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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配所之后,人犯即押上路,不得在京城稽留一日,延迟一日,笞三十——”
说是五年,可流放的罪名,从来都是有去无回,除非运气好,遇到大赦或者皇帝召唤,就算服完了苦役,永世只能待在不毛之地。
自家甄儿,还这么年轻……就这么毁了?虽不死,却也好不到哪里啊。
许泽韬身子板一垮,幸亏管事搀住,苦苦劝慰:“老爷,只要人活着,就有希望,总比斩立决强啊……”
这般一说,许泽韬才算勉强回了点魂。
郁文平见许慕甄避过了死刑,意难平,哼了一声,趁李侍郎还有后半截话没说完,提醒:“被人教唆的那个,还算情有可原,那么主谋之人,李大人该不能再轻判了吧!”
李侍郎顿了一顿,声音继续荡在半空:“……主谋洪氏,因是临时认罪,还须具体口供,先押送女囚室录供词,念其也是被害者,被死者戕害过,特监于囚室一月,再行斩首处决!”
许慕甄被红胭点了暗穴,说话说不出口,连力气都没几分,一听这道过重的判决,一股急气竟然活活冲破了穴脉,胸腹上刚好没几天的伤口承受不住这股压力,吐出小口乌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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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里的唐,元,明,就当架空朝代吧,但是法律和案例是真的,怕有些读者认为女主随便乱诌、自创法律,还是说一下,唐元明的法律对报仇的杀人罪会酌情考虑,为至亲报仇的杀人犯无罪释放,连根毛都没掉的案例也有,还能得个贤名,这一点也立了正规的法。捉奸在床杀人无罪则是明清的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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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刑前成婚
许泽韬见儿子旧伤复发,失声:“甄儿——”受不住焦急,又倒在管事怀里。
李侍郎冷面下令:“将两名人犯各自押回囚室。”
红胭见许慕甄厥了,脸色一变,站起来想要去看。
身边两名官差见她大堂上不安份,将她脊背一压,哐啷两下,顺势上了镣铐。
她被制住不能动弹,勉强抬头,看着许慕甄被两名衙役架起来,眼眶一红,先前的冷静早就消失无踪,喃喃:“是红胭害了许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奋力一挣!
身后两名官差措手不及,被弹后两步,只见着女子如一片彤云,凄厉之状跃扑跪下来,将男子腰一揽,抬起手去拭他嘴边的血丝,大哭出声,在庄严公堂经久不散。
许慕甄只觉倒在一片温热怀抱,意识清晰过来,看清抱着自己的人的面孔,气息微弱:“是我自作主张,害了你,也害了爹伤心。”
红胭摇头,泪珠子一颗颗断线似的系不住,啪嗒往下落,抱紧许慕甄头颅,渐渐,死死压抑的哭声微微变调,类似垂死哀嚎。
断狱公堂上从没出现过这种场景,叫官员们颇是震撼,一时之间,竟也没人阻止。
罢了,就快要阴阳两隔,今朝公堂上,只怕就是两人最后一面,叫两人作个告别,也无大碍。
半晌,红胭停止哭泣,恢复平静,仍是抱住他的头,宛如慈母怀抱婴儿,声音却难得的祥和:“流徙之路异常艰难,红胭也经历过,许少一路保重,难熬时,想想家中就能支撑下去。若一朝回京,务必接受教训,好生侍奉你爹,再不要冲动。”
诀别之词就像是临行前的普通叮咛,许慕甄肝胆俱裂,却镇定心绪,撑身而起,捧住她脸:“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被斩首。”
男人再是成熟,有时候跟小孩也没区别,红胭怜爱一笑,将他轻轻交还在衙役手上,退后几步。
李侍郎丢了个眼色,官差赶紧上前,将女犯桎住。
眼看两人要被拖出公堂,云菀沁再不迟疑,站起来:“大人,许慕甄的判决尚还好说,洪氏的判决是不是太重了?不能斩首!”
