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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华秋刚想说去找净逸说说,却被云菀沁拉到旁边石墩子上坐下来。
“魏王府情形现在怎么样?”她问道。
前几天,内务府太监送薪炭时,云菀沁大概听说了魏王府的事情。
那日,她让郑华秋带话给悟德大师,请他告诉云菀桐签底。
没料到结果比自己预料中的还要大。
前世,昭宗登基后,除了大臣,往日与自己不合的兄弟们,更是一个个被打压,魏王自是其中一名。
魏王喜欢男色的事,在新帝登基初,便天下人皆知,据说是因一件丑闻而爆发。
魏王本一贯小心,对外将那些男宠也是以戏子的名义障眼养着,从不让那些男宠曝露在外人的眼皮下,后来却收了个天生的冤家,宠入骨子,一次那男宠非要出府游玩,魏王架不住撒娇,同意了。
两人玩到中途,在酒楼包厢休息时,有官员带着一群兵,借口抓贼,闯进包厢,正撞见两人剥得赤条条,卿卿我我,于是才让魏王龙阳癖好彻底曝光,想遮都遮不住。
现在看来,官员带着兵闯进包厢,让魏王在京人面前献丑,怎么可能真的是抓贼?
兴许就是昭宗故意的,找个借口叫魏王丑闻曝光。
比起太子完全没有公诸于众的结局,魏王前世的下场她是记得的。
包厢被抓包之后,昭宗降旨,魏王其风不正,私藏男色,瞒骗先帝,辜负厚爱,辱没皇室,调离了京城,迁至偏僻城郡,永世不得入京。
那次跟凤九郎聊天,她得知悟德给云菀桐算的签底兴许是个不男不女之人,心里早就有了些揣测。
不男不女之人,若一般人,可能会认为是太监。
而基于魏王的特殊嗜好,却有可能是他身边的男宠。
比起太监,魏王身边的男宠,与云菀桐的矛盾更明显,更符合两人天生相克的意思。
干脆将计就计,将那签文谜底让云菀桐知道。
云菀桐重视此胎,一旦得知,必定有所行动。
不管是什么行动,反正准得给魏王府后院起些风波。
果然,前世关于魏王的丑闻再次上演,虽然故事版本不一样,时间提早了些,却都是因为一个男宠,让魏王府败落。
此刻,郑华秋听她问,将外界的事简单说了一遍,又说:“……好男风那事先不谈,私藏孕妇,混淆龙脉未遂,这事儿可大了,魏王和云侧妃至今仍押在牢里,还在审。”
云菀沁上次叫珍珠晴雪盯着方姨娘,却没料到她是去帮女儿做狸猫换太子的事,这下可好,魏王府比前世玩儿得还要大,眼色一沉,问:“方氏她现在如何?”
郑华秋目光一转,摇摇头,自从服侍莫贵人,听她说过不少那方姨娘的恶事,也没什么怜惜:“听说被云尚书绑了去宗人府告罪,进大牢后连审了几天,宗人府治皇亲国戚的手法,王妃应该听说过……每一场审下来就打得皮开肉绽,没有一处好的,想自杀都没办法,审了几日,那方氏被罚去教坊,才做了几天的活儿,受不了苦,寻着个没人看管的空当,找了根绳子,把自己吊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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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九章 夜探
“方氏畏罪自杀,身后事怎么操办的?”云菀沁蹙眉问。
一旦云家受了牵连,别的不怕,只怕影响弟弟前程。
“教坊将方氏的尸体送回宗人府,宗人府叫尚书府来提尸回去葬了,可……”郑华秋看一眼云菀沁,“云尚书估计是怕惹祸上身,想表决心,说早就不将这罪妇当云家人,死活不收。没法子,宗人府便将那方氏送到了附近的乱葬岗,就地埋了,听说连副棺木都没有。”
知道云菀沁估计担忧云府,郑华秋凑近:“娘娘放心,这事儿东窗事发已这么多天了,魏王、云侧妃等涉案人员都拘禁了,圣上若是想要罚云家,早就该有动静,这么看来,云家想必不会被牵连进这趟浑水。”
方氏是云府后院的女人,云菀桐也是云家的女儿,混淆龙嗣不是小事,怎么会对云家没影响。
云菀沁不大信,喃喃:“真的?”
郑华秋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莫贵人与娘娘一样,也怕锦重少爷和她兄长莫管事受牵连,还特意去宗人府那边打听过,听下人说,姚福寿特意交代过宗人令,让他叫云尚书安心,没事儿呢。”
那就是说,是皇帝的意思了。
既然皇帝打了包票,放了话,那确实没什么问题了。
皇帝这么一次又一次保云家,只为对娘的那份至今未灭的眷恋?云菀沁心思莫名波动,却也没多想,操心那么多干嘛,只要不影响弟弟就行。
两人正说着,不远处门口,严厉的女声传来:“不知郑姑姑又来给长青观送东西了,贫尼有失远迎,怎么不上前厅,跑到后院了?”
郑华秋知道净逸是特意来逮自己,就怕自己来看望,让王妃借机偷懒,走过去,轻身一福,好像早就要准备跟净逸见上一面,没再像之前那么避忌和客气,直接应声:“是啊,奉贵人的意思,来看看秦王妃。”
云菀沁知道,郑华秋因为忌惮自己还在观里,怕净逸给自己穿小鞋,几次过来,对净逸态度一直还算温和,今儿见她有些变化,倒是一奇。
净逸冷眉冷脸,蓦的开口:“以后若没什么事儿,郑姑姑也不用上门了,咱们长青观的过冬物不缺什么,莫贵人有心了。”
郑华秋轻笑:“奴婢经常来,王妃都吃了不少苦,若是不来偶尔看看,王妃指不定还被折腾成什么样子。就算坐牢的犯人,也有探监权,奴婢怎么就不能来?”
