的是克劳得尔。在大太阳白色光线的衬托下,我看到了珠儿的侧影。莱恩在晕黄的灯光下一页一页翻着书。查博纽则是在打盹,电视的蓝光闪过他的身影。
我体内注射了太多的药物,感觉都麻木了,实在分不清白己到底是睡着了,还是清醒着。梦境和记忆不断地交织回旋,就像低气压绕着台风眼不停地打转。在那两天里头,不管我如何地回想,总是无法理出一个头绪来。
等到礼拜五,我的记忆系统才又连贯了起来。
我一睁开眼,就看到一片明亮的阳光,然后我又看到一位护士在调整我身上的点滴,这时我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听到有人在我右手边喀塔喀塔地轻敲着,我想转过头去,却感到一阵疼痛难忍。我脖子上的刺痛叫我不要乱动。
莱恩坐在一张塑胶椅上,正在输入一些资料。
“我会不会死?”我的话听起来有点含糊不清。
“老天不会让你死的。”他微笑着说。
我咽了口水,然后又问了一次,觉得嘴唇又干又肿。
护士过来量我的脉搏,她把指尖放在我的手腕上面,注意看着手表。
“他们是这么说的。”莱恩把电子记事本放进胸前的口袋,站了起来,然后走到床边。“有脑震荡的现象,脖子右边和喉咙有裂伤,因此失了不少血。总共缝了37针,每一针都是整形外科缝的,缝得很精细。预测结果:没有生命危险。”
护士小姐瞄了他一眼。“十分钟,”她说,然后就走开了。
虽然药物的作用力很强,我的脑海里面还是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凯蒂呢?”
“不要急,她待会就来了。先前她就出现过了,只是当时你已经昏过去了。”
我看着他,眼中打着问号。
“就在你被救护车载走之前,她就和她的朋友一起回来了。这位朋友是她在麦吉尔认识的。你出事那天下午她有回来过,可是因为身上没有钥匙,只好从外边的门进去。看来你的邻居好像没什么警觉心,一点也不关心门户的安全。”他把一只手的拇指勾在皮带上面。“可是她还是进不了你的房门。她也打过电话去你的办公室,结果你不在,她只好把皮包留下,表示她人在市区,又回过头找她朋友去了。”
“她本来打算晚饭时间就要回来,谁知道突然风雨大作,她们两个只好待在一家店喝饮料。她也打过电话回家,可是打不通。当她回到家的时候,整个人简直都快崩溃了,我好不容易才安抚她。有位专案小组的警官一直跟她保持联系,好让她知道你的情况。我们这边有好几个人都想接她回去住,可是她比较喜欢跟朋友在一起。她每天都来医院看你,巴不得你早点醒过来。”
我虽然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眼泪还是忍不住滴了下来。莱恩递了一张卫生纸给我,态度很亲切。我身上盖着医院的绿毯子,一只手看起来很奇怪,好像不是自己的。我的手腕上面缠着塑胶管,指甲里面有小血块。
我又记起了更多的事。闪电。刀柄。
“弗提耶怎么了?”
“这个以后再说。”
“现在说。”我脖子上的伤口又痛了起来。我知道自己不该讲太多话,而且那位护士也快回来了。
“他流了很多血,不过现代的医药又把这个混蛋救活了。据我所知,刀子刺进他的眼窝后就往筛骨滑去,并没有穿透头盖骨。他的眼睛是保不住了。”
“他是从车库门进去的,然后把你房门的锁撬开。一看没有人在家,他就先破坏房子的保全系统,并且把电源切断。虽然电源被切了,可是你的电脑也自动跳到了电池装置,所以你才没有发觉到。而且,除了无线电话之外,一般电话用的都不是一般的电源线。他一定是在你打完最后一通电话后,就把电话线给切断。凯蒂进门不成,留下皮包那时候,搞不好他已经就在屋子里面。”
听完这番话,我心里又打了一阵寒颤。
“他现在人呢?”
“就在这里。”
我一听,挣扎着想坐起来,连胃部都起了变化。莱恩一看,赶紧轻轻地把我推回枕头去。
“唐普,我们会把他看得死死的,他哪里也去不了。”
“圣杰魁斯的案子呢?”
“以后再说。”
我内心还有一大堆疑问,可是来不及问了。我又躺回已经窝了两天的床上去。
护士小姐回来了,她又瞄了莱恩一眼,眼神凌厉。我来不及向莱恩道别,他就离开了。
我再醒来的时候,莱恩和克劳得尔正在窗边小声地交谈。外头天色已暗。我一直梦见珠儿和茱莉。
“珠儿有来过吗?”
他们两个都朝着我的方向望过来。
“她星期四有来过。”
莱恩说。
“弗提耶呢?”
“他已经脱离险境。”
“问话了?”
“问了。”
“他就是圣杰魁斯?”
“没错。”
“然后呢?”
