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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熠精神振奋。他从《幽游血书》下卷中,曾读到过有关摩诃萨真印的记载,晓得摩诃萨是梵语音译,在佛经里,专指有大慈悲、大心量、能普度众生的大菩萨,以此命名的秘宗真印,显是非同小可。
与之相比,闻名于世的秘宗大手印,简直成了不值一提的小儿科玩意儿。
别哲法王与林熠鏖战近五十个照面难分轩轾,渐生惺惺相惜之情。无奈事有殊因,这一战非要打个生死胜负不可,否则何妨罢手相交?
他禅心如镜不惹尘埃,庄严神圣的宝相在周身佛光映照里犹如佛祖临世,令人不由自主斗志全灭,升起顶礼膜拜之心,轻颂佛偈道:“不见一法存无见,大似浮云遮日面;不知一法守空知,还如太虚生闪电─”
“呜─”袈裟鼓荡、光雾缭绕,左手拇指与食指轻轻蜷扣成环,已立于心中!
一蓬恢宏广大的浩然之气迎面涌来,林熠的灵台在禅颂的感召中,竟不知不觉魔意退潮,斗志衰减,生不出一点对抗的念头。
电光石火里,他的心头猛然掠过容若蝶的玉容,想到佳人蒙尘命悬一线,满腔热血立时沸腾,豪情冲胸、仰天长啸,战意更盛十分!
“咄!”别哲法王轻轻一喝,掌心铸光凝元“摩诃萨真印”轰然祭出。一道红色法轮光华熠熠从掌内生出,倏地扩散变亮朝前推出,隐约里万佛禅唱、灵鸟齐歌。
林熠的视野里万物俱隐,只有那道法轮真印越来越大,像一扇广开的佛门,朝着他身前不断推进。
他的太炎真气敌强越强,似是碰到一个千载难逢的对手,欢呼奔腾,赫然跃上极致巅峰。忘了生死一发的身外之事,也看不到雁鸾霜已扣在寒烟翠上的玉手纤纤,林熠一纵心宁,劈出一道气象万千的磅#剑光。
“轰!”银白剑光击中法轮,只是引得微微一颤,旋即幻灭无踪。林熠气机牵引低哼退步,法轮再逼近五尺!
林熠神色不动依旧沉着,左手连发六记“三光降神诀”,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将过去,纵然坚逾金石,也要为之一开。
轰鸣阵阵,血红色的法轮像汹汹噬人的庞然大物,只稍稍凝滞,便又再步步迫近。
冷汗,从林熠的额头渗出。这道法轮真印,竟能将自己以全身功力凝聚的一剑六掌,悉数消融于无形,普天之下,还有什么能够阻挡它的推进?
他完全失去了把握,但又绝对不能退让。如果在摩诃萨真印彻底震慑自己心神前脱离战场,虽然能逃过形神俱灭的结局,但那就等若认输,什么解救容若蝶更成奢谈。
佛度有缘,我却偏不让他度。拼了吧,为了若蝶,纵是千生万世永坠修罗地狱,我也心甘情愿!
他的手徐徐探向怀中,那里有一张面具。戴上它,他就不再是林熠。
突然,一股浓烈炽热的气流直贯左臂,凝聚在林熠掌心发出绚烂的光芒,就像是一条狂傲不羁、要挣脱禁锢飞翱九天的惊龙,咆哮着、汹涌着,向着步步逼来的法轮真印虎视眈眈,神威凛凛。
林熠脑海灵光一闪,已醒悟到,这是自己吸纳炼化的四极光龙神力在体内复苏昂首,朝着堪称举世无匹的“摩诃萨真印”,发起充满自信的挑战!
他不再有丝毫的迟疑,神与意合,握起拳,义无反顾地,出击!
