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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确了解。
“有时尸体多得让我们应付不过来,有时一具也找不到。”谢德医生继续说。
“我们取得的这两具尸体有一段伤心的故事。”凯兹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已经开始上楼。
“每具尸体都有一段伤心的故事。”我说。
“没错。他罹患癌症,打电话询问能否捐赠遗体供科学研究。知道可以后,他填写了表格,走到树林里举枪自尽。隔天早晨,他那体弱多病的妻子也服毒自杀。”
“用的就是他们的遗体吗?”每次听到这种故事,我都百感交集。
“在你告诉我你需要什么之后这事就发生了,”谢德医生说,“时间的安排很耐人寻味,我一时没有刚去世死者的尸体,而那个可怜的人恰巧就来询问。他们两位也算做了好事。”
“是的,他们做了好事。”我总是设法向这些可怜的病患表达谢意,他们因为生命正痛苦不堪地流逝而决定求死。
出门后,我们搭乘一辆写有”田纳西大学”字样的白色货车前往人体农场,凯兹和谢德医生总用这辆车运送主动捐赠或无人认领的尸体。天气晴朗,如果不是卡尔霍恩给了我对球队要绝对忠诚的信念,我可能会将这片蔚蓝的天空称为卡罗来纳蓝。
小山丘绵延深入远方的斯莫基山脉,周遭的树木一片火红,这使我想起了在蒙特利特入口附近看到的那条沙土路上的简陋小屋,想起了黛波拉和她的斗鸡眼,也想起了克里德。这个世界既美好又恐怖,令我难以消受。如果我不赶快采取行动,克里德?林赛可能会被捕入狱,马里诺可能会死。我不希望我与他的最后一面,像弗格森那样。
我们一路聊天,很快经过了兽医系的农场、供农业研究用的玉米地和麦田。我想起在埃季山的露西,我为她担心。我似乎为我关爱的每一个人担心,但我那么怯于表达,那么理性,或许我最大的遗憾就是无法表达理应表达的情感。我也担心没有人知道我多么关心他们。路边乌鸦正啄食,阳光穿透挡风玻璃,令我睁不开眼。
“你对我寄来的照片有何看法?”我问。
“我带在身上。”谢德医生说,“我们在尸体下方放了一些物品,看看会出现什么情况。”
“钉子、铁质排水孔,”凯兹说,“一个瓶盖、硬币和其他金属。”
“为什么用金属?”
“我很确定它是金属痕迹。”
“你在实验之前就有这种想法吗?”
“是的,”谢德医生说,“她躺在某种开始氧化的物品上,她的尸体也开始氧化。”
“什么东西可能造成那种痕迹?”
“我不知道,再过几分钟就有进一步的了解了。小女孩臀部的退色斑痕是她压住某种东西后氧化形成的,这是我的想法。”
“希望没有媒体在场,”凯兹说,“我被媒体弄得焦头烂额,尤其是每年这个时节。”
“正逢万圣节。”我说。
“你可以想象。我曾经把他们吊在带刺的铁丝网上,后来又送到医院里。上次是法律系的学生。”
我们在一处停车场停车,在旺季这里可能会因为有许多医护人员前来而难寻车位。人行道尽头有一座高耸的未上漆的木造围墙,墙上有带刺的铁丝网,里面就是人体农场。我们下车时,一股腐臭味似乎令艳阳也为之失色。我也常置身这种味道中,却总无法真正适应。我已经学会不借着不予理会来防堵这种气味,也从不使用雪茄、香水或芳香剂来除臭。气味和伤疤、刺青一样,是死者语言的一部分。
“今天有多少个住户?”我在谢德医生输入识别码打开大门时问道。
“四十四个。”他说。
“他们都住在这里一段时间了,你的除外。”凯兹补充道,“我们将那两位保存得刚够六天。”