净逸脸色一变,皱纹拧起,昂首冷道:“姑姑这话是说贫尼虐待秦王妃不成?贫尼在思罚殿长青观待了一辈子,管理过的皇亲女眷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你可别糟践了贫尼的名声!”
郑华秋道:“正因为净逸师太在长青观待了一辈子,奴婢才听过师太的名声,响亮得很,对受罚女眷说打就打,说骂就骂,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你——侮我名声!将话说清楚!不然贫尼一定要去内务府那边讨个说法!”净逸上前几步,气得发抖,恨不得要揪住她的衣襟。
郑华秋在宫里也算是老人儿,又怎么会畏惧她,盯住她:“说清楚?太远的咱们就不提了。六年前,后宫江美人,因不慎打碎皇上的古玩,来长青观受罚,本只为期两个月,却在罚期满之前几天跳井自尽,都说是江美人抱愧自杀,可到底怎么回事,师太心知肚明,一个罚期将近的人,怎么会无端自尽?三年前,洛郡王庶妃谭氏因争风吃醋,毒杀洛郡王宠妾被罚进来,住了不过半年就神志不清,疯疯癫癫,这个,师太该也还没忘记。”
云菀沁冷吸口气儿,原来净逸对受罚女眷这么狠辣。
明明是出家人,却毫无出家人该有的慈悲宽和,表面上冷清不问世事,实际却借着权利,做些私罚,反正她管理的是有错在身的女眷,既然有错,那些女眷肯定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任她鱼肉,也不会声张。
难怪郑华秋不放心,三天两头跑。
说到这里,郑华秋手一挥,让净逸身后两个小尼姑退得远些,头一倾,声音压细许多,脸上也划过一丝莫名嫌恶,就像吞了苍蝇一般:“前年,徐选侍因触怒韦贵妃被罚进观,听说隔几夜便被召进师太的卧房内诵经默读,研习佛法,可每次出卧房时,都已经是后半夜,且衣冠不整,恍恍惚惚,颈上胸口全是红痕,每次回去后都得哭上大半夜,不停沐浴……徐选侍生得肌肤莹润白嫩,一身好皮肤在在宫中数一数二,地位又不高,说什么别人也不会信,这等好用又不敢胡乱在外面说的美人儿,师太更是难以忘怀吧?”
云菀沁听得眉一皱,幸亏早上吃的稀粥咸菜,不油腻,不然真还有点儿恶心反胃。
原先就知道尼姑庵和深宫的女子因生活压抑,身边没男子,不乏磨镜之人,却没想到亲眼看到了一个,这净逸既在深宫,又在尼姑庵,估摸更是变本加厉的变态,看起来倒是道貌岸然。
净逸一口气含着喉咙里,说不出话,死死瞪住郑华秋,心里打鼓似的,若说前两件事莫贵人和郑华秋只是道听途说,听的闲言闲语,后面这种私密至极的事又是从哪里得知的,一时之间,枯瘦老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紫。
“怎么,还要继续翻?”郑华秋问道。
“你,你无凭无证,胡说八道,乱诌一气——”净逸气急败坏,低声嘶道。
没等净逸把话说完,郑华秋讥道:“我既然都这么说了,师太觉得我会不会有证据?若师太认为我胡说八道,那么咱们去内务府那儿对对峙,到时师太就能晓得我是不是胡诌了。”
净逸脸上色彩缤纷,无比复杂。
郑华秋倾身向前,凑到净逸耳朵下:“……莫贵人也不是个胡搅蛮缠的。昔日的旧账,莫贵人和奴婢不会没事儿翻出来,只是今后奴婢再来,再不想看见秦王妃大冷天的肿着手做这些连百姓都舍不得让女儿做的重活儿,或者受那些不人道的处罚,怎么样,师太,这交易,应该划算吧?”
净逸脸色难看极了,哼了一声,什么话都没说。
郑华秋知道这老尼暂被压制下来,至少短期不会再为难云菀沁,回头看了一眼,唇角一扬,这才离开了长青观。
云菀沁见净逸脸上就跟抹了炭一样,见被子全都晒上去了,弯下腰,推了空荡荡的板车朝门口回去,正经过净逸身边,却听她恨恨道:“你放下。”
云菀沁一抬眼:“放下?”
净逸知使了个眼色给身后的小尼姑:“你们,一个将车子推进去,一个将秦王妃今儿剩下的活计都给做了!”
云菀沁神色似是郑重考虑了会儿:“师太说过,我是来受罚的,不是来享福的,自己的活计怎么能给别人做?我现在不干活,是舒服,可到时师太将我在观里的表现一说,太后不满意,给我延长罚期怎么办……不行,那我宁愿现在多做些。”
净逸知道她是故意,却又不敢说重话,压下脾气:“秦王妃在长青观里表现不赖,好得很!贫尼自然懂得怎么说!秦王妃先回房间去吧,看书习佛也算是任务。”
云菀沁这才松了板车的把手。
正好,回去可以翻看姚光耀送来的医经。
这几天,每晚忙完了她才能看看,还看不太久,净逸在观内提倡节俭,不能浪费蜡烛,每天小尼姑和嬷嬷们做完手头活儿,回房没多久就被勒令熄灯睡觉,半点私活儿都做不成,跟苦行僧一样,可云菀沁待了这么几天,内务府对长青观分明是很重视的,物资上绝对不苛刻,只是到了净逸这里,便盘剥得不像话。
念及此,云菀沁一笑:“噢,那我就放心了,多谢师太,我这就回房去钻研佛法,争取早日脱离处罚。”
净逸没说话,看着身穿青色尼姑长袍的女子扬长离去,有气无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