“呼─”仿佛是四极光龙在咆哮高亢,一束雄浑亮丽的四色彩芒,犹如长江大河波澜壮阔,从林熠的拳中发出。
龙行于天,六合辟易。漫天的风雨为之骇然而变色,悠悠的长街为之战栗而颤抖。一道常人无法用肉眼逼视的光练凝成龙首鳞身,像是被激怒的桀骜霸王升腾虚空,径自撞向法轮真印。
“轰”地巨响声传数十里,光澜滚滚,爆裂流溅,长街两边的三十多栋建筑,就在这隆隆鸣响里土崩瓦解。幸好所有的居民游客都在决战之前已被僧兵逐走,不然顷刻便要死伤遍地。
象征佛门无边法力的殷红法轮,终于被四极光龙轰得支离破碎,不复存在。而流光溢彩的龙身,也在“喀喇喇”脆响声中幻灭消隐,这一记,是两败俱伤。
林熠的身躯,被幕天席地卷涌而来的庞大气流,毫不留情地抛起,一阵天旋地转中,胸口闷裂欲碎,忍不住连喷两口血箭。
依稀地,他听见小金吱吱的叫声,和雁鸾霜近乎失态的呼喊:“林熠─”
第五章立场
光雾消散,满地疮痍。雨还在下,就像一场盛宴后的落寞,长街沉陷在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里。
白衣有血如花,别哲法王面若惨金,手拄亟天幻空杖站在街道的末端。三十丈外长街另一头,林熠仗剑而立,不屈的神情,却掩饰不住真元急剧耗损后的疲惫与憔悴。
小金跳到了他的肩膀上瞪视着别哲法王,此时此地,一只小猴的目光,甚至比一头庞然大虎更加凶狠。
雁鸾霜第一时间赶到了林熠的身边,看他平安无事挺身而立,一颗悬起的心才堪堪放下。而当真的面对林熠,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久久,久久,没有人开口,只有沉重的呼吸渐轻、渐缓、渐长。
半盏茶后,别哲法王的脸上微微恢复了红润之色,长出一口浊气道:“没有想到,当年逆天宫的五极光龙鼎,竟被林教主炼化,吸去真魂,一举破去了老衲的‘摩诃萨真印’。”
林熠吞下两颗极冥魔罡炼制的灵丹,暗自流转真气催行药力,摇摇头道:“晚辈纯属侥幸,法王神功名不虚传。”
两人相视一笑,都从彼此的目光里看出了对方的罢战之意,再打下去,只有玉石俱焚一途,双方都是有再战之力,而无缠斗之心。毕竟在救出容若蝶之前,谁也不想先在这条长街上拼个你死我活,同归于尽。
但问题终究必须解决,别哲法王的笑容渐渐敛去,叹息道:“可惜,事关圣域万千苍生,老衲还是不能放人。待事了之后,我当亲赴南海万潮宫领罪,杀剐存留听凭林教主。”
林熠的神色冷了下来,重哼一声道:“法王修为在下自是由衷佩服,可恃强迫害一个无辜少女,却绝非佛门高僧所为。”
别哲法王合上双目,当他再睁开时,没有人能从他眼睛中读出,是否有过矛盾挣扎。他徐徐道:“明日拂晓,老衲当在天地塔下静候林教主大驾;若是三天之内,林教主能率众攻破此塔救走容姑娘,老衲便一死以谢圣域苍生与林教主诸位。”
林熠冷冷道:“假如我三天之内攻不破天地塔呢?”
别哲法王沉声道:“那便是佛祖慈悲,天佑圣域苍生。”
雁鸾霜摇头轻叹道:“恐怕这也是大师的一厢情愿。唐纳古喇冰川消融,不日将水淹圣域,贵宗可有了应对之策?”
别哲法王道:“有劳雁仙子关心,此事敝宗早有准备,当可无碍。”
“叮!”林熠右手一抖将心宁仙剑束回腰间,一言不发走向别哲法王。三十丈的长街转瞬到了尽头,他缓缓伸出手停在半空道:“一言为定!”
别哲法王抬手迎上林熠,“啪啪啪”三下击掌订立战约,双手合十道:“如此老衲先行告退,明日一早,恭候林教主诸位大驾光临。”说罢又是躬身向雁鸾霜一礼,飘然消失在狂暴的雷雨夜里。
雁鸾霜目送别哲法王去远,低低道:“天地塔中,有秘宗两大不死秘师亲自坐镇,再加上每一层的佛门禁制,与坐修‘苦行禅’超逾百年的秘宗护法守卫,三天,是根本不可能被攻破的!”
林熠淡淡笑道:“你别对我这么没信心好不好?冥海地府我也闯过了,难不成还会倒在天地塔前?何况除此之外,要救若蝶,我只能尽起魔道精锐,将秘宗自别哲法王以下全数屠灭,相比之下,似乎前者反会容易一些。”
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自己在踏破冥海时,戴起孔雀明王面具后所发生的神奇变化。他不相信,在自己凭借明王面具,变身十一翼魔神后,还能有什么可以阻碍他的心意渴求?