“等你伤好一点再说吧。”
“现在就告诉我。”
两人交换了眼神,然后向我走来。克劳得尔先清了清喉咙。
“凶手的名字叫里欧·弗提耶,现年32岁,与妻子和两名子女同住。他常常换工作,一事无成。自1991年开始,他就和葛丽丝·当马斯有暖昧关系。他们是在肉店工作时认识的。”
“拉波奇肉店。”我说。
“没错。”克劳得尔的眼神有点奇怪。“可是后来他们的关系就出了问题。女方甚至威胁要把他们之间的事情抖出来,并且开始不断向弗提耶要钱。最后他实在受不了,于是就约女方到肉店见面,然后就杀了她,还把她的尸体切成一块一块的。”
“那个老板呢?”
“老板到外地去了。肉店歇业了两个礼拜,可是所有的装备都还在那里。别管了,反正他就把她分尸,然后把尸块搬运到圣伦伯特,埋在修道院的庭园里面。他的舅公是修道院的管理员。若不是他给的钥匙,就是弗提耶自己想到了办法。”
“那位管理员罗伊。”
“没错。”
又是相同的眼神。
“事情还不只这样,”莱恩说。“他也利用修道院来杀害茜儿和伊莉莎白。他把她们带到那里,加以杀害,然后在地下室分解尸体。事后,他就把现场清理干净,免得罗伊起疑心,可是今天早上吉伯特拿血液反应剂到那个地下室一喷,整个地下室亮得跟半场休息时间的球场一样。”
“他也是这样进人圣米内大教堂。”我说。
“没错。他说是在尾随茜儿的时候,想到的点子。她父亲的公寓就在转角的地方。罗伊在修道院钉了块板子,板子上面有很多挂勾,勾子上面挂着各式各样教堂的钥匙,而且都标示得很清楚。弗提耶很容易就拿到了他想要的那把钥匙。”
“哦,吉伯特有一把厨师专用的锯刀要送给你,他说那把刀可还是亮晶晶的。”莱恩说。
他一定从我脸上看出了点什么。
“等你身体好一点再说。”
“我已经等不及了。”我想要爬起来,可是脑部的挫伤又让我退缩了回去。
护士小姐进来了。
“警方办案。”克劳得尔说。
护士小姐两手交叉放在胸前,然后摇了摇头。
“请出去。”
她领他们出去,不一会又回来了,凯蒂就跟在她后面。我女儿默默地走进病房,紧紧地握住我的双手,热泪盈眶。
“妈,我爱你,”她温柔地说。
我静静地看着她,一时之间,百感交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我也爱我的孩子,听到她说这句话,我心里感到很满足,但同时也很愧疚。在这个世界上,我最钟爱的人就是她。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能过着幸福平安的日子,可是我却完全没有把握能够做到这一点。我的眼眶也红了。
“亲爱的,我也爱你。”
她拉一张椅子过来,坐在床边,还是紧紧握着我的双手。灯光在她头顶罩上一圈金黄色的光环。
她清了清喉咙。“我现在住在莫妮卡家,她目前通勤上暑期学校,人还是住在家里。她家人都对我很好。”她说到这里忽然打住,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又不该说。“博蒂也跟我们在一起。”
她朝窗边看了看,然后又看着我。
“有一位警察先生每天都会跟我联络两次,而且只要我想来,他就会载我来看你。”她身子往前靠,两只手臂搁在床上。“可是你大部分的时间都昏迷不醒。”
“我也想保持清醒。”
她露出紧张的笑容。“爸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我,问我需不需要什么,同时打听你的状况。”
我内心有种罪恶感,而且掺杂着些许怅然若失的感觉。“跟他说我很好。”
护士小姐不声不响地走了进来,然后站在凯蒂身旁,凯蒂一看就知道意思了。“我明天再来看你。”
隔天早上,我又继续听着弗提耶的案情。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有侵犯女性的不良纪录,最上一次还可追溯到1979年。15岁那年,他曾经把一个女孩子关了一天半,可是竟然一点事也没有。因为他祖母想办法私下和解了,所以没有被捕的纪录。他通常都会先挑好下手的对象,然后加以跟踪,并且把她平常的生活习惯都记录下来。到了1988年,他才因为施暴而遭警方逮捕。”
“就是殴打他祖母那件事。”
克劳得尔又露出先前怪异的眼神。这时我才发现到,他戴了条淡紫色的丝质领带,领带和他身上穿的那件衬衫是同一个颜色。
“没错。当时法院曾经指派一名精神病医生对他做过诊断,结果证实他患有偏执狂,而且内心常常会有一股不可抗拒的冲动。”他转向莱恩说话,“那份报告还说些什么来着?报复心非常强,有使用暴力的倾向,特别是针对女性。”
“后来他就在精神病院待了半年,然后又自由了。这是一般典型的判例。”我说。
这次克劳得尔只是看着我,没有再露出怪异的眼神。
“到他出院为止,除了女孩和祖母那两件事比较严重外,弗提耶其实也只是会骚扰女性而已。可是等到他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