我跟着他们走入那个怪异但有存在必要的王国。气味不算太难闻,因为空气冷得像冰,且大部分客人久居于此,他们最糟糕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即便如此,这副异乎寻常的景象仍令我驻足。一旁停着一辆运尸体的小车,还有一张轮床、一堆红土和一些用塑料绳围着的水坑,有些尸体被绑着砖块沉入水中。老旧生锈的车辆后备箱内或驾驶座上都有令人触目惊心的景象,例如其中一辆白色凯迪拉克车的驾驶员就是一具白骨。
地面上也有很多尸骨,已与环境融为一体。若不是偶尔有一颗闪烁的金牙,一个张开的下巴,我可能认不出他们,因为骨头看起来像树枝或石块。在这里,没有什么会再受到语言的伤害,除了截肢的手或脚。这些手脚的捐赠者,我希望他们仍在人世。
桑树下一颗头颅正对我露齿微笑,两眼之间的弹孔看起来像第三只眼。我看到一个粉红色牙齿的绝佳实例,或许是溶血造成的,或许是红血球分解形成的,在每一场刑事鉴定会议中都会有人为此争论不休。遍地都是胡桃树,但我不会吃它们的果实,因为尸水已经渗入土壤,流遍整个山岭。死气渗入水中、风中,浮升到云中。在人体农场,连雨也有死气,昆虫与动物靠死者维生。它们很少将一具尸体吃完,因为供应源源不断。
凯兹和谢德医生替我做的实验是制造两个现场。一个是模拟地下室中的尸体,监控尸体在黑暗、冰冷的情况下出现的改变。另一个是在类似条件下,将尸体放置户外,存放同样的时间。
地下室的模拟现场在人体农场唯一的建筑物内呈现。那是一栋砖造小屋。我们的赞助人,身患癌症的丈夫,被摆在水泥板上,四周用三夹板围起来,以防受到食肉动物的攻击和天气变化的影响。谢德医生每天都会拍照记录,此时他正拿这些照片给我看。前几天尸体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眼睛与手指已逐渐干枯。
“你准备开始了吗?”谢德医生问我。≮我们备用网址:。。≯
我将照片放回文件夹里。“我们来看一看。”
板子撤走后,我蹲在尸体旁仔细研究。这位丈夫身材瘦小,下巴处仍有白胡茬,手臂上有大力水手的锚形刺青。置身于三夹板内六天后,他眼睛凹陷,皮肤像面团般绵软,左下半身有退色现象。
他妻子的情况则没有这么好,虽然此时的户外天气与室内类似,但曾下过一两场雨,偶尔也会在阳光下暴晒。身旁的美洲秃鹰羽毛帮我解释了我看到的一些伤痕。她的尸体退色更为明显,皮肤严重塌陷,一点都不软。
我在这个距离小屋不远、树荫浓密的地方观察了一会儿。她全身赤裸,平躺在角豆树、山胡桃树、铁木树等树木的落叶上,看起来比她丈夫苍老。这种老态龙钟使她的身体如儿童般无法分辨性别,虽然她涂着粉红色的指甲油,镶有假牙,穿有耳洞。
“我们为他翻身了,你想看吗?”凯兹叫道。
我回到小屋内,再次蹲在那位丈夫旁边,谢德医生拿着手电筒照向他背后的斑痕。铁质排水孔留下的形状很容易辨识,钉子留下的一道长条形的红色斑纹看起来则像烧伤。最引起关注的是硬币留下的痕迹,尤其是一枚二十五美分的硬币的痕迹。我仔细观察,几乎可以看出皮肤上有一只老鹰的部分轮廓,我拿出埃米莉的照片加以比对。
“依据我的推论,”谢德医生说,“因为硬币不纯含有杂质,尸体压在上面后硬币的氧化不均匀,所以有些地方是空白的,形成不规则的印痕。这很像鞋印,鞋印通常也不完整,除非体重分布很均匀,而且人踩在一个极为平坦的表面。”
“将斯坦纳的照片作影像强化处理了吗?”凯兹问。
“联邦调查局的实验室正在处理。”我说。