李侍郎还未出声,郁文平已是笑:“王妃先还搬出律法案例来为两人脱罪,现在怎么了?急了?是直接给朝廷官员下命令?”
云菀沁攥紧了手心,盯住他。
“本官知道,这洪氏不仅仅是你表哥的人,更与王妃也是相熟的,那次撷乐宴,在宫里,小女不慎得罪王妃,便是这洪氏冒着被遣送回北漠服刑的风险,特意进宫为王妃助阵,才让王妃保全闺誉,王妃如今舍不得她死,本官也能体谅,可是,”郁文平声音陡的一厉,“——法不容情!王妃便是不顾惜自己名声,也得为秦王的名声着想!”
初夏气得发筛,堂堂宰相,不胸怀天下,却为了女儿的闺阁恩怨迄今还记仇,那次郁柔庄诬陷云菀沁不成,反被红胭指证,惹了贵胄笑话,也丢了太后的欢心,——如今竟成红胭的催命符,却只能紧紧抓住云菀沁颤抖着的手。
“郁相说完了吗?”话音平地而起,让堂内空气一降。
李侍郎见秦王发了话,转过去:“判决已下,秦王可有什么吩咐?”
“判决已下”四个字,强调意味很浓,表明案件已定,再容不得有什么翻改了。
郁文平见他出声,状似恭敬地安静聆听,却是一脸不屑,也并不担心,只要这夏侯世廷还聪明,就绝不会这个时候为洪氏和许慕甄求情,这么多官员看着,他一旦求情,顿失人心,形象坍塌,再也不会有人服他,若传到皇上那边,摄政之位只怕都难保。
那边声音飘来:“判决已下,本王还能有什么吩咐?国法当前,皇子犯法且与庶民同罪。”
郁文平暗中冷嗤,算你识相,若敢偏倚,明儿就参你一本子,只听夏侯世廷话音一转:“只是,两人虽有罪,却情有可原,两人即将伏法,一个流放三千里,一个斩首进阴司,到头来,连个名分都没有,让人怜惜,若能在各自施刑前成婚,也算是能完成两人的心愿,既不负律法,也能照顾人情,百姓知道了,更会感怀朝廷通情理。”
成婚?
李侍郎一讶:“让两名犯人成婚?这,好像于理不合啊。”
“只不过在牢狱中行简单婚礼罢了。”
李侍郎略考虑会儿,似是有些松动,可犯人在监狱里成婚,在大宣史无前例,一时不好决定。
云菀沁亦是心神微动,三爷无端端的,为什么会提出让两人成婚?不会仅仅只是叫两人完成心愿吧?
他这人,对外人应该没这么体贴。
郁文平自然也是疑窦深深,忽的脑子一闪,似乎猜到他的意图,眉一皱,及时打断:“今儿两名犯人押回去,即刻便要行刑,那洪氏监禁一月之后才斩首,尚好说,这许慕甄按规矩,只怕今晚就得押到配所,次日就要出京,若是成婚,表示就要往后拖日子,这不是又打乱了判决么?”
“笑话,”夏侯世廷一声叹笑,“郁相当两人要三媒六聘过大礼回门一套流程走到完?不过在囚室内拜天地父母,完成名分手续,做一对世人眼中正大光明的夫妇罢了,能拖什么日子?”
郁文平见秦王笑中略有薄愠,心头冷笑,却故意露出几分惶恐,起座面朝其人,弯下腰,抱手:“并不是下官阻拦秦王,只是我大宣尚未有过上法场前的犯人成婚这种前例,此例一开,只怕今后犯人都会效仿提出,不好收场,下官这也是为朝廷着想。”
夏侯世廷安静听他阐述,也不说话,只任由郁文平弯腰行礼,当做没看见一样。
郁文平牙齿一磨,没等他主动免礼,也不好起身,知道他是恼火自己,故意刁难,只能弯腰不动,心里斥骂一声。
两边各执己见,一时冷了场。
李侍郎看一眼谭郎中和几名刑部官员,这一次,几人却没那么好下决定。
显然是两人在拉锯。
秦王如今统领朝事,可郁文平却也是辅政之人。
秦王若是后起之秀,这郁文平却是老树根粗,也不能小觑啊!