至多,从此之后永沦魔道,成为明王面具的奴隶。
可在与容若蝶的生命权衡之间,他完全不需要稍许的迟疑和犹豫,就知道自己该做出如何的选择。
林熠清楚,雁鸾霜再是兰心蕙质,却未见得能够完全掌握自己的心思,耳中却听她清楚而沉静的声音:“明早,我陪你一起闯塔,救容姐姐。”
林熠心头狂震,低头望向雁鸾霜,迎到的是清澈明亮如一汪秋波似的目光,可惜,里面蕴藏的某种韵味,让他难以读懂,又或是不愿读懂!
这些年,他失去很多,也得到很多。可其中甘苦唯有自己体会!
他抬起头,向着唐纳古喇山主峰眺望。雨夜的雅珑山似一个挺立着沉睡的巨人,看不到一点星火。一群身穿蓑衣的无相宫僧人从长街两头走来,拿着各色工具开始忙碌地冒雨清理狼藉。
他尚在踌躇自己该如何作答,忽地心头一动,听见背后有一女子冷峻的声音穿透呼啸的风雨:“鸾霜,你怎会在这儿?”
林熠霍然回首,就看到二男三女从空中冉冉飘落,豪雨如注,五个人的衣衫却没有半点湿渍。
说话的是位中年美妇,雪衣仙剑,腰间轻束一条淡青色丝带,远远望去,恍若凌波仙子踏雨而来。
在她身侧稍稍靠后是一名青年男子,年约二十七八,器宇轩昂身材修长,相貌英俊,剑眉之间有一缕傲色隐现。
另外还有两名年纪颇轻的少女,俱都面容姣好,虽不及雁鸾霜那样清丽绝俗,却也都是出尘美女,一式的白裳英姿飒爽,姿容美好。
但格外引起林熠注意的,还是站在最后的一名青年男子,倒不是这人本身有什么特别引人注目的地方,而是他的左肋下分明挟着一人。脑袋低垂,人事不醒,可林熠一眼认出,不是邓宣却又是谁?
至于这行来人,无需雁鸾霜介绍,林熠业已猜到定是观止池长老雪宜宁等人无疑。想来他们早已到了附近,只因秘宗封锁长街,才等到现在方自露面。
果然雁鸾霜躬身施礼道:“弟子拜见雪师叔、卓师兄和诸位师姐、师弟,鸾霜有礼了。”
雪宜宁身侧的那名青年男子,扫视过雁鸾霜和林熠,发现两人几乎是并肩而立,距离亲密,不觉剑眉微皱道:“雁师妹,这位便该是当今魔道巨孽,叛门弑师的冥教教主林熠吧?”
他言下甚是不客气,直戳林熠的斑斑“劣迹”,更将“魔道巨孽”四个字咬得极重,摆明了十分的敌意。
林熠心下愠怒,但雁鸾霜已抢先说道:“卓师兄说得不错,这位正是林兄。”
卓方正似笑非笑摇摇头道:“在下一介凡夫俗子,可不敢与威震八荒的林熠林教主称兄道弟。”
雪宜宁见林熠神色不豫,也不愿初来乍到就在圣城生事,问道:“鸾霜,你来西域之事,宗主可否知晓?”
雁鸾霜回答道:“弟子已向宗主飞书禀报,并得知雪师叔即将抵达圣城的消息,正恭候您与卓师兄和诸位同门到来。”
雪宜宁颔首道:“好,既然遇上了,你就和我一起前往无相宫,拜会别哲法王。”
林熠忽然说道:“把人留下。”
卓方正眉宇一挑,讪笑道:“奇了,雁师妹是什么人,你想留便留的么?”
林熠抬眼两道精光,像犀利冰寒的剑锋钉在卓方正的脸上,卓方正收去讪笑,凝神保持镇定,勉强不至于在人前露怯。
好在林熠只看了他一眼,就转开视线,望向邓宣道:“我说的是邓宫主。”
雪宜宁暗道:“麻烦来了。”拒绝道:“对不住,林教主此请,恕难从命。”
林熠也不言语,五道璇光斗姆梭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