“嗯,他们的进度可能会很慢,”凯兹说,“他们有那么多资源,可是办案速度却越来越慢,因为案子越来越多。”
“你也知道预算情况。”
“我们的预算少得像一堆白骨。”
“托马斯,这句俏皮话太恐怖了。”
事实上,这次实验的三夹板就是我自费提供的。我原本打算再添购一台冷气机,但气候转凉,无此必要。
“很难让政治人物对我们从事的工作感兴趣。你的情况也一样,凯。”
“问题是死者不会投票。”我说。
“我听说过幽灵选票呢。”
我们沿着内兰大道开车返回,沿路欣赏河景。在一处弯道,我看见了人体农场后方从树梢间冒出来的围墙。我想着冥河,想象那对赞助我们的夫妻横渡河水,在那里了却余生。我由衷地感谢他们,因为死者是我借以拯救生灵的沉默大军。
“真可惜你不能早一点来。”凯兹说,他一向很亲切。
“你错过了昨天一场精彩的球赛。”谢德医生补充道。
“我感觉已经亲眼目睹了。”我说。
19
我没有听从韦斯利的建议,仍旧回到凯悦宾馆的那个房间。我不想为此浪费时间,我有许多电话要打,还要赶乘飞机。
在穿过大厅和上电梯时,我高度警惕。我看着每一个女人,突然想起也得留意男人,因为德内莎?斯坦纳很精明,她这一生都在进行欺骗、诱骗的勾当。我知道恶魔有多聪明。
我匆匆走回房间,没有看到特别值得注意的人。但我仍从手提箱中取出左轮手枪放在身边,然后开始打电话。我首先打电话到绿顶公司,接电话的是乔恩,他人很好,曾替我服务过几次。我开门见山,毫不迟疑地问了若干有关露西的问题。
“真是遗憾,”他说,“我看到报纸时真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她的运气很好,”我说,“守护天使那天晚上陪着她。”
“她是个很特别的女子。你一定以她为荣。”
我这才想起我对此已经不确定了,这个念头令我更加难受。“乔恩,我想知道几个很重要的细节。她那天晚上去买枪时,是你值班吗?”
“当然,就是我卖给她的。”
“她还买了什么?”
“一本杂志,几箱练靶弹。嗯,我想应该是联邦海卓修克牌,对,这点我很有把握。对了,我还卖给她一个麦克叔叔牌枪套,一个去年春天我卖给你的那种足踝式枪套,是最高级的拜安奇牌。”
“她怎么付钱的?”
“现金,老实说这令我有点吃惊。那不是一笔小钱,你也可以想象。”
露西一向节约,在她二十一岁时我送了她一大笔钱。她有信用卡,我想她没有刷卡是因为不想留下购买记录,对此我倒不觉奇怪。她当时很惶恐,疑神疑鬼,经常与执法人士相处的人大都如此。对我们这类人而言,每个人都是嫌疑人。我们常会反应过度,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掩饰行踪。
“露西是预约的,还是直接上门?”
“她打电话预约了时间。事实上,她又打了一次电话来确认。”
“两次电话都是你接的吗?”
“不,只有第一次。第二次是里克接的。”
“你能告诉我她打第一个电话到底说了些什么吗?”
“说得不多。她说已和马里诺队长谈过了,他建议她买西格索尔P230,他还建议她找我接洽。你知道,队长常和我一起去钓鱼。她问我周三晚上八点左右是否值班。”
“你记得她是哪一天打电话的吗?”
“呃,就在她来之前的一两天,我想是上周一吧。对了,我还问过她是否已满二十一岁。”
“她告诉你她是我外甥女了吗?”
“说了。看到她时我也想起了你,连声音都很像,你们都有那种深沉、平稳的声音。但她在电话中真的让人印象深刻,极有思想,也很有礼貌。她似乎对枪支很熟悉,显然也经常打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