谁都不好得罪,怎么说都不好,免得误伤了自己,几名刑部大员干脆闭嘴。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门槛外衙役的传报声响起:“东宫黄门官年公公到。”
许慕甄宛如一剂强心药打醒,从衙役手臂中挣扎起身,眸中生起希望,瞄向红胭。
红胭忽然明白他刚才为什么说不会让自己斩首了,许少与太子素有交情,本来就快进太子管辖的詹士府入职了。
门下私客出了事,太子十之*会关注,而他到时就会求太子保下自己。他定是早有预料。
东宫的黄门官?太子派人来了?
李侍郎起身下阶,同一群官上前迎接,见一袭宫袍的公公进来,忙问候:“听闻太子堕马受伤,迄今仍在养伤,怎劳烦派公公下了刑部?”
这名年姓的东宫黄门官,云菀沁也相当脸熟,之前在长青观受罚时,每次都是他来传唤,领着进出东宫,是太子身边的亲信,只见他拂尘一扬,并没及时回答李侍郎,瞥了一眼许慕甄,啧啧两声,径直上前,竟蹲下身,叫人大跌眼球地将他搀起来,又掏出怀内怀中的锦绣帕子,亲自为许慕甄拂去嘴角残留的血丝:“嗳哟,许少怎落得这个境地!”
“年公公,这——”李侍郎不明所以。
年公公叹口气,转过头:“这许少爷,本是太子想要提点的人,再过些日子,便要进詹士府了,没料这个关头,竟出了岔子,哎。”
原来是太子爷的人。一群刑部官员释然,既然是太子的门客,那么太子派人来关注一下,倒也没什么。
郁文平只怕太子有心保许慕甄,冷声提醒:“年公公,犯人已认罪,判决已下,流徙岭南,已经是算开了恩。”
年公公细腰一扭,瞪他一眼,比郁文平声音更冷两分:“郁相是生怕太子派奴才来开后门?哼!”
郁文平吃了瘪,心里骂了句没把儿的贱奴,没说话。
年公公懒得理睬他,又望着许慕甄,感叹:“许少怎么这么鲁莽呢?太子在东宫一听说您的事儿,急得火气都上来了。”
许慕甄脱开衙役的手,朝前走了两步,道:“年公公,是我辜负了太子的厚望,”说罢,捂着胸腹,好似要昏厥,年公公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去,将他扶好,却觉衣襟被许少一拉,拽了过去。
许慕甄趁势凑到年公公耳下,低低:“我不求太子救我,只求请太子救红胭一命!”
年公公刚才进来前,也将里头的情形都打听透了,此刻一听许慕甄的话,沉默半晌,似是没事一样,起身后,面朝李侍郎:“李大人。”
“下官在。”
“听说秦王提出,让许慕甄与洪氏在行刑前完婚?”
李侍郎答道:“是。”
夏侯世廷唇角一扬,心中通明。
年公公长叹了口气,细声细气儿:“许少年纪轻轻,还没成婚就被发配偏远之地,可惜了,与这洪氏也是因为情深意重,才会犯下这种大错。秦王的提议,也是太子爷的意思。滕一间牢房出来的事儿嘛,有什么大不了。”
现在可是太子与秦王对上郁文平,两边谁重谁轻,那就好决断多了。
李侍郎再不犹豫,天秤一下子就倾斜到一边:“是,那下官这便去安排。”
郁文平见太子这边都发了话,也只能黑着一张脸,没什么好说。
李侍郎当堂交代几句,许慕甄和红胭被各自押回囚室,惊堂木一拍,示意案子了结。
官员们鱼贯退出公堂,包括郁文平也告辞离开。
年公公见事儿妥当,也跟着离开了,离开前,头一偏,目光落在秦王妃